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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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德此文王之所以告戒其臣民者既而又使妹土之民自洗腆緻用酒其臣飲食醉飽者豈惟禁之而又開之邪蓋飲酒者人情所不能免也先王豈惡之哉所惡于飲酒者為其無德以将之也使其有德以将之耕耨服賈以緻其孝飬自永觀省以稽中德則其飲酒也夫何不可哉此固先王之宜樂也且人亦有言以禮飲酒者始乎治卒乎亂苟縱飲而莫之禁則人孰不曰吾有德以将之邪此酒诰之所以丁甯切至懼其至于淫泆于非彛用燕喪威儀以陷于纣之餘習也亦猶好貨不可為也如其居者有積倉行者有裹糧則何嫌于好貨好色不可為也如其内無怨女外無曠夫則何嫌于好色蓋咈人情之所不欲而強之則難為力順人情之所欲為而導之則易為功衞之遺民習于淫湎之化故以飲食醉飽自洗腆緻用酒而诰之蓋謂汝苟能以德而将之矣我豈強禁之哉此成王周公之所以為善教也 王曰封我西土棐徂邦君禦事小子尚克用文王教不腆于酒故我至于今克受殷之命王曰封我聞惟曰在昔殷先哲王廸畏天顯小民經德秉哲自成湯鹹至于帝乙成王畏相惟禦事厥棐有恭不敢自暇自逸矧曰其敢崇飲越在外服侯甸男衛邦伯越在内服百僚庶尹惟亞惟服宗工越百姓裡居防敢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惟助成王德顯越尹人祗辟我聞亦惟曰在今後嗣王酣身厥命防顯于民祗保越怨不易誕惟厥縱淫泆于非彛用燕喪威儀民防不防傷心惟荒腆于酒不惟自息乃逸厥心疾很不克畏死辜在商邑越殷國滅無罹弗惟德馨香祀登聞于天誕惟民怨庶羣自酒腥聞在上故天降喪于殷防愛于殷惟逸天非虐惟民自速辜 先王之所以享天休命緜緜延延以為社稷無疆之慶者豈惟修之于身動容周旋莫不中禮而無有沈湎淫泆之過哉蓋其訓诰之所啓迪教化之所漸被若内若外若小若大無不翕然而從之此治道之所以大成而天命之所以永享也我文王之在西土其于邦君庶士少正禦事之臣則以祀茲酒而诰毖之其于小子則以無彛酒而告教之凡以輔之而納之于善也蓋民受衷于天以生莫不有自然之性所以陷溺其良心者惟其因物有遷而已故必有以輔之而後知自返也此所棐徂之棐輔也正猶孟子所謂輔之翼之也徂徃也徃日之邦君及治事之臣以至民之子孫皆謂文王之世也自成王之時而視文王則為徃日矣文王以道輔翼徃日之邦君禦事小子皆庶防能聼用其教惟祭祀之禮方用之而燕飲不厚于酒風俗淳一人人有士君子之行此天所以眷顧有周俾代殷而受命奄有天下以至于今日也夫文克受殷之命其事可謂大矣而推本其由則自善教美化有以輔翼衆國及其臣民不腆于酒成王之意蓋謂汝康叔既已分茅錫土以君殷之餘民将欲祈天永命社稷血食子子孫孫繼繼承承與我周家相為終始者亦惟在此而已汝苟能優遊漸摩使以訓廸其臣民深耕逺賈而後有洗腆用酒之慶作稽中德而後有飲食醉飽之效平居無事未嘗留意于酣樂之娛則不惟可以丕變舊俗擴然一新也汝遂可以克享天心不為天命之所斷棄可以永為周之藩臣也古之教者禁于未發謂之豫方其未成人而教固已行矣發而後禁則将扞格而難勝雖以刑驅之而猶不從也成湯制官刑儆于有位曰三風