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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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也夫民今而後得反之也君無尤焉君行仁政斯民親其上死其長矣 此一章書見為人君者當行仁政以恤民也昔鄒國與魯國戰為魯所敗鄒君穆公問於孟子曰是役也吾有司對敵而死者三十三人而民未有赴救有司而死者今将誅之則人衆不可勝誅将不誅之則民怨恨其長上視其死而不救法令何以得行乎不知當如之何使刑不濫而民亦知罪也孟子對曰民之疾視長上之死有由然也蓋兇年饑歲君之民其老弱者展轉死於溝壑之中其少壯者離散而之四方幾千人矣而君之倉廪有餘粟府庫有餘财有司皆不肯陳告於君使散财?粟以赈救之是為上者暴慢不仁而殘虐下民也曾子有言曰人之立心制行當戒之哉戒之哉凡怨讐之出乎爾身者即反報爾身者也由此言觀之君與有司視民之死而不救民怨久矣至今日乃得反之所以視有司之死而不救也然則君無歸咎於民亦反求諸已而可矣若君能以愛民為心而舉行仁政則有司不敢不體君之心亦知愛民有司既能愛民為之民者自然情義相關居常則親其上遇難則死其長何至疾視而不救哉大抵君民本同一體民之财既當供之於君君之财更當散之於民豐兇散斂上下相通故雖水旱災荒不能為害而國與民常相保也雖然又有說焉散财?粟不可廢也不可恃也未荒之時别有先圖救災之方非專一道總又必以得人為本所謂有治人無治法也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間於齊楚事齊乎事楚乎孟子對曰是謀非吾所能及也無已則有一焉鑿斯池也築斯城也與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則是可為也 此一章書見立國之道貴自強也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介於齊楚二大國之間不能不事又不能兼事将事齊乎抑事楚乎孟子對曰凡謀之出於事人者皆僥幸苟且之謀也事齊則見怒於楚事楚則見怒於齊必不能兩全而無害是謀或有人言之者然非吾所能及也君必欲吾言之而不已則别有一策焉惟是自守而已國有斯池也則鑿之而使深國有斯城也則築之而使高然又非專恃此城池也必也為人君者與斯民同守之其君自能效死而斯民亦感其君平時之恩患難相從而弗去此為有地利兼有人和是則可為也按孟子他日之告文公也一則曰夫仁政必自經界始再則曰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此效死而民弗去之本也聖賢之謀人國勢有強弱時有難易始終以帝王大道行之必不肯出於權謀苟且之說其道可強可弱可常可變似迂遠而非迂遠後世有謂孟子窮於策滕者非善讀孟子者矣 滕文公問曰齊人将築薛吾甚恐如之何則可孟子對曰昔者太王居邠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非擇而取之不得已也苟為善後世子孫必有王者矣君子創業垂統為可繼也若夫成功則天也君如彼何哉強為善而己矣 此一章書見立國者當為善也滕文公問曰滕薛相倚有如唇齒今齊人取薛地而将築城則滕益孤而齊益偪矣寡人甚恐當如之何而可免於吞并乎孟子對曰敵國外患從古有之昔者大王居邠狄人時來侵擾大王遂棄去邠地至於岐山之下居焉當是時非擇岐山為興王之地而取之也蓋由廹於狄難不得已也惟大王能為善於不得己之時故周家王業由此而起苟後之為人君者能如大王之為善其後世子孫亦必有應運而王者矣然君子創基業於前垂統緒於後但能為所當為使後世子孫可繼續而行耳若夫興起王業成一統之功則天之所為非人力所可必而君子初心未嘗計及於是也今齊強滕弱君将奈彼何哉止宜勉強為善盡其在我聽其在天而已矣夫強為善一言非止為滕君目前之計實有國家者經久之謀漢儒董仲舒曰強勉學問則聞見博而智益明強勉行道則德日起而大有功可謂得孟子之意矣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竭力以事大國則不得免焉如之何則可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币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屬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聞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無君我将去之去邠踰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從之者如歸市或曰世守也非身之所能為也效死勿去君請擇於斯二者 