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如講稿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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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慎爾止,不愆于儀,臧也,嘉也,皆善也,止止其所也,不愆不逾則也,《大學》所謂止至善者也,德之所以止至善者,溫恭其本也,故曰:“溫溫恭人,維德之基。

    ”武公之德有自來矣,末三章猶拳拳納誨,不以老耄而已,于學何哉?蓋德之不修,武公之憂,過之不聞,亦武公之憂,靡哲不愚,聖狂之分甚可畏也。

    反覆一詩曰:“昊天孔昭,公之心與天,出王衍也;”曰:“神之格思,公之心與神,洋洋左右也;”曰:“敷求先王;”曰:“質爾人民;”曰:“謹爾侯度。

    ”公之心又惟恐不合乎古人而無以為四方訓也。

    一邊作克治工夫,一邊作存養工夫,俛焉孳孳,不知老之将至,公之德所以月異而歲不同,進進而至于《淇奧》之盛也。

     《淇奧》緑竹,此隻是興起,不必把《淇奧》作涵養浸潤形容美武公之德,亦不必把緑竹形容武公文章之煥于外,亦不必以竹始生而興學問自修之益,以竹堅茂而興服飾之盛與其德之稱,以竹至盛而興其德之成。

    有斐君子,一句止是說和順積中英華發外處,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就武公說,《賓筵》詩全是克治工夫,《抑》詩全是内外交養工夫,切之而複磋之,琢之而複磨之,愈精愈密,直到至善地位,切磋是始事,琢磨是終事,一生受用皆學問自修之功,工夫如此其至,故矜莊嚴毅,恂栗之有諸中,光明宣着,威儀之形諸外,瑟僴謂戒謹其所不睹,恐懼其所不聞,赫咺謂睟面盎背而施于四體,終不可喧兮,謂德極其盛,善極其至,故孚誠所感,輝光所被,其洽民也深,人自愛之而不能忘也,便是《抑》詩所謂“敬慎威儀,維民之則”。

    二章言其威儀服飾之盛,則以充耳琇瑩,弁如星美之;三章言其德器之成,則以如金如錫,如圭如璧美之,琢磨猶有待于用力,金錫圭璧則混成矣,瑟僴猶有待于矜持,今則寬綽而有斂束不迫之意,戲谑而有莊厲難犯之色,非盛德之至乎?夫聲色之化民,末也,今一言一動之微,而能使人敬慕如此,武公何以能若是哉?不有《賓筵》詩,何以善谑不為虐?不有《抑》詩,何以赫咺而有斐?故觀詩人之美《淇奧》,當先自二詩觀之,看《淇奧》與看《抑》詩别,看《抑》詩與看《賓筵》詩别,武公一人也。

    初看《賓筵》詩,如小兒學步,動足未免蹶踬;及看《抑》詩,如三日新婦學作舉止;到看《淇奧》詩,如端人正士應規入矩。

    但看《賓筵》說醉亂氣象為何如,《抑》詩說敬謹氣象為何如,到《淇奧》詩便說君子氣象又何如?甚矣,威儀之不可忽也,言語之不可易也。

    天生蒸民,有物有則,貌言物也,有則存焉。

    趙孟語偷,穆叔知其必亡;晉侯受玉惰,内史過知其無後。

    春秋時每每以此觀人,成子受脤不敬,劉康公曰:“吾聞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是以有禮義動作威儀之則以定命也。

    ”春秋時猶有識此等道理,白圭之玷,南容三複之,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子貢言之,曾子又言之,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子思言之,相在爾室,尚不愧于屋漏,子思又言之,學詩如容如賜如參如伋,可也,否則,詩有美刺,古人之臧否也,于我何預,奚其切,奚其近?雖然,學未至于《淇奧》,毋戲戲,害德之端;飲遇乎《賓筵》,毋醉醉,伐德之賊。

    《抑》之作,武公逾九望百之年也,以武公進德之心,嚴于既髦,學者年少氣銳,修身謹行,遷善改過,當若何而可?慎爾出話,敬爾威儀,若易也,實難也,而謹獨之學尤難,獨行不愧影,獨寝不愧衾,此大小人事,當于至切至近處求之。

