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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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如此哉 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此一章書是見聖人之神遊古帝也昔帝舜之作樂也名曰韶以至聖之德當極治之時其聲容美善雖得之傳聞而未易親見也舜之後有陳敬仲者奔齊故齊有韶樂夫子至齊而得聞焉於是三月之久一心向往至於飲食俱忘不知肉味且贊歎曰古樂之入人也深矣而韶之入人也更有出於意想之外者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非甚盛德烏能若此乎蓋治之象徵乎樂而樂之原系乎德孔子之所以極贊舜樂者其亦與舜合德而後知其深也豈僅在聲音節奏之際哉 冉有曰夫子為衛君乎子貢曰諾吾将問之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 此一章書是見聖賢正名之心也昔衛世子蒯聩得罪出奔國人立其子辄為君以繼靈公之後及晉人送蒯聩歸國辄遂拒之不受當時之人莫不以蒯聩為罪人而辄拒之為是也冉有有疑而問子貢曰衛君之立人皆為之矣不知夫子亦以為然而為之乎子貢曰諾吾将入見夫子而問之子貢不敢直言衛君而取古之尊父命讓國祚者以為問曰伯夷叔齊何人也孔子曰二子遜國而逃制行高潔古之賢人也子貢曰二子固是賢人但不知讓國之後亦有後悔而怨焉否乎子貢之意以為賢如二子苟尚不免於怨則衛君又何責焉孔子曰凡人有所求而不得則怨若伯夷以尊父命為正叔齊以不遵亂命為安各行其志皆合乎理是求仁而得仁矣又何怨乎於是子貢出謂冉有曰夫子不為衛君也蓋國之得失孰如父子之大倫觀夷齊之遵父命爲孔子之所深取則衛君之拒父又豈待再問而知之乎惜也聖賢正名之心徒存之空談而已也 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 此一章書是見聖人自得之樂不以境遇而移也孔子曰人之常情莫不厭貧賤而慕富貴至於我則不然即如疏食可飯也則飯之水可飲也則飲之肱可曲也則枕之其為淡泊不亦甚乎然我之眞樂初不因此而減蓋亦在其中矣其或不義而富且貴似亦勝於疏水曲肱然自我視之殆如浮雲之於太空任其往來而不足以動其清虛也其樂何如哉可見聖人之心原有眞樂故一切境遇不足為累豈僅矯當世而薄富貴者比與 子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 此一章書是聖人明易理之當學也孔子曰古聖人之制易也天道於是乎昭焉人事於是乎備焉廣大精微前民利用之書也我留心用力久矣若天再假我數年使得竟其學易之功或觀其象而玩其辭或觀其變而玩其占則吉兇消長之理明進退存亡之道得一動一靜雖未必全然無過其亦可以無大過矣可見聖如孔子尚以讀易寡過自勉況有裁成輔相之責者其可不務於窮理盡性以幾參贊位育之能事哉 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 此一章書是門人記聖教之有常也夫子設敎因人而施固亦無所不言矣而更有所雅言者一曰詩詩之為敎有美有刺而溫厚和平足以養性情一曰書書之為敎有治有亂而典則詳明足以考政事一曰執禮禮之為敎有情有文而斟酌損益足以定法守是三者皆日用切身之具故夫子皆雅言之有時言詩書禮固是雅言即有時不言詩書禮亦無非雅言也學者尚可舍此而别求異聞與 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子曰女奚不曰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将至雲爾 此一章書是聖人自明其好學之笃也昔葉公問孔子之為人於子路子路不對蓋以聖人之德難以名言耳孔子聞而敎之曰葉公欲知我而後問而爾複不對不愈令彼疑我耶女奚不曰其為人也好學無厭者也當其發憤之時遂至於忘食及其自得而樂也遂至於忘憂或憤而愈樂或樂而益憤學以忘年惟日不足又焉知老冉冉其将至乎我之為人不過雲爾有何深遠而不以對也要之孔子不過自言其平常而功夫至此已極純粹學聖人者其亦知所向往哉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此一章書是聖人掲己以示人也孔子曰人皆以我為無不知矣抑知我所以知之之故乎大凡人有聰明睿智出於天然者是謂生知又有遜志時敏期於有?者是謂學知我亦不可謂非知者也然非生而知之者乃笃信好古不自暇逸敏以求之者也我何敢自欺以欺人乎蓋生知學知成功皆一生知而不加之以學亦未能盡知之量至於孔子生知之聖猶加之以學問之功所以集千古之大成人豈可自恃質禀而廢勉強之功哉 子不語怪力亂神 此一章書是門人記夫子謹言以立世防也吾夫子教人?