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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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部,詩類,讀詩質疑> 欽定四庫全書 讀詩質疑卷三 太仆寺少卿嚴虞惇撰 ?鄘衛 鄭譜曰?鄘衛者商纣畿内方千裡之地其封域在禹貢冀州太行之東北踰衡漳東及兖州桑土之野周武王伐纣以其京師封纣子武庚為殷後庶殷頑民被纣化日久未可以建諸侯乃三分其地置三監使管叔蔡叔霍叔尹而教之自纣城而北謂之?南謂之鄘東謂之衛武王既喪三監導武庚叛成王黜殷命殺武庚複伐三監更於此三國建諸侯以殷餘民封康叔於衛使為之長後世子孫稍并彼二國混而名之七世至頃侯當周夷王時衛國政衰變風始作作者各有所傷從其國本而異之為?鄘衛之詩焉 孔氏曰王道衰諸侯有變風王道盛諸侯無正風蓋王道明盛政出一人太平非諸侯之力不得有正風王道既衰政出諸侯善惡在已不由天子之命惡則民怨善則民喜故各從其國有美刺之變風 嚴氏曰關雎鵲巢為三百篇之綱領風之正也反乎此者變也邶鄘衛皆衛風也衛禍基於衽席覃及宗社居變風之首二南之變也 朱氏曰衛首滅邶鄘故邶鄘之詩皆為衛作而猶存邶鄘之名者不與衛之滅國也 薛氏曰?鄘滅而音存故非衛所能亂虞惇按變風先邶鄘衛者以其為商之故都也劉氏曰緑衣燕燕諸詩莊姜自作共姜作栢舟 桑中言沫鄉皆作於衛國而或系邶或系鄘泉水載馳竹竿皆作於他國而一系邶一系鄘一系衛意太師各從其得詩之地而系之也 朱氏曰衛有他國之詩六篇式微旄邱河廣作於衛者也載馳泉水竹竿為衛而作者也作於衛者衛國之所録為衛而作者衛國之所傳 顧炎武氏曰?鄘衛本三監之地自康叔之封未久而統於衛矣采詩者猶存其舊名謂之邶鄘衛邶鄘衛者總名也不當分某篇為邶某篇為鄘某篇為衛分而為三者漢儒之誤也左氏傳季劄觀樂於魯為之歌邶鄘衛曰美哉淵乎吾聞衛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衛風乎而北宮文子引衛詩曰威儀棣棣不可選也此詩今為?之首篇乃不曰?而曰衛是知累言之則曰邶鄘衛專言之則曰衛一也猶之言殷商言荊楚雲爾 邶 柏舟言仁而不遇也衛頃公之時仁人不遇小人在側朱子詩序辨曰詩之文意事類可以思而得時世名氏不可以強而推故凡小序惟詩文明白直指其事如甘棠定中南山株林之屬若證驗的切見於書史如載馳碩人清人黃鳥之類決為無可疑者其次則辭旨大概可知為某事而不可知其的為某時某人者尚多有之若為小序者姑以其意推尋探索依約而言則雖有不知亦不害其為不自欺雖有未當人亦當恕其所不及今乃不然不知其時者必強以為某王某公之時不知其人者必強以為某甲某乙之事於是傅會書史依托名諡鑿空妄語以诳後人且如栢舟不知其出於婦人而以為男子不知其不得於夫而以為不遇於君此則失矣然有所不及而不自欺則亦未至於大害理也今乃斷然以為衛頃公之時則其故為欺罔以誤後人之罪不可揜矣蓋其偶見此詩冠於三衛變風之首是以求之春秋之前而史記所書莊桓以上衛之諸君事皆無可考者諡亦無甚惡者獨頃公有賂王請命之事其諡又為甄心動懼之名如漢諸侯王必其嘗以罪谪然後加以惡諡以是意其必有棄賢用佞之失而遂以此詩予之若将以衒其多知而必於取信不知苟有明者從旁觀之适所以暴其真不知而啟其深不信也凡小序之失以此推之什得八九矣又其為說必使詩無一篇不為美刺時君國政而作固己不切於情性之自然而又拘於時世之先後其或書傳所載當此一時苟無賢君美諡則雖有辭之美者亦例以為陳古而刺今是使讀者疑於當時之人絶無善則稱君過則稱已之意而一不得志則扼腕切齒嘻笑冷語以怼其上者所在而成羣是其輕躁險薄尤有害於溫柔敦厚之教故不可以不辨 虞惇按詩大小序先儒相承或雲子夏作或雲毛公衛宏合作朱子據後漢書儒林傳斷以為衛宏特着詩序辨以抉摘之其是正疵纇處固多而□讕觝斥亦複不少如此詩序雲仁人不遇而朱子以為婦人序雲衛頃公之時而朱子以為此序詩者以己意妄加之也竊謂詩序之作不敢定其為何人參較先儒之論大約毛公之前已有之毛公與衛宏加潤色焉其為說雖未能盡醇要皆有所傳授漢儒專門之學師師相承其曰某王某公某甲某乙者非得於故老之傳聞則得於史乘之記載斷未有鑿空而□為何人憑虛而造為某事者也假如詩序果出衛宏去作詩之時數百年朱子生宋南渡時去衛宏又千餘年矣以去詩數百年之人而序詩曰此為某王某公也此為某甲某乙也則诋之排之曰此憑虛鑿空而不足信也以去詩數千餘年之人而辨詩曰此決非為某王某公也此決非為某甲某乙也則又何從而證之