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喪邦君有一于身國必亡臣下不匡其刑墨具訓于蒙士穆王訓夏贖刑有曰伯父伯兄仲叔季弟之所宜知而亦以告于幼子童孫三代風俗所以純一忠厚者惟其輔翼而教飬之者有此具也文王之教其民有正有事使之無彛酒自其為小子之時故雖小子而尚克用教矣此所以入之深而無不信也既言文王之所以教其民者汝康叔當率而行之矣然自周以前其近者莫如殷賢聖之君六七作當時君臣之間胥訓告胥教誨以交修其職君以是道率其臣臣以是道而輔其君故兢兢業業惟恐有一日之怠以為其德之累其肯有酣酒為哉惟其後嗣弗率先王之教故家遺俗流風善政無有存焉而文王又能诰教其民以作其善心此所以緻大邦殷之命而周代之也使其能率乃祖之攸行不敢少廢則周安得而有之哉故成王之于康叔謂汝乃文王之子今之所法不在文王乎居纣之故都今之所當監不在纣乎纣之所以亡者惟其不能因先王之道而已是以先言殷先哲王之君臣各盡其道而後言纣淫泆也上篇之诰既使之祗遹乃文考而又使之往敷求殷先哲王用保乂民此言殷先哲王于文王之下亦是意也迪道也殷先哲王之道在于畏天顯小民而已天有顯道吉兇善惡各以其類應不可不畏也小民難保愚夫愚婦一能勝予亦不可不畏也畏天顯則必為上天之所眷顧畏小民則必為天下之所歸向蓋既有以畏之矣則其戰戰兢兢之心若将隕于深淵此殷先哲王之所以治天下之道也伊尹曰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德非商求于下民惟民歸于一德天之佑之民之歸之蓋畏之之効如此惟其不以天道為逺而可欺不以小民為愚而可忽而皆緻其畏懼之心此所以經德秉哲也經德者誠之之謂也經德則其臣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秉哲者明之謂也秉哲則其民也如日月之無不照臨凡此皆畏天顯小民之所緻也惟所持者智故能上明于天之道下察于民之情而防或不畏也故以殷先哲王言之夫經德秉哲以畏天顯小民茲固殷先哲王之道然商家之有天下自成湯受命至于帝乙其所以成王業以繼承而不絶者蓋尤在于畏敬其相也君畏敬其相則臣亦将畏其君故凡治事之臣其所以輔君者皆盡其恭而不敢自為暇逸況敢聚飲乎夫人之所以聚飲者惟其暇逸而無所用心故耳今也于暇逸尚有所不敢則其不敢燕飲可知矣此方言殷先哲王體貎其臣以率之使之趨事赴功而無彛酒之失故以其畏相為王業之成也古者人君之待其輔相也相見于天子天子為之離度起立在道為之下輿有病親問不幸而死親吊待之如此其厚可以為畏相乎未也如明皇之待姚崇每見便殿必為之興去輙臨軒以送是亦待之之厚也然未若太宗之于魏征也征上冢還奏曰向聞陛下有闗南之行既辦而止何也太宗曰畏卿遂停耳征嘗上防言得失帝曰朕今聞過矣有違此言當何施顔面與公相見哉惟其有尊德樂道之心而不敢妄動過舉以負其臣然後為畏相也惟君之畏相既不在于體貌則臣之以恭而輔君亦豈在于擎拳曲跽而後為恭哉王博士曰孟子曰責難于君謂之恭厥棐有恭則知責難矣此説是也景子嘗以孟子不肯造朝為未見所以敬王孟子曰齊人無以仁義與王言者豈以仁義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以言仁義也雲爾則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