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齋中庸講義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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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曰吾從周夫子體太一之妙洞性命之理無一念不在禮樂無一日不講禮樂衛君待子而爲政子欲以正名爲先其言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陳恒弑齊君夫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請讨之凡此皆興禮樂之規模也聖人固未嘗專執夫不敢作禮樂之説而坐視天下之淪胥以敗也非特如此而已從周之言雖未嘗叅用夏殷之禮及其答顔淵爲邦之問則又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辂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損益四代之禮樂亦未嘗執一焉夫道無方所無體質在在有中庸在在有禮樂故聖人之論禮樂也錯綜其辭不膠于一始而曰經禮曲禮申之曰非天子不議禮又合而言之曰不敢作禮樂又不兼言樂而專論夏殷周之禮皆所以明夫不可執一之道也王天下有三重焉諸家説三重各不同愚謂三重隻當本上文之防葢夏殷周三王之有天下也皆以禮爲重夏禮殷禮周禮上文列此三者而繼之以三重則是王天下者所重在禮固三代之所同也嗣三代而有天下者苟能明此三重之意庻幾可以寡過乎禮乎禮夫禮所以制中也惟中則不過過焉者皆非中也聖人不敢言無過而止言寡過此其謙謙不自足之心即所謂禮也上焉者雖善無征無徴不信不信民弗從下焉者雖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從此當子細玩味經防上謂逹而在上者下謂窮而在下者如夏殷之禮可謂善矣然歴時既久文獻不足雖欲考證而語焉不詳人孰信之至吾夫子雖善于禮然不得尊位道不可行方且毀于叔孫圍于陳蔡歴聘諸國老死而卒不遇以是知德位不可以阙一也君子之道而下其諸有位以行其德者乎本諸身既無愧矣然驗諸民而未信是在我猶有可議也猶未契于中庸之道也徴諸庻民不過施之當今耳苟徒合乎今而未合乎古是吾之所行視三王猶有舛也猶有虧于中庸之道也然三王乃人道苟合乎人而未合乎天是吾猶未能與天地合其德猶未能與鬼神合其吉兇猶未緻極乎中庸之道也夫至于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可以止矣猶且曰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何欤豈百世聖人之道又有出乎天地鬼神之外者欤又有妙于中庸者欤曰非然也言三王而又言天地鬼神似有天人之别也或者不察則謂三王爲淺近天地鬼神爲深遠歧天地人而二之于道大有害子思子遂于天地鬼神之下又申之曰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則天地鬼神也聖人也何幽何明何深何淺何遠何近洞然一緻何有疑惑此所謂中庸此所謂性命故曰質諸鬼神而無疑知天也言此道通天人決知天之無異乎我故謂之知天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知人也言此道通古今決知聖人之無異于我故謂之知人是知也非有髙深幽防不可測度之神也不過曰中庸而已喜怒哀樂未發之中即上天之無聲無臭愚不肖之與知與能即鬼神之不可見不可聞造端乎夫婦即察乎天地能盡其性即可以贊化育昧者梏于形體之異但見天地自天地鬼神自鬼神人自人所以不能知人亦不能知天既未能知安得質諸鬼神而無疑安得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惟明道之君子讀天命之謂性則知性不離命命不離性讀率性之謂道則知天不離人人不離天讀修道之謂教則知物不離已已不離物此之謂一此之謂誠此之謂中庸中庸無方所無體質事事有中庸物物有中庸在在有中庸所謂知天者以此而知也所謂知人者以此而知也夫惟中庸之道愈乆而愈無如其有一毫之偏則目前雖未遽見其害乆乆未有不者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看三個世字見得世世可以常行非若一偏一曲之小道僅為一時之可觀而已大凡言動有毫厘未盡善防則不可以為世之法則古人雖是小莭亦無往不緻謹道無大小無衆寡皆不可慢稍有不謹即招悔尤衆所觀瞻豈容掩覆吾非欲為人之觀瞻而後謹也亦非欲為人之法則而後謹也道自不容不謹也是故惟明于至誠謹獨之學者然後其言動可為世法後世賢者或負其髙明之資以為小莭不必拘泥是以言行之間不耐檢防殊不知一動不謹一言不應人皆得以議其後況望其為世道為世法為世則豈可得哉嗚呼盍亦反求其所謂知天知人者乎如果能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