而信之乎栢舟之詩朱子所據者劉向列女傳也向嘗疏論恭顯矣其引此詩曰憂心悄悄愠于羣小小人成羣誠足愠也此正言小人在位仁人不遇也夫同一向也豈列女傳可據而封事獨不可據乎且同一列女傳也以芣苢為蔡人之妻不肯改嫁而作以行露為召南申人之女作以燕燕為定姜送歸而作以式微為黎莊公夫人不從傅母作以大車為息夫人作如此之類朱子皆不取之何獨於此詩而必以為可據乎如果以列女傳為可據則當如向之所雲此詩衛宣公夫人作而集注又雲即莊姜之詩則亦不盡以列女傳為據而亦不免於附會依托以自成其說是其所雲憑虛鑿空者猶之以五十步而笑百步也孟子曰憂心悄悄愠于羣小孔子也朱子注曰本言衛之仁人見怒於羣小獨於注詩而斷其為婦人則何其言之自相刺謬也古者太史采詩以觀民風詩之作為美刺作也詩而不為美刺時君國政而作者其詩可删也孔子論詩曰可以怨小弁之怨孟子有取焉太史公曰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亂詩之怨夫何害其為溫柔敦厚也鄘風之鹑奔唐風之碩□忿怼其君絶無隐諱則陳古刺今主文而谲谏又何害其為溫柔敦厚也朱子於詩序一概抹摋獨出臆見於千載之下竊恐非孔子信而好古之義而适自蹈於憑虛鑿空之譏不揣固陋畧為疏通證明不敢曰毛鄭之功臣亦未必非朱子之诤臣也矣 泛彼栢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憂微我無酒以敖以遊 朱注比也 毛傳泛流貌 朱注栢木名 毛傳耿耿猶儆儆也隐痛也 朱注微猶非也 毛傳栢木宜為舟泛泛其流不以濟渡也 鄭箋舟載渡物者今不用而與衆物泛泛然俱流水中喻仁人不見用而與羣小人并列亦猶是也仁人既不遇憂在見侵害 朱注其隐憂之深如此非為無酒可以敖遊而解之也 虞惇曰舟浮於水而不用以載猶國有賢人而不用以治也不用賢則小人進而國亂矣詩人所以憂之深非但以其不遇也卒章日居月諸胡疊而微意蓋如此 我心匪鑒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據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賦也 孔疏鑒鏡也 歐陽氏曰茹納也 範氏曰兄弟僚友也 毛傳據依也 朱注愬告也 毛傳彼彼兄弟 歐陽氏曰鑒納影在内凡物不擇妍醜皆納其影我心不能兼容善惡 蘇氏曰鑒之於人美惡無所不受仁人惟擇其可而後受故雖兄弟而有不據也愬不仁必於仁人今愬之於不仁所以迎其怒也蓋朝無善人矣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儀棣棣不可選也 賦也 毛傳棣棣富而閑習也 蘇氏曰選擇也孔疏石雖堅尚可轉我心堅不可轉也席雖平尚可卷我心平不可卷也 呂氏曰威儀閑習自有常度不可選擇以避禍也 鄭箋言已德備而不遇所以愠也 蘇氏曰小人之惡君子曰何為斯踽踽涼涼然君子不以其故自改也所謂不可轉不可卷也 憂心悄悄愠于羣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靜言思之寤辟有摽 賦也 毛傳悄悄憂貌愠怒闵病也辟拊心也摽拊心貌 王氏曰國亂而君昏則小人衆而君子獨君子憂而小人樂君子之憂者憂其國而已憂其國自與小人異趣故為小人愠也小人得志則為讒誣以病君子君子既病矣又從而侮之曰既多曰不少着小人之衆也 日居月諸胡疊而微心之憂矣如匪澣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顧炎武曰日居月諸一句中自為韻】 朱注比也 孔疏居諸語助也 朱注疊更也 毛傳微虧傷也 歐陽氏曰胡疊而微者言國家日朘月削也 範氏曰如匪澣衣中垢而不濯也不能奮飛郁陶無所發也 鄭箋臣不遇於君猶不忍去厚之至也 孔叢子孔子曰吾於栢舟見匹夫執志之不易 栢舟五章章六句 虞惇按栢舟之詩韓詩以為宣姜自誓作劉向列女傳亦以為衛宣公夫人作向本學魯詩蓋三家說雲爾集注雲此婦人不得於其夫而作豈亦莊姜之詩欤今皆不取說已見前我心匪鑒日居月諸亦不取鄭箋畧從歐陽氏蘇氏又按章首二句借栢舟以喻仁人不遇下即接耿耿隐憂不複申言不遇是於六義屬比毛概以為興失之末章日居月諸亦然故俱從朱子曰比但朱子以日喻嫡月喻妾雲衆妾反勝正嫡又雲日月更疊而虧既衆妾反勝正嫡則月不當複虧何以又雲更疊而虧耶即其說亦已不可通不若歐陽本義為長矣 緑衣衛莊姜傷己也妾上僭夫人失位而作是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