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如講稿卷四

關燈
位序官聯,次具民教,次尊用賢德,詳悉周密,甚麼次第,有大經略,有大智慮,方能如此立經陳紀,洪大也;範法也,此書是治天下大大底典法。

    武王整頓人事才定,便訪問彜倫,此一着武王的知道統在己而不在人,在天而又不在己,極之不建,則彜倫斁;極之建,則彜倫叙。

    禹傳之湯,湯傳六百餘年,亦惟箕子得之。

    故道不可以不任,範不可以不訪,天下亦不可舍此以為治。

    箕子亦謂道不可以不傳,疇不可以不演,天之理,人之用,今不可以不明天之所畀者,數也,而理也在其間。

    禹之所叙者,彜倫也;箕子之為武王陳範者,又彜倫之義疏也,句句是用,亦句句是理。

     自初一曰以下至六極,九疇之綱;自一五行以下至終篇,九疇之目。

    在天惟五行,在人惟五事,以五行參五事,而後天人合。

    八政,則人之所以因乎天;五紀,則天之所以示乎人;皇極者,君之所以建極;三德者,治之所以應變;稽疑又以人而聽于天;庶征又推天而征于人;福極又人感而天應。

    五事曰敬,所以誠身;八政曰農,所以厚生;五紀曰協,所以合天;皇極曰建,所以立極;三德曰乂,所以治民;稽疑曰明,所以辨惑;庶征曰念,所以省驗;五福曰向,所以勸;六極曰威,所以懲。

    五行不言用,無适而非用;皇極不言數,非可以數明。

    本之以五行,敬之以五事,厚之以八政,協之以五紀,皇極之所以建;乂之以三德,明之以稽疑,驗之以庶征,勸懲之以福極,皇極之所以行也。

     天地開辟,帝興王起,孰能加此?故武王之問,為道也,為天下也,為後世也;箕子之陳,亦為道也,為天下也,為後世也。

    甚矣,天之未喪斯文也!修文二字,豈但如孔傳所謂行禮射設庠序而止,《洪範》彜倫,正斯文之所在,重民五教,又彜倫之所在,此《武成》之後所以繼之《洪範》,而《洪範》所以為道統之書,武王所以為皇極之主也。

     夫圖之出河,書之呈洛,當時必粗有八卦、九疇之象數,以發伏羲、神禹之智,故羲因之而畫八卦,禹因之而作九疇。

    千餘年後,有文王而得伏羲之妙,有箕子而得大禹之深意。

    文王事商為三公之日,與箕子為僚友,議論嘗及此矣。

    文武父子之間,又安得不以此為言哉?故《武成》克商,未及一事,首釋箕子囚,武王正□訪範地也。

    箕子遇武王而不傳,又誰傳哉?此《武成》之後所以繼之《洪範》,而《洪範》所以為道統之書,武王所以為皇極之主也。

     籲!世有古今,道無絕續。

    殷之末,周之興,文王傳易,武王傳範,一聖人各了一件大大事,固天意也。

    然必武王訪箕子而後九疇之書出,設箕子後世亦無以見洛書之遺文,則箕子亦道統中之嫡傳也。

    孟子《盡心》篇末,曆叙群聖與見知聞知之妙,乃上及太公望、散宜生,而不及箕子,何哉?豈《洪範》一篇,王訪于箕子,箕子乃言曰:“夫子已叙于《武成》之後,照耀方冊,千古不刊,正不待孟子之言而後傳邪?”道在箕子,箕子得傳于武王,而為萬世之治法;道在夫子,夫子不及行于當時,而僅托萬世之空言。

    雖然,夫子之經不傳,箕子之範烏乎傳?文武之道未墜于地,吾夫子之功大矣,猗欤盛哉! 《周禮》 禮書殘缺,所存者三禮皆非全書也,而《周禮》之可疑者尤多。

    漢藝文志《周官經》六篇,未嘗名曰《周禮》。

    河間獻王傳所得書皆古文先秦舊書,《周官》《尚書》《禮記》,儒林傳平帝時又立《左氏春秋》《毛詩》《逸禮》《古文尚書》,亦未嘗言及《周禮》,不知《周禮》之名何始乎?《禮記》“經禮三百”注謂《周禮》也,《周禮》六篇,其官有三百六十,則康成名之也。