則天人之道盡備于我言行之間安有玷阙惟其未明夫中庸天人之道所以摭實者皆泥紙上之陳言談妙者昧經世之實用各堕一偏而未底厥中宜乎言而易失行而易不足以望古人之純全也子思子探其本于知天知人而後繼之以言行法則之論厥有防哉遠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此語尤更警省學者夫逺難乎其有望也非真如玉之在山珠之在淵安能有望近難乎其不厭也非真如桑麻之可衣谷粟之可食安能不厭詩言令聞令望又言萬民所望大幾人有素望者雖不待發見于容貌聲氣之間而已足以感人動物雖不朝夕與之薫染親炙而四方萬裡同心向慕有不期然而然者此所謂逺之則有望也子問公叔文子于使者使者對曰夫子時然後言人不厭其言樂然後笑人不厭其笑義然後取人不厭其取夫子有疑焉蓋謂近之不厭非有盛德者不能爾而公叔文子則固未足以進此也引詩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庻幾夙夜以永終譽而子思複發明蚤有譽之辭學者讀到此皆疑君子不當有求名之心加一蚤字則又似有汲汲惟恐少緩之意毋乃啟人要譽之念乎曰不然此正所謂君子之道本諸身徴諸庻民者也若不觀諸徴驗何以見吾之實德今人每謂人之毀譽何足恤殊不知古人用心小人怨汝詈汝則皇自敬德沒世而名不稱則君子以爲深疾易曰觀我生進退象曰觀我生觀民也苦不自知不觀諸民則何以爲吾之徴驗也故丁寜其辭曰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譽于天下者也言不如上之所言而能蚤有譽者萬萬無之其欲人之猛自省悟如此此中庸至緊至?之敎也
愚賤之人自用自專冐焉變今之俗還古之道自取禍烖必矣議禮制度考文天子事也而豈愚賤者可爲耶今指當時也周室雖衰典禮未墜所謂車之同軌書之同文行之同倫尚足以系人心而一風俗有如制禮作樂必德位兼全乃可爲耳吾夫子有德而無位雖不敢作禮樂而未嘗不學也夏禮不可考證殷禮雖存而不用惟周禮乃時王之制吾嘗學之矣所從者周而已矣三重者謂夏殷周皆以禮爲重也明此三重之義以禮制中其可以寡過矣乎上謂逹而在上者下謂窮而在下者如夏殷之禮雖善然無所考證如孔子雖善于禮然不在尊位則皆無以使人之信從正以德位不可阙一故也君子之道以下其諸有位以行其德者乎言時王也繼周而王者亦是也本諸身固無愧矣又當以庻民爲徴驗民苟弗信猶未也民信矣宜于今不合于古猶未也三王人道也合乎人不契乎天猶未也至于建天地質鬼神可以止矣猶曰俟聖人何欤豈聖人又有妙于是者欤非然也于天地鬼神之下複申言聖人者正所以貫天人于一緻也又繼之曰質諸鬼神而無疑知天也言此道通天人決知天之無異乎我故謂之知天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知人也言此道通古今決知聖人之無異乎我故謂之知人所知何知也喜怒哀樂未發之中即上天之無聲無臭不睹不聞之獨即鬼神之不可見不可聞知天者以此知人者亦以此知無所知故無不知使其有知則不能知因言百世不惑又接世字以申明可傳可繼之義動爲世道行爲世法言爲世則遠而爲人所仰望近而不爲人所厭射引詩振鹭之章以明不如此而能蚤有名譽者未之有也噫君子豈有求名之心哉名亦性命中當然之理耳
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帱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敷化此天地之所以爲大也
夫子天縱之聖即是堯舜何必祖述即是文武何必憲章然聖人之心未嘗見已之爲聖若見已之爲聖即非聖人聖人謙謙然常自以爲不足一則曰我非生而知之好古敏以求之二則曰若聖與仁則吾豈敢抑爲之不厭雲雲以此知大聖人未嘗不好學未嘗不以古人爲法堯舜之稽古文武之繼述皆此道也而謂夫子獨不然乎上律天時下襲水土律法也襲因也堯舜文武之道不出中庸天時地理不越中庸中庸即隂陽也即性命也即誠也即一也天時水土能外陰陽性命乎能外誠一乎從天命之謂性一句若真是透徹則仲尼一章不待句句解説自有渙然氷釋怡然理順者矣學者但當防律字襲字聖人未嘗有一毫私意無非順天地之自然所以能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帱若有一毫私意豈能與天地相似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若有一毫私意豈能與四時日月相似錯行代明不可不玩味四時日月一隂陽也隂陽一中庸也人第見日昱乎晝月昱乎夜晝夜徃來不窮而不知中庸則一也人第見春作夏長秋斂冬藏相更相禅以成歲功而不知中庸求之不見其始窮之不見其終徃而複複而徃新而故故而新隻此便是中庸何必别求所謂中庸若于錯行代明之外更求中庸之妙則大誤矣喜怒哀樂未發隻在錯行代明中及其發也亦隻在錯行代明中溥博淵泉而時出之隻在錯行代明中博厚髙明悠久無疆亦隻在錯行代明中非特此也愚夫愚婦之所與知與能隻在錯行代明中聖人之所不能知不能行亦隻在錯行代明中宜爾室家樂爾妻帑隻在錯行代明中位天地育萬物爲天下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