    若夫誨諄諄,聽藐藐,武公之所懼,亦吾黨之所懼,敢與同志勉之。

     《書發題》 《書》有古今,不勝其多變矣,中更殘缺,諸儒勤而緝之。

    有上古帝王之書,則典谟訓诰誓命之外,有三墳等書及劉向所錄周書七十一篇是也;有夫子筆定之書,則昔之百篇為科鬥文是也。

    自百篇已定之餘,旋經秦火,複出漢壁,而百篇又非夫子之舊矣。

    故有伏生口授之書,而晁錯以意屬讀之者是其一也;有孔壁複出之書,而孔安國變科鬥為隸,古謂之隸存古,是其二也。

    二者所傳,或三十三篇,或五十八篇,則百篇既損而又損矣。

     然伏生齊人也,齊人語異,口相傳授,必有遺失,自晁錯己病其不可盡知矣。

    幸而繼出于屋壁之藏,而漢人已無識科鬥書者,孔安國始以所聞伏生之書,因義考文,定其可知者,更以竹簡寫之。

    方伏生口授之書已失其本經,所聞者既非真,而古文又非後人之所易曉,則更定之間,豈無有差失者乎?伏生之授如彼,科鬥之傳又如此,沿流求源,得一書而讀之,亦雲勤矣。

    奈何巫蠱之禍方興,是書之傳,天其秘諸天下後世,又安知有張霸僞書乘漏抵欺,而得以惑世乎? 大抵漢晉儒者,猶未見古文。

    若《大禹谟》,孔壁續書之首篇也,地平天成,而杜預謂其逸;載見瞽瞍,而趙歧謂其逸;關石和鈞,載于《五子之歌》,而韋昭謂其逸;惟尹躬暨湯鹹有一德,見于商書,而鄭康成謂其逸。

    若是者,皆未見孔壁續出之書也。

     《費誓》三篇,雖非伏生所傳之舊,而古文猶有存者,“予有亂臣十人,同心同德”,苌弘能道之,杜預以為今《費誓》無此語;“民之所欲,天必從之”,單襄公能記之,韋昭以為今《費誓》無此語。

    若是者,皆未嘗見古文《費誓》也。

     賈逵《尚書》之疏,以火流為烏,為周之瑞,服虔釋《左傳》之文,以亂其紀綱,為桀時,其僞妄有如此者。

    劉歆作《三統曆》,引《武成》而有“五日甲子,鹹劉商王受”之語;鄭康成注《禹貢》,引《胤征》而有“厥篚玄黃,昭我周王”之詞,其乖牾有如此者。

    若是者,皆未嘗見孔傳也。

    是則兩漢以來,能及見古文者,什一以僞傳僞者是也。

     至晉齊之間,是書漸出,而《舜典》猶失,至開皇始大備。

    自漢巫蠱事起,至隋開皇二年,凡六百七十餘年,向之五十八篇,乃始克傳于世。

    至天寶,複廢古文,以今文代之,而頗改其詞【如王道無頗,改為無陂】,古文由此遂絕,則今之所傳者,又複非安國之全書矣。

    嗟夫!安國定古文,已非孔壁之全;天寶易今文,又非安國之全。

    使千載而下,博觀載籍,引經考古,孰從而定之哉? 《武成》 《洪範》 六經俱非全書,《尚書》一經,越自難看,難看中卻有好看處,好看處須從大關涉處說來。

    且把《武成》《洪範》二篇看,武才告成,便訪《洪範》,這處書之次序盡好。

     《武成》篇簡冊,或有錯亂,經文或有缺逸,或從本經次序,或從劉氏、王氏、程子、蔡氏改正,皆可以通,但須曉得《武成》大意的在何處。

     《洪範》篇九疇之文,龜背所負,自洛而出,或以為六十五字,或以為三十八字,或以為二十七字,俱不必泥,但須曉得《洪範》大綱的在何句。

     蓋《武成》是武功之已成也,此書是定天下大大底規模。

    武王伐商才了,便偃武修文,此一着是武王智識高遠,蓋以示天下不得已而用之之意。

    次祀廟,次柴望,次百工受命,次反商政,次釋箕子囚,封比幹墓,式商容闾,次散财發粟,次封建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