    古無《周禮》書,誰謂周公所作?三禮正義謂《周禮儀禮》并周公所記,又謂劉歆獨識其書為周公緻太平之迹,考之歆傳,無斯語也。

    疏家序《周禮》廢興,謂鄭玄知《周禮》乃周公緻太平之迹,故能答臨碩問難,則謂周公所定,亦始于康成也。

     然是書之出始于何時?三禮正義謂漢武時有李氏獲之上河間獻王,獨缺冬官,今傳乃不載補考工記一事,豈所謂《周官》者是耶?藝文志謂孝文時樂人窦公獻其書,乃《周官大宗伯》《大司樂章》,則文帝時是書已有傳之者矣。

    真古書欤?否也。

    歆傳哀帝初,王莽舉歆複領五經,歆乃集六藝群書,種别為七略,又言歆欲立《左氏春秋》及《逸禮》皆列于學官,帝令歆與五經博士講論,或不肯置對,歆移書太常曰:“魯共王壞孔子宅,得古文逸禮有三十九,藏于秘府,伏而未發,成帝發秘藏,校舊文,得此,或脫簡,或間編,禮失求于野,古文不猶愈于野乎?”歆所謂逸禮,其《周官》乎?則又未立于學官也。

    王莽傳莽奏立樂經,益博士員,征天下通一藝以上及有《逸禮》《周官》等文字,通知其意者皆詣公車,記說庭中将正乖謬,以一異說,則《周官》博士之置必始于莽時矣。

    疏家謂始于劉歆,成于初元,蓋前此賈逵作《周官解》,故馬融補《周官傳》,不如康成之學行于世,則周、孔之學又盛于康成也。

     讀《周官》而不讀鄭注,非善讀經者也。

    然鄭之說經亦有五失:一引緯書,二引《司馬法》,三引《春秋傳》,四引《左氏國語》,五引漢儒《禮記》,賈公彥一疏又惟鄭注是解,胥失之矣。

    姑舍是,讀《周官》者多矣。

    是此書者,謂綱領盡見于序官之目,其所不可聞者,雖見于聯事合治之間,其所不可紊者,亦定于分職率屬之際,謂學者當以意會,毋徒從事于物儀事數之末,庶足以見成王、周公之心,謂有向上一截,然其中無所不有,方見古人開闊。

    非是書者,謂周制最大者莫若建都、封國、設官,今與《書洛诰》《召诰》《武成》《周官》皆不合,謂成王言六卿,何嘗配天地四時,兵謂之夏,司空謂之冬,最為無理,謂男巫、女巫、方相氏,此何為者,謂天官卻管甚宮壺,謂八法、九賦等事,無非以法、以利而已,又其甚者,謂莽之事、歆之文,以衰世之制為盛時之典,悖理傷教甚矣。

     籲!禮非全書,出又最後,傳者又最寡,此《周禮》之所以可疑。

    是之者或失之過,非之者尤失之過,此《周禮》之所以難講。

    大抵此書不可不信,亦不可盡信,此書法令、政事所聚,如後來《百官志》相似,或出于政典,或出于九刑,或出于《司馬法》,或出于《考工記》,有周公舊章者,有後來添續者,有春秋戰國以來僞妄駁雜之書,與秦火之後掇拾于灰燼之餘者,有出于漢儒私意欲用其師說者,有或利其購金而妄言者,後之作者纂其典章法度而成一代之書,故通謂之《周禮》。

    信者以為周公,非也;不信者以為歆,亦非也。

    讀是書者,考其合于聖人者取之,不合于聖人者勿強為之說,而不可盡以為謬。

    此書今以進士舉,列于學官,學者序為六籍,莫之少貶,随聲竊響,一例诋訾,豈為尊經?開卷第一,“惟王建國,辨方正位,體國經野,設官分職,以為民極”五句,便費解。

    說唐太宗與魏征問對,太宗如何斷曰:“誠哉深乎!”如何又語魏征:“不井田,不封建,而欲行周公之道,不可得也。

    ” 此五句上三句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