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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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臣而取魯君之屬國以大夫而操天子之重權無魯實無周矣時冉有季路皆為季氏家臣因見於孔子曰季氏将有征伐之事於颛臾蓋與謀而心有不安欲探孔子意之可否以為行止也是時二子同仕季氏而冉有則嘗為聚斂能得季氏之心故孔子獨呼其名而責之曰求凡當無事之時而忽起兵端則與謀之人不能無罪今颛臾之事得非爾協贊之過與況欲加兵颛臾夫亦未知颛臾耳昔周先王懷柔百神乃封彼於東蒙山下以為祭祀主非盜竊名器者比不可伐也且在我魯封疆之内非敵國外患不必伐也況附庸於魯為公家之臣不在季氏管轄之内不當伐也夫伐人者須有隙可乘而師出者必有言可執今颛臾之伐将以何者為名乎此孔子欲正名分故言之嚴正如此 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則将焉用彼相矣且爾言過矣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椟中是誰之過與 此三節書是冉有欲謝己過而孔子切責之也冉有因孔子責己知伐颛臾之非乃因而自解之曰颛臾之伐乃出於我夫子季氏之意吾二臣者皆不願有此舉也孔子又呼而責之曰求爾既身與其事豈得歸咎於人昔良史周任有言曰為人臣者能布其力而無稍靳則可就其列而無所忝若既無以贊成其美而又無以匡救其過是不能陳力矣即當止而不仕避而去之可也豈仍可腼顔就列乎如瞽者有相以其能為扶持得無傾危颠仆之患耳若危而不能持颠而不能扶則有相而與無相同亦将焉用彼為哉今汝為季氏之臣而不能匡救其失與彼相又何異耶且爾以颛臾之伐非爾所欲者此言過矣譬之虎兕猛獸也羁之於柙而不令出龜玉重寶也藏之於椟而無使毀此典守者之責也若虎兕出於柙之外龜玉毀於椟之中則典守者不得辭其責今汝為季氏用事猶典物者之不容诿也既不能谏止其失而反以不欲為解其罪将欲誰诿乎孔子之切責又如此 冉有曰今夫颛臾固而近於費今不取後世必為子孫憂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夫如是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今由與求也相夫子遠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而謀動幹戈於邦内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颛臾而在蕭牆之内也 此六節書是孔子因冉有之飾辭既喻之以理又曉之以禍福也時冉有不能置辨乃又強辭以對曰季氏之欲伐颛臾非有他故以其城郭完固與己之費邑相近耳夫彼固則難於攻克而地近則易受侵淩倘失今不取則滋蔓難圖後世必為子孫害蓋彼為子孫計是以欲伐也冉有此言是不惟自解其責而且飾季氏之過故孔子又呼而責之曰求凡人貪得無厭皆欲心為之今季氏之伐颛臾是其欲之也今卻舍其貪得之情而以子孫為辭豈非君子所疾哉夫季氏之患亦特患寡與貧耳丘聞之諸侯之有國大夫之有家者不患人民寡少而患上下之分僭亂而不均不患财用貧乏而患上下之心乖離而不安蓋所謂貧者乃起於不均耳若上下之間皆得均平則各收其所入各享其所有何貧之有所謂寡者亦由於不和耳若上下均平共相和睦則在此不求有所增在彼不知有所損何寡之有惟均與和則未有不安者名分既定而無所疑嫌隙不起情誼相屬而恒相保禍亂潛消又何傾之有哉夫為國而至無貧無寡無傾則内治既修外患自息近者悅而遠者自服矣設有不服亦不必勞師動衆用武力以迫之也但當修其文德廣布教化以懷來之及其來而歸也亦惟不拂其情不易其俗使之相安則已耳亦何嘗利其所有耶丘之所聞者蓋如此今由求輔相季氏吾意平日之所?谏者必在力求均安臨事之所匡救者必在增修文德乃外而遠人不服既不能來内而邦家分崩又不能守舍此不謀而與之謀伐颛臾是動幹戈於邦内也夫季氏以固而近費豈非以颛臾為憂耶不知貪遠利而忽近防上下離心亂将作矣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颛臾而在蕭牆之内也可不醒哉按是時四分魯國季氏之不臣甚矣故孔子責由求之長惡反覆笃切如此其所以正君臣之分而杜僭竊之萌者嚴矣哉 孔子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蓋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 