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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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入雖欲耕得乎 此一節書是舉聖人治水火之功以見不可并耕也孟子曰自古聖君賢相曆曆可數從未有與民并耕者當堯之時天下猶未平蓋以其時洪水方割懷山襄陵泛濫於天下於是草木得水以滋長而日益暢茂禽獸得草木為薮穴而日益繁殖因此五谷不登而民艱於食禽獸偪人而民更蹙於生以至獸蹄鳥迹之道路交遍中國天下之未平如此當是時堯為天子謹天戒而悲人窮心獨憂之以為天下之患非可以一人理於是勞心於擇相舉舜而敷治焉舜遂以堯之憂為憂而勞心於任人舜以為欲施治水之功必相度地勢高下辨水之源流分合而草木障蔽禽獸縱橫未可用力乃先命益使掌火政益於山林薮澤草木所生之處烈而焚之於是禽獸失其所依皆逃匿而不為人害然後命大禹為司空使之治水禹則以西北之水莫大於黃河堤防障塞皆非至計乃於大河之下流疏為九河以分其勢又疏通濟水漯水與九河皆注諸海而北條之水始得所歸矣於東南則決汝水漢水排淮水泗水以注之江而南條之水始得所歸矣南北之水皆有所歸然後不至於泛濫而中國之地可得耕而食也當是時也禹勤事於外者凡八年之中三過其家門而不入蓋無一暇日也雖欲耕得乎觀於禹而堯舜之不暇耕又可知矣甚矣許行之妄也 後稷敎民稼穑樹藝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飽食煖衣逸居而無敎則近於禽獸聖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敎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勲曰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德之聖人之憂民如此而暇耕乎 此一節書是舉聖人敎養之功以見不可并耕也孟子複叙堯舜憂民之事曰水土既平地可耕矣於是舜知民之患於阻饑也又命棄為後稷之官使之敎民稼穑以種植五谷由是民皆習知耕耘收獲之事而五谷成熟天下之民皆相生相養而無複阻饑之患矣然秉彜之性人皆有之若使衣食飽煖居處安逸而無以為敎又将躭於佚樂習為淫侈而其去禽獸不遠矣聖人於是又憂之使契為司徒敎以人倫使天下之人父止於慈子止於孝而有親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而有義夫正位乎外婦正位乎内而有别長者念厥弟幼者恭厥兄而有序至於朋友之交則久要不忘而有信此五者人所共由之道敎之以此然後百姓親而五品遜也放勲又告戒之曰民之用力於人倫而勞者則當奬勸以勞之歸向於人倫而來者則當誘掖以來之若其立心背乎人倫而邪者則匡之使歸於正所行戾乎人倫而枉者則矯之使歸於直先之勞來以策其進繼之匡直以救其失正以人性雖同或不能自立不可不扶助而輔之或進修不前不可不利導而翼之蓋将使優遊厭饫皆自得其本然之性也猶恐其勤於始者偶怠於終又必提撕警覺時時加以曲成之德焉此放勲戒契之言蓋聖人命官敷敎叮咛煩悉憂民之切如此而暇於耕乎觀乎此益以知治天下之不可耕且為也 堯以不得舜為己憂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己憂夫以百畝之不易為己憂者農夫也分人以财謂之惠敎人以善謂之忠為天下得人者謂之仁是故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 此二節書見聖人之憂民以得人為重也孟子曰堯舜之憂民雖欲耕而有所不暇蓋其所以為民者正不必事事而憂之也在堯則以天下未平任相為要以不得舜為己憂耳在舜則以分猷課績任賢為急以不得禹臯陶為己憂耳故堯得舜則堯之憂舜代之矣舜得禹臯陶則舜之憂禹臯陶代之矣皆務乎其大而未嘗屑屑於其小也若夫以百畝之不治而闵闵然憂之者惟農夫則然耳豈君相之事哉是故憂人之不足於财而分以與之止謂之惠憂人之不進於善而盡心以敎之止謂之忠此其與農夫之憂已大不同矣然止謂之惠謂之忠者蓋天下至大百姓至衆分财敎善不得人人而徧也惟為天下得人若堯之得舜舜之得禹臯陶厚生正德漸被無窮始謂之仁不止於小惠小忠而已是故後世之稱堯舜以為天下大器堯舜能推以與人其事極難而不知自聖人觀之正複易易也惟是為天下得人擇之當選之公可以付托天下是為難耳惟得人之難此堯舜所以獨勞心於是而以為憂也豈若許行之說哉 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與焉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哉亦不用於耕耳 此一節書是以堯舜用心之大辟許行并耕之說也孟子曰孔子之言曰大哉堯之為君以天道之至大而堯能同之天不言而成化堯無為而成治若與之準則焉且蕩蕩乎廣遠當時之民耕田而食鑿井而飲相忘於帝力之何有無得而名焉又稱帝舜曰君哉舜也其德巍巍乎高大雖富有天下而不以位為樂若與己不相關涉者然孔子之言如此夫堯舜之治天下也蕩蕩巍巍德業既極其盛乃孔子一則稱其則天無名一則稱其有天下而不與豈僅端居?拱無所用其心哉蓋其時水土未平敎養未遂皆必得人以任之憂勤側席惟日不遑此則其用心之所在也但不用心於耕若農夫之以百畝不易為憂耳使堯舜亦用心於耕孰與得人任職成此平地成天播谷敷敎之事哉觀此則許行之妄不待辟而自明矣 吾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於夷者也陳良楚産也悅周公仲尼之道北學於中國北方之學者未能或之先也彼所謂豪傑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數十年師死而遂倍之 此一節書是斥陳相之倍其師也孟子既辟許行并耕之妄至此乃責陳相曰許行之學誕妄如此而子乃棄其所學於陳良者而學焉亦異乎吾所聞矣夫中國之所以異於蠻夷者以其有聖人禮義之教辨名分正體統尊卑相承貴賤有序耳故吾聞之蓋有用中國之敎以變蠻夷使之向風慕化者未聞有學於中國之人而反從蠻夷之教以變於夷者也即就子之師陳良言之陳良楚産固生長蠻夷者也聞中國有周公仲尼之道心悅而好之乃北遊中國學聖人之道焉凡周公制作之精意孔子删述之微言皆心傳而身受之即北方之學者素志周孔其造詣所至亦未有出於陳良之上而先之者也彼所謂能自振拔於流俗豪傑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既數十年矣周孔之道亦且與聞之矣乃於師死之後忽聞許行之邪說而遂倍焉棄前此師承之正而轉從荒誕不經之許行是變於夷也子其甘之乎孟子以此責陳相其詞切矣 昔者孔子沒三年之外門人治任将歸入揖於子貢相向而哭皆失聲然後歸子貢反築室於場獨居三年然後歸他日子夏子張子遊以有若似聖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強曾子曾子曰不可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已 此一節書是述孔門弟子之尊師者以責陳相也孟子曰子忍於倍師殆非聖人之徒矣昔者孔子既沒門人從遊者皆服心喪三年三年之外整治行裝将散歸列國入揖於子貢與之辭别相向痛哭皆至於失聲然後歸其追慕不已如此子貢尚未忍遽去又反而築室墓傍壇場之上獨居三年然後歸子貢之追慕其師又如此他日子夏子張子遊又以孔子既往想望其音容而不可複見以有若言行氣象有似乎孔子欲以前日之所以事孔子者事有若因曾子不從而強之曾子曰不可師當論道德不當論言貌吾夫子道德純粹如濯之以江漢之水而一塵不染其昭融朗潔如暴之以秋陽之日而一毫無累皜皜乎瑩粹之至天下莫能尚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