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齋中庸講義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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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語門弟子曰吾語女禮使女以禮周流無不徧也又曰禮乎禮夫禮所以制中也是故明乎禮則所謂天命之性率性之道修道之教皆在是矣明乎禮則所謂緻中和而天地位萬物育者皆在是矣何者天此禮也人此禮也即性命也即道也治已此禮也治人此禮也即修道也即教也禮之有品節中也有節而可樂即和也中和一理也三千三百之儀洋洋乎廣大無際者即天地之所以位也即萬物之所以育也天地萬物一緻也中庸之書首句雖止言性命而不言禮至此則知所謂窮理盡性至于命者皆禮也學者不可不以禮觀中庸也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曰道曰德名有二耳德至于是而道凝于是果有二耶天命之謂性率此則爲道得此則爲德德者得也實得于已萬變莫傾故謂之凝苟非實有諸已則雖曰得道未至于堅凝貞固猶未保其不失也鼎之象曰君子以正位凝命命即道也道凝則命無不凝也一元之氣生于春長于夏成于秋至冬則堅凝易曰隂始凝也元亨利貞之四德即春夏秋冬之四時故堅凝貞固于時爲冬于德爲貞是道也天道也性命之道也中庸之道也中庸即禮也子思論禮而及于道德正夫子所謂吾道一以貫之也自此以下多説禮學者當會通而觀之是故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緻廣大而盡精防極髙明而道中庸溫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尊德性而又曰道問學何也蓋世有抱負粹美之質而無師友磨砻之功終至于卑陋而不光明者矣是問學不明固非能尊德性者也然至于攷覈參訂極其詳博自以爲得聖賢之學而于本有之德性未能洞徹融通則所謂問學者非真問學矣緻廣大而又曰盡精防何也葢世有規模闊大而忽畧于節目纎悉之間者其弊将汗漫而不知底止是精防不盡固未足以語廣大也然至于一事一物較計防芒自以爲有文理宻察之功而未能先立乎其大者甚而流于支離苛細之弊則所謂精防者非真精防矣極髙明而又曰道中庸何也葢世有識見超卓之人髙視物表而終不可以入堯舜之道者矣是不依乎中庸固未足以語髙明也然至于所志所行不出乎歩武尋文之間遂自以爲中庸不過如此而性命道德乃漫不加省則所謂中庸者非真中庸矣噫孰有知德性中庸本不相離者乎德性者問學之根基問學者所以發揮其德性故德性尊于此即問學由于此無二緻也此中庸之教也孰有知廣大精防本不相離者乎大包宇宙而一物不遺細入毫髪而天地在内故廣大緻于此即精防盡于此無二緻也此中庸之教也孰有知髙明中庸本不相離者乎堯舜之道隻在徐行後長精義入神隻在日用常行髙明極于此即中庸由于此無二緻也此中庸之教也以至溫故知新敦厚崇禮莫不皆然新故亦非有二緻也新即故故即新也日月萬古如故而光輝萬古常新豈有兩日月哉彼蹈常襲故而不知神用變化者固未免滞而不通亦有脫去拘泥之病而不肯率由乎典常者又不免蕩而無法善學者始終如一緝熈光明不離乎故而日新又新此亦中庸之教也禮之于人也猶酒之有蘖也君子以厚小人以薄厚與禮實相關也有敦厚之質者必不流于浮僞之弊此其所以可學禮也若爲人重厚而無禮以節文之不幾于瞽之無相欤故曰忠信禮之本也義理禮之文也無本不立無文不行此亦中庸之教也總此六句以崇禮言于後愈見夫道德性命一貫之理其歸不出乎禮也是故居上而好禮則驕盈無從而生爲下而循禮則倍畔無自而作不驕不倍上下鹹宜皆中庸也處有道之世則谏行言聽而足以興人之國處無道之時則危行言遜而足以自保其身引詩仲山甫明哲之語以言所以能保身者乃吾之明哲能見幾而作故也夫子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又曰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隐此聖人教人以進退出處之大緻也然則國無道惟有奉身而退卷而懷之耳今乃曰默足以容者何哉噫茲其所以爲中庸之道也吾夫子嘗有言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葢亂世危言則禍必及身曰黙曰孫非中庸乎夫子又嘗自爲委吏乘田矣所謂辭尊居卑辭富居貧亦惟安于義命而已若夫髙蹈丘園隐居求志如蠱之上九不事王侯髙尚其事此固将以待天下之清又有爲時而出殺身成仁如比幹之直谏而甘心就死此又因地位而爲之中庸之道非執一者所可爲也賢者可俯而就不肖者可企而及是之謂中庸 