此一章書乃統論天下之勢而見大權宜歸於一也孔子曰天下之治亂視乎天下之大權權在上則治權在下則亂蓋不爽也我思天下有道之時世際昌明體統不紊君主治於上臣奉行於下故禮樂以教天下征伐以威天下皆操於朝廷自天子出焉雖諸侯不得僭也若夫天下無道乃時當昏暗名分不明政柄皆移於下而威福不由乎上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焉雖天子莫能主也夫禮樂征伐而自諸侯出則於理逆矣大抵不過十世少有不失其柄者蓋諸侯既可以僭天子則大夫亦可以僭諸侯勢必起而奪之而權在大夫矣至自大夫出則逆理甚矣大約不越五世鮮有不失其柄者蓋大夫既可以效諸侯則陪臣亦可以效大夫勢必起而奪之而權在陪臣矣夫禮樂征伐乃天子之命也迨自諸侯與大夫出則竟成侯國之命矣至是而陪臣執之其逆理愈甚不過三世鮮有不失其柄者蓋奸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勢必為他人所奪而權又不在陪臣矣總之天下無道則僭亂紛起權勢不歸於一耳若天下有道則乾綱獨攬凡政之行於天下者皆出自天子彼諸侯且不得與甯有下而在大夫者乎然大權在上非徒以勢服人也蓋天下有道則朝政清明張弛各當在大小臣工固無弗遵守成憲即彼庶人亦惟有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而已無有從而非議之者議且不敢僭亂者又何自而起乎蓋人主大權不可以一日不尊名分不可以一日不正積漸陵夷太阿倒置為患何可勝言故當時君弱臣強下陵上替孔子目擊時事遂穆然思有道之思雖以緻慨亦以緻望也後世若漢之閹宦唐之藩鎮宋之權奸明之婦寺皆始於人主優柔姑息遂養成積重難返之勢乾綱解紐國祚随之良可為之浩歎大易之指謂君德貴剛噫剛之時義大矣哉 孔子曰祿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於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孫微矣 此一章書是專論魯事以見大夫專政五世希不失之意孔子曰從來盛衰之理相為倚伏故國賦不可以久侵而國柄亦不可以久竊以下陵上終非長久之道也如我魯自文公薨公子遂殺子赤而立宣公於時三家始盛國之賦稅皆不入公室而入於私家曆成襄昭定凡五世矣當公室既衰政遂下逮於大夫自季武子專政以來曆悼平桓又四世矣夫彼擁賦稅操政權豈不以為世世可以安享乃及今觀之陽貨已執桓子而公山弗擾又以費畔可見僭竊之事斷無不敗之理宜乎三桓之子孫微弱而不振也所謂自大夫出而五世希不失者不信然哉蓋孔子雖論魯事亦以見權臣之僭亂終歸無益後世亂臣賊子敗不旋踵前後一轍然則聖人之言誠萬世之龜監哉 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 此一章書見取友之當慎也孔子曰人之成德雖存於已而亦資於人故友道不可不重也然友之而益我者有三友之而損我者亦有三所謂益我者一曰直乃言語直切不事囬護者於此友之則可以攻吾之過而遷於善一曰諒乃誠實無僞表裡如一者於此友之則可以消吾之僞而進於誠一曰多聞乃博聞廣覽多學多識者於此友之則可以廣吾之知識而進於明凡此皆益於我者也知其益我則當於三者而兼收之矣所謂損者一曰便辟乃習熟儀節全無直切者於此友之則不得聞過而習於浮蕩一曰善柔乃工於悅媚畧無誠實者於此友之則與之?狎而流於虛僞一曰便佞乃口實捷給而中鮮知識者於此友之則知識日昏而流於寡陋凡此皆損我者也知其損我則當悉去此三者矣蓋人無貴賤皆須友以成其德惟詳審而慎擇之斯可以有益而無損況人主前後左右輔弼疑丞皆有?勸匡繩交修一德之任是烏可不慎選其人也哉 孔子曰益者三樂損者三樂樂節禮樂樂道人之善樂多賢友益矣樂驕樂樂佚遊樂宴樂損矣 此一章書言人之好尚宜端也孔子曰凡人意之所好則為樂然樂不同而損益亦異蓋益者有三而損者亦有三焉所謂益者一是好在禮樂於制度聲容樂為節制而合乎中和之則一是好在人善於嘉言懿行樂於稱道而緻其景仰之誠一是好在賢友於直諒多聞樂於衆多而廣其進修之助夫樂節禮樂則身心胥進於中和樂道人善則善量無間於人已樂多賢友則随在皆切於觀型若此者豈非有益於我者乎故曰益矣所謂損者一是好在驕樂而恣情縱欲侈蕩忘返一是好在佚遊而偷安流蕩怠棄自安一是好在宴樂而宴飲嬉戲流連無度夫樂驕樂則侈肆而不知節流於狂放樂佚遊則昏惰而惡聞善入於怠荒樂宴樂則淫溺而狎小人習於汚下若此者豈非有損於我者乎故曰損矣夫人有好樂而損益分甚矣樂之不可不慎也惟時時省察閑邪存誠則所樂自皆天理之正而無人欲之私斯可以有益而無損然心之存放隻争幾微之介而後遂有霄壤之分故存遏之功不可以不加密也 孔子曰侍於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謂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隐未見顔色而言謂之瞽 此一章書是孔子教人以時然後言也孔子曰人之立言貴於當可語默應對務因乎時凡卑幼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