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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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街市,漁利撒潑,肆毒鄉村,隸胥串為羽翼,簿尉憑其指揮。

    遂使鄉愚小戶,忍氣吞聲;即遠族疏親,亦屏息側目。

    為主者當着意防閑,痛加懲究。

    茍執寬下人之常說以優容之,是蹈縱豪奴之大惡而不自知也。

    予統為之說曰:「失誤愚戆之罪,可原也;豪悍狡黠之罪,不可宥也。

    得罪于己,可寬也;得罪于族親鄉裡,不可恕也。

    」庶折衷之法雲。

     松陵計舉人有仆,家累三千金,将死,子方十歲,請獻其半于主以保孤。

    舉人曰:「我受之無名。

    但汝下人,而緻富若此,豈無刻事?且享福過分,緻損爾壽,安能善後?當以半為汝子種德耳。

    」仆感泣長逝。

    主人盡散其半,行種種方便事。

    延名師,與己子同學。

    後仆子與己子同科。

     胡子遠之父,唐安人,家饒财。

    嘗委仆權錢,得錢引五千缗,皆僞也。

    而其仆旋死,家人欲訟之。

    胡曰:「幹仆已死,豈忍使其孤對獄耶?」或謂減其半價與人,尚可得二千餘缗。

    胡不可,曰:「終當誤人。

    」乃取而火之。

    其家暴貴。

     司徒馬森之父,年四十始得子。

    生四歲,眉目如畫,夫婦寶若拱璧。

    一日,婢抱之出外,從高處失手跌下,傷左額而死。

    馬公見之,即令婢奔匿,而自抱死兒入。

    曰:「吾自誤跌死者。

    」婦驚痛,撞公倒者數次;索婢撻之,無有也。

    婢走母家,言其故。

    婢父母感泣,日夜籲天,願公早生貴子。

    左年果生子。

    左額宛然赤痕,即司徒也。

     子既死矣,雖殺婢,豈能複生哉?然一時哀痛之深,決不肯作是解也。

    真人情所難! 劉弘敬,字符漙,世居淮淝間。

    修德不耀,家甚富。

    利人之财不及怨,施人以惠不望報。

    有善相者謂曰:「更三年,子大限至矣!如何?」元漙涕咽曰:「夫壽夭,天也。

    先生其奈我何?」相者曰:「夫相不及德,德不及度量。

    君雖不壽,而德厚,度量尤寬。

    且有三年之期,勤修令德,冀或延之。

    夫一德可以消百災,猶享爵祿,而況于壽乎!」相者行。

    元溥乃為身後計,将以女适人,求女奴資嫁。

    買得一婢,名蘭荪,風骨姿态不類賤流。

    元溥诘其情,久乃對曰:「某代為名家,居本河洛。

    先父卑官淮西,遭吳寇跋扈。

    緣姓與寇同,疑為近屬,身委鋒刃,家仍沒官。

    以此淹沈,無處告訴。

    骨肉俘掠,不可複知矣!賤妾一身,再易其主,今又及此。

    」言已潸然。

    元溥太息曰:「夫履雖新,不加于首;冠雖舊,不踐于地。

    汝衣冠之女,而又抱冤如此,吾若不振拔,神明必誅。

    」詢其親戚,則外氏劉也。

    乃收為甥,以家财五百缗,先其女而嫁之。

    後數日,夢一綠衣懷簡者謝曰:「予蘭荪父也。

    感君厚恩,知君壽限将盡,已力請于帝,許延二十五載,富及三代子孫。

    」元溥猶未甚信。

    後相者複至,迎而賀曰:「君壽延矣!是有陰德動于天者。

    」元溥始以蘭荪父之言告。

     按格:「占用良家流落子女,百過。

    」蓋良家流落,多由其祖父不幸,适遭冤橫使然;或由其祖父作孽,子孫受報所緻。

    夫冤苦固所當恤,即孽報亦自堪憫。

    且極盛之家,必有衰時,茍非常常修積,代代滋培,一朝淩替,為奴為婢,亦非甚異常事也。

    世乃視為固然,而下賤指使之。

    或且矜為異種,而故狎呢玩侮之。

    其情理謂何哉? 憲副項希憲,原名德棻。

    夢己為辛卯鄉科,以污兩少婢,被主科名神削去。

    遂誓戒淫邪,力行善事。

    後夢至一所,見黃紙第八名為項姓,中一字模糊,下為原字。

    旁一人曰:「此汝天榜名次也。

    」因易名夢原。

    壬子中順天鄉試第二十九名,會試第二名,殿試二甲第五名。

    疑夢中名次之爽,徐悟合鼎甲數之,恰是第八。

     姚若侯雲:「嗟乎!污婢者,其勢順,其事易,人幾以為家常茶飯矣。

    乃主科名之神,如是之嚴刻,何耶?不知人家家政不肅,家道不和,強半由此。

    蓋人賤則逢迎必工,地近則口舌多有。

    或妒妻鞭撻以傷生,或悍仆反唇而叛主。

    況負妖淫之質。

    處骨肉之間。

    至父子不知而聚麀,或兄弟交迷而薦寝。

    傷風敗檢,所不忍言。

    」愚謂此論誠深悉其害矣,疑未見所損于陰骘也。

    吾友吳振夏雲:「按格:恃财淫人妻者,百過。

    恃家主之勢以行無禮,使彼夫先無完體之妻,其恃其淫,不更甚乎!且主号義父,婢稱義女,顧名思義,尤宜悚然。

    」看來于理于情,鑿鑿不可。

    神人之嚴刻,不亦宜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