此一章書見立國之道有二說而滕當以守為主也滕文公問曰滕褊小之國也竭盡财力以事齊楚之大國則不能免其侵淩之禍焉如之何則可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始居於邠狄人時來侵犯始事之以獸皮币帛則不得免焉繼事之以走犬良馬則不得免焉終事之以明珠美玉則不得免焉大王乃會集邠民之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願欲者非皮币犬馬珠玉也乃吾邠之土地也吾嘗聞之君子以愛人為心不以土地之生物養人者至於争地以戰反害乎人爾二三子莫患我去之後便無君長但使有人撫安爾等是即爾之君長也我将舍此而遷於他方矣遂棄去邠地經過梁山而作邑於岐山之下以居焉當其初去之時邠人相與言曰吾君乃仁人也我輩賴以為安何忍舍之於是從之遷岐者人衆争先有如歸市以大王之事言之此乃遷國以圖存固一說也或者又曰國家土地原祖宗贻與子孫使世世守之非我身之所得專主也縱遭患難但宜效死以守不可舍而他去以或人之論言之此乃守正以徇國又一說也為君今日計請於斯二者之中擇取其一勉強行之而已矣總之立國以仁民為本為人君者必先能仁民而後可以講随宜處置之法本末先後萬世不能易也 魯平公将出嬖人臧倉者請曰他日君出則必命有司所之今乘輿已駕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請公曰将見孟子曰何哉君所為輕身以先於匹夫者以為賢乎禮義由賢者出而孟子之後喪踰前喪君無見焉公曰諾此一章書見人主見賢不可不專聽言不可不審也魯平公因樂正子稱孟子之賢将出而就見孟子有嬖人臧倉者忌之乃陽為不知而請曰他日君有所出則必先命有司所之今乘輿已駕馬矣有司尚未知君将何往臣敢有請焉平公曰吾将往見孟子臧倉曰吾君乃千乘之尊孟子一匹夫而已何故吾君不自尊重而輕身以先加禮於匹夫無乃以孟子為賢者乎夫賢者舉動必循乎禮行事必合乎義禮義原從賢者而出而孟子之後喪其母過於前喪其父厚母薄父是不知禮義而不得為賢者矣君勿輕身而往見也於是平公惑於其言應之曰諾遂止而不往見焉按小人之讒君子也其詞近正其術甚巧故能轉移人主之意而使之從為人主者亦惟謀於公朝博采衆議而無取信於小人之口斯可矣 樂正子入見曰君奚為不見孟轲也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後喪踰前喪是以不往見也曰何哉君所謂踰者前以士後以大夫前以三?而後以五?與曰否謂棺椁衣衾之美也曰非所謂踰也貧富不同也 此一節書見小人之毀易入而正人之說難行也魯平公既惑於臧倉之言不見孟子樂正子乃入見平公而問之曰君乘輿已駕矣奚為不往見孟轲也平公曰向吾欲見者為其賢也今或有告寡人者曰孟子之後喪其母踰於前喪其父則失禮義之中正而不得為賢矣是以不往見之也樂正子曰何哉君之所謂後喪踰前喪者豈謂其前葬父用士之禮後葬母用大夫之禮前祭父用三鼎後祭母用五鼎如此之厚薄不同與平公曰吾所謂踰者非謂此也謂其葬母之棺椁衣衾美過其父也樂正子曰若此者非所謂踰也蓋孟轲前為士其家貧貧則力不能厚故不免於薄後為大夫其家富富則力能從厚故不敢儉其親喪具厚薄稱家有無乃所謂禮非所謂踰也君以此為非賢不亦過乎夫樂正子之言辯矣而不能囬平公之聽何也洪範有言聽曰聰聰作謀聽之不聰亂是用長君人者其慎諸 樂正子見孟子曰克告於君君為來見也嬖人有臧倉者沮君君是以不果來也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魯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 此一節書見聖賢不怨不尤樂天知命之學也樂正子不能釋平公之疑退而見孟子曰克以夫子之賢告於君君以克之言為然将欲就見也嬖人有臧倉者進後喪踰前喪之言以沮君是以中止而不果於來也此固君聽之不聰而讒人之言亦可畏矣孟子曉之曰君子之道其遇而行也或有人先容以使之其不遇而止也或有人中沮以尼之是行止似系乎人矣然所以行所以止非人之所能也有天存焉吾今日不遇魯侯以行吾道是氣數之厄天之未欲平治天下也彼臧氏之子一嬖人耳安能以人力害我而使我不遇於魯侯哉但安之可也夫樂天知命聖賢之學也敬天用賢則帝王之事也君子小人之消長為天命去留所由分中庸去讒勸賢之說人君可勿深思與 日講四書解義卷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