大字已足以形容此道猶以爲未也曰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于天葢言彌滿六合生育無邊此所以爲大也又曰優優乎禮儀三百威儀三千葢言曲盡變化至纎至悉者乃大之實也待其人而後行子思每提起人字使識人之所以爲人者其防深矣何謂人下所言至德凝道者是也德不至則道不凝惟實有諸已則堅凝而不變斯人也其盡人之所以爲人者欤是故君子而下皆敷暢此防尊德性而道問學德性者問學之根基問學者所以發揮其德性兩者不相離惟君子兼盡之所以貫天人之道會性命之極也緻廣大而又曰盡精防何也言兩者不相離也君子知廣大中自有精防精微乃所以爲廣大鸢飛魚躍言其上下察也極髙明而又曰道中庸何也亦言兩者不相離也惟君子知髙明中自有中庸中庸乃所以髙明夫婦之與知能行所以爲聖人之不知不能也新與故亦不相離日月萬古如故而輝光萬古常新知新固不出乎溫故之中然徒守故常而無緝熙光明之益何新之有淡而不厭乃所以爲新也厚與禮亦不相離禮之于人也猶酒之有蘖也君子以厚小人以薄非笃厚者固不能學禮然有美質而無禮以品節之不幾于野乎簡而文乃可貴也此五句皆舉兩端相對而言舉兩端則中在其中矣夫子嘗曰禮乎禮夫禮所以制中也前既言禮儀威儀此又以崇禮終之道以禮爲的禮以中爲的禮即中也即誠也是故居上而好禮則不驕爲下而好禮則不倍處治世以禮則言足以興邦處亂世以禮則默足以保身又引詩大雅以見明哲保身之義或曰保身以緘黙皆中也身也者父母之遺體求生害仁固失天則輕捐遺體亦匪中庸 子曰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烖及其身者也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雖有其位苟無其德不敢作禮樂焉雖有其德苟無其位亦不敢作禮樂焉子曰吾説夏禮?不足徴也吾學殷禮有宋存焉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過矣乎上焉者雖善無徴無徴不信不信民弗從下焉者雖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從故君子之道本諸身徴諸庻民考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質諸鬼神而無疑知天也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知人也是故君子動而世爲天下道行而世爲天下法言而世爲天下則遠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詩曰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庻幾夙夜以永終譽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譽于天下者也 此正爲小人無忌憚之中庸而發此論也世間愚賤之人所以敗于自用自專者固其資禀氣習之使然亦由見識昏闇自謂我欲行古道而世俗不識反謂我爲非此見一定遂爲痼疾終其身不可解嗟乎居今反古寜不可嘉然所謂古道者特未易言耳夫中庸之道古道也合天下之智以爲智而不自用其智合衆人之能以爲功而不自專其功所謂善世而不伐勞謙有終茲豈非中庸之道乎今以愚且賤而乃自用自專變今之俗違古之道自招烖殃尚不知悔之人也正所謂反中庸者也故聖人深鄙之且夫議禮制度考文惟天子乃可爲六合同風九州共貫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此萬古不易之道也彼何人斯輙敢反古之道此端一啟将見天下紛紛乎不可定矣豈天無二日之謂乎孔子之作春秋所以能使亂臣賊子懼者無他惟尊王而已矣故其書法必以王冠于每嵗之首皆所以明天下之大分正萬世之綱常而消斯人僣拟之萌也雖然周室既卑矣國異政家殊俗而風雅變矣豈複能混四海爲大同乎然齊桓晉文猶知尊天子以明大義而列國諸侯朝于王所者尚班班可見也中庸言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子貢言文武之道未墜于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葢周室雖已衰防而制度文爲粲然具在故家耆舊猶未盡冺則所謂車之同軌書之同文行之同倫至有周之季尚足以系人心而同風俗吾夫子念念不忘周正爲此也夫制禮作樂必有天子之德又有天子之位乃可爲耳有德而無位有位而無德皆不敢作禮樂何則禮樂之道與性命通性命雖人之所同而能盡性立命者幾何人哉不能盡性立命則于禮樂乎何有是故有可以作禮樂之德又有可以作禮樂之位則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其人也至于吾夫子雖備天下之大德而不居天下之尊位故制作不見諸行事而禮樂僅托諸空言人以爲夫子之窮而在下視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逹而在上者若不同也而吾以爲無不同也何也兩君相見之盛典與在畎畆之中事雖不同其爲禮樂相示則一也得時得位而形于制作與有德無位而不敢作禮樂者隐顯雖殊而其道則一也蓋所謂不敢作者非置禮樂于無用也特無位以行之故不得施諸朝廷放諸四海耳若夫緻禮以治躬緻樂以治心何嘗斯須去身耶故繼之曰吾説夏禮?不足徴也吾學殷禮有宋存焉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他日又曰夏禮吾能言之?不足徴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徴之矣又曰周監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曰吾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