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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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迹於未湮春秋以筆削褒誅扶王迹於已墜其緻一其用殊春秋所以繼詩亡而作詩不亡春秋不作可也蓋自文武降而至於春秋五百餘年之間詩未嘗亡也楚莊入陳殺徵舒而夫子删詩止此矣是之謂詩亡 鹹丘蒙問曰詩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而舜既為天子矣敢問瞽瞍之非臣如何曰是詩也非是之謂也勞於王事而不得養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獨賢勞也故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如以辭而已矣雲漢之詩曰周餘黎民靡有孑遺信斯言也是周無遺民也 虞惇按以意逆志學詩之法一言盡之矣将仲子實非愛段揚之水豈真助桓北山四牡俱為勞苦之詞采緑殷雷悉是懷思之什同一鼓鐘也辟雍則樂而淮水則憂同一宴飲也伐木則和而頍弁則怨或言近而指遠或迹顯而理微庶幾詠歎淫泆窺乎作者之情兼之觸類旁通依約風人之旨苟其刻舟求劒必至扪燭扣盤以此知後儒判鄭衛刺奔之詩為淫風小雅陳古之詩為頌美者皆所謂以文害辭以辭害志者也 詩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彜好是懿德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則民之秉彜也故好是懿德 虞惇按此一章可以悟說詩之法隻於本文添四虛字而詩意曲折透露此聖人立言之妙也昔明道先生善言詩并未嘗章解句釋隻轉卻一兩字點掇地讀過便教人省悟雖匡鼎解頤不過如此文公詩集注亦有見於此故往往於比興之辭但就本文添一二字不别加訓釋於關雎首章殷其靁三章之類皆涵泳唱歎最得詩旨他如鄭風揚之水則不流束楚矣終鮮兄弟則維予與女矣秦風山則有苞栎矣隰則有六駁矣未見君子則憂心靡樂矣唐風園有桃則其實之殽矣心有憂則我歌且謡矣小雅薄言采芑則于彼新田矣方叔涖止則其車三千矣諸如此類但以則字矣字點掇成文而比興之義全無所發明上下文理亦未見貼合是求簡易而失之疎脫去支離而入於颟顸反不如章解句釋之足以旁通而曲暢也竊意漢人箋诂間多穿鑿然亦有精義未可盡舉而廢之學者正須從此探索引伸觸類久之優遊漸漬怡然渙然自不煩言而解孟子曰博學而詳說之将以反說約也蓋說詩亦如是矣 公孫醜問曰高子曰小弁小人之詩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曰固哉高叟之為詩也有人於此越人關弓而射之則已談笑而道之無他疏之也其兄關弓而射之則已垂涕泣而道之無他戚之也小弁之怨親親也親親仁也固矣夫高叟之為詩也曰凱風何以不怨曰凱風親之過小者也小弁親之過大者也親之過大而不怨是愈疏也親之過小而怨是不可矶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矶亦不孝也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虞惇按司馬遷有言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亂聖人固未嘗禁人之好色禁人之怨也小弁之怨至於嗟投兔之不如惡信讒之如醻痛心疾首為之辭而孟子猶以為仁親則夫詩之陳古以刺今主文而谲谏甚者比之為碩鼠斥之為蠻髦無非忠臣志士愛君憂國激切悲憫不得已之極思而非可以險薄責之悖慢罪之者也後世儒者律以善則稱君過則歸已之義舉凡序之所雲陳古刺今者皆易而為頌美之辭不知俞咈原可并施隐犯初無二理義當廹切雖批鱗折檻而不辭勢值颠危即呼天搶地而弗恤苟以将順為得體不原諷刺之本心必将使朝無官司之規野無庶人之謗馴至變涕洟為嘻笑釋憤懑為虛徐君臣父子等於越人之關弓而家國不可問矣聖人所以惡婦寺之忠戒姑息之愛也 禮記子曰溫柔敦厚詩教也 虞惇按詩以溫柔敦厚為教而風雅所陳如新台鹑奔牆有茨節南山正月民勞闆蕩之作皆痛切指陳不少隐諱何也曰詩有婉言之者有直言之者婉言之者辭文旨遠旁引曲喻言者無罪而聞者足以戒此谏法之所謂諷也直言之者剖心泣血引裾折檻不避死亡之誅以冀君之一悟此谏法之所謂直也諷直雖異其歸則同故激切乃見其襆誠而戆直益形其妩媚忠臣愛君拳拳切至要不失溫柔敦厚之教而已後世歌功頌德陽奉以聖明令色甘言自同於婦寺以謹默為敦厚以軟美為溫柔臣謟君驕家淪國喪嗚呼此固家父凡伯召穆公之罪人也 荀卿子曰詩者中聲之所止也 司馬遷曰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亂 班固曰成康沒而頌聲寝王澤竭而詩不作 讀詩質疑卷首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