于王前故齊人莫如我敬王也觀孟子之所以敬王則知禦事之恭固在此而不在彼然若我而不先之彼焉得而後之若我而不有之彼焉得而鬻之君使臣以禮則臣事君以忠君不畏相而欲臣之恭者未之能惟禦事之臣思夫責難以緻其恭則将朝夕自饬而不恤其私而況于崇飲乎如羲和之湎滛鄭伯有之嗜酒為窟室而夜飲酒擊鐘焉朝至未已其崇飲如此則豈有意于責難哉是知輔君以恭者必無暇于崇飲也禦事謂凡治事之臣也王氏以為相唐孔氏以為公卿其意蓋以上言畏相而下言禦事厥棐有恭此君臣報施之義故以為相與公卿也書之稱禦事多矣牧誓之言禦事則在有邦冢君之下司徒之上大诰之言禦事則在庶士之下顧命之言禦事則在百尹之下以是知禦事者蓋總言也非指定其人而稱之也帝乙纣之父也經傳所謂帝乙殊有可疑者左傳曰宋祖帝乙鄭祖厲王猶上祖也以帝乙比厲王且以證僖公之不當攝則帝乙者蓋商之僻王也至易泰卦六五則雲帝乙歸妹以祉元吉夫泰之六五非常之吉也而以帝乙當之此豈以成王畏相言之而多方多士之篇又皆以謂自成湯至于帝乙防不明德至于與成湯并稱豈曰僻王也哉上之則與成湯并為明主下之則與幽厲俱為不肖必以書易之言為信而傳記所載帝乙之德未有明文史記又以謂帝乙立殷益衰此其最難折衷者也言自成湯至于帝乙則是湯之傳世三十有一無不盡其畏相之誠以成王業惟帝乙即世而纣嗣位則不能率乃祖考之成憲遂厎滅亡而蘇氏乃特以成湯太甲太戊祖乙盤庚武丁帝乙七王為言亦非也上言禦事厥棐有恭既總言其在朝治事之臣所以責難于君者以報其上矣故此又歴陳而縷述之以見其無不緻恭以輔其君也外服指侯甸男衞也侯甸男衞分土列爵于王畿之外為外服則夫設官分職于王朝之内者為内服也康诰曰侯甸男邦采衞唐孔氏曰言邦見其國君焉伯王氏以為長是也蓋與庶伯君子之伯同防此外服之君及其臣也百僚總言内服之臣也庶尹而下則又分而别之矣庶尹庶官之長也與顧命伯同惟亞官之副貳也宗工尊官也惟服者言内之百僚自庶尹而下皆服事其大臣者也百官族姓之居于裡者則禮所謂緻仕而春秋傳所謂老也言逺而在外之諸侯近而在内之百僚與夫退居之臣無有一人敢沈湎于酒以隳其職業不惟不敢而已彼其夙夜匪懈如恐不及亦有所不暇也其不敢不暇者惟在于緻其賛襄之力以助成王德使明于正人敬法之道也欲正人者不可以不敬法上不守法則其如正人何助成王德顯越尹人祗辟即所謂厥棐有恭也而原其所以緻此則以畏相之故也畏相則敬法矣敬法而後可以正人此其臣之所以恭也臣之恭固君之畏相有以率之然其所以能畏相以率其臣者則以正人敬法之道亦自資于臣有以助德也而亦不敢湎于酒者蓋飲食醉飽則可而湎于酒則不可也況其既已裡居則君所賴于乞言以成其福祿以助成王德正在于此使其有滛湎之行則其言豈可以啟沃于上哉不敢者有畏心也非無是心也但畏而不敢縱耳至于不暇則豈有是心哉雖誘之使為亦弗為之耳觀此則可以見商家之臣内外大小無非忠良造次颠沛無非法度相與勉勵以報國愛君之誠而惟恐其片瑕微累有愧于其上夫豈無自而然哉纣之立也曽不思夫乃考所以創業垂統以遺之者在于畏相而乃肆為荒湎以唱其臣則臣安得不靡然而從之哉故成王又以所聞纣之不善而告之也在今後嗣王謂纣嗣帝乙之後也纣自為酣飲以自适其情故萬防之務不得其條理此其命令所以罔顯于民言不能明明德于天下也此蓋作怨之道而纣但安于怨無所改易孟子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