嘗有所隐哉而亦有所不語者其一曰怪怪則詭異不經惑人聽聞其一曰力力則恃強好勝不顧義理其一曰亂亂者幹名犯分為人倫之大變其一曰神神者幽遠難測為日用之所不切此四者或非理之正或非理之常在言之者或足以快一時之聽聞而信之者必至於壞生人之心術夫子之絶口不語者其防世之心豈不遠哉大抵怪誕不經者必端恃詐力以濟邪謀犯上作亂者多托言鬼神以惑愚衆此聖人首嚴異端之防而明王必申左道之禁也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此一章書是欲學者随在取益也孔子曰人之不能精進者往往以得師為難不知師亦何地不有哉即如三人同行言其數則甚寡論其時則甚暫然亦必有我師焉彼其一言一動有合於理而為善者亦有悖於理而為不善者若我不能存心為己則彼之善不善於我何與好學者擇其善者而從之惟恐己之善不如彼也其不善者而改之唯恐己之不善如彼也是一時之觀感興起善者固我之師而一念之警省懲創不善者亦我之師也安往而非我得力之處哉可見聖德以日新為大學問以交修而成因人見道随處求益書經所謂德無常師主善為師職此意也 子曰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 此一章書是聖人援天以自信也昔孔子周流至於宋國有司馬桓魋者忌孔子而欲害之是時從者皆懼其不免也孔子曉之曰人之禍福皆系於天天雖曠遠而難知然返觀於予而有可以自信者思予何以有是德哉乃天生是德於予非偶然也天意既如此則予之命天自主之桓魋其如予何要之聖人有知天之明有先天後天之學故能見之?決之定有廸吉而無兇咎也不然甯不為妄人所借口哉 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隐乎吾無隐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 此一章書是孔子以身教示門人也孔門弟子每以言語求聖人故以無言為吝敎孔子示之曰二三子之來學久矣抑知丘之為丘乎其無乃以為隐諱而不言乎不知吾之於爾初未嘗有所隐也蓋道之在人不過日用尋常之際吾之立敎原不離動靜雲為之間不但吾不欲隐即道本無可隐者不但吾無所隐即二三子誰是可隐者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之為丘固如是也尚何疑於丘哉總之聖人與化工合德而凡人亦原與聖人同體苟能反諸身心之間以求契乎無隐之旨雖聖人可學而至也何聖教之難窺?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此一章書是門人記聖教之全功也孔子之教人蓋亦多術矣而其大端有四四者唯何文行忠信是也蓋天下之義理無窮而詩書六藝已備載之學而可以不文乎平日之聞見皆虛而躬行實踐乃有?焉學而可以無行乎至於居心之間偶涉於虛僞應物之際或近於欺詐則文行雖優而根本已失不但自悞而且以悞人矣學而可以不忠可以不信乎此夫子所以諄諄垂示恐人不留意於四者之中亦恐人複妄求於四者之外其為教也不亦嚴且切與學者究心於此則知行并荗表裡如一其以幾於成德也無難矣 子曰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恒者斯可矣亡而為有虛而為盈約而為泰難乎有恒矣 此一章書是孔子教人存恒心以為作聖之基也孔子曰天下之人品不同然有其根基則皆可上進如神明不測謂之聖人吾未始不欲見其人也然聖人不世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才德兼優之君子斯可矣蓋君子雖未至於聖人然學已有成去聖不遠不亦慰吾見聖之思乎若君子而外天資粹美謂之善人吾未始不欲見其人也然善人亦不常有得見立心純常之有恒者斯可矣蓋有恒者雖未即為善人然存心樸質立志堅貞不亦慰吾見善之思乎夫有恒之與聖人高下固甚懸絶然其姿質極醇無所虛僞使充之以學未始不可作聖若夫人之虛僞者本無也而作為實有之狀本虛也而作為盈滿之狀本約也而作為侈泰之狀其人如此雖一時僞以欺人久之自不能繼難望其有恒矣有恒既不可得又何以為作聖之基哉大抵聖人若子善人總不外此有恒之一心在聖人則為至誠無息之心在君子則為自強不息之心在善人則為純一不二之心人能常守此心即是作聖根本此孔子思見有恒即所以思見聖人也 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 此一章書是記聖人愛物之仁也釣是以餌取魚綱是用大網絶流而取弋是以絲系矢而射宿是鳥之栖者記者曰孔子貧賤之時常親取魚鳥為祭祀奉養之用但常人處此每多貪得之念而孔子行之則彌見好生之心其取魚也但用鈎以釣任其自至而已未嘗以繩系網絶流而盡取之也其取鳥也但以絲系矢射其飛者而已未嘗伺其栖宿用射以掩取之也由此觀之不得不取者有必盡之理不忍盡取者寓愛物之仁蓋聖人渾然仁體心同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