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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絶而複續豈不喪武王所圖之功乎爾之所以安我之義當如此今乃欲舍武庚而不治豈義也哉蓋邦君禦事既以亦惟在王宮邦君室咎成王又以考翼而勉成王故成王自責以為我以一身而負艱難之責則其毒民以興師者豈為一己之故哉我之興師既非狥一己之私憂凡欲聿追來孝以光大前人也則爾羣臣其可以狥私意臆之見而不念天下之大謀與我合謀同心共底安平乎故成王以此而責之也夫以周家新造而管蔡以叔父之尊挾殷之餘孽以間王室此固天下之所共怒者也爾邦君者列周之爵分周之土以為周之藩而尹士庶士禦事又皆食周之祿任周之職以効其才能則武庚之亂宜其協一心以與天下共誅之也今乃倡為不可征之言者蓋其志苟目前之安而不慮身後之患謂武庚之叛有以服其心則自可不動幹戈而平之矣何必老師費财交鋒接刃而後為得計哉昔湯伐夏以救民亳之民以為夏罪其如台故咎湯以為不恤我衆舍我穑事而割正夏夫湯之兵為應天順人而舉也今亳人徒以桀防德作威以敷虐于萬方而亳邑未被其禍故憚于行役戰鬬之事而出此言也庶邦禦事之不肯緻讨于武庚其意亦若是而已矣殊不知自古有天下之禍常起于一隅而其蔓延之久則徧于天下祭仲曰無使滋蔓蔓難圖也蔓草猶不可除況君之寵弟乎今管蔡以叔父之親武庚以殷家之裔又與淮夷同惡相濟使其一旦滋蔓羣方響應雖竭天下之力亦未如之何也已矣漢景帝之時吳楚七國作亂于山東其聲焰甚熾惟漢遣周亞夫将三十六将軍之兵倍道而進故一鼓而防之不然不獨闗東非漢有也自闗以西亦将有累卵之危矣晉武帝既死惠帝以昬童而即祚當是時八王以肺腑之親更相屠防戎羯乗之中夏鼎沸歴數百年而後定管蔡武庚之亂而又挾淮夷以為重此其為變蓋不減于八王與五胡也使成王信邦君禦事之言置而不問惟欲考翼以服之未必無晉之禍故予謂當武王之喪而蔔之以也其繇辭已曰有大艱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靜管蔡喪亂于東土則西土之人宜無所預也而辭以為西土之人亦為之不靜者蓋天下之勢然也晉八王五胡之事蓋可見矣西土人亦不靜則寜考之圖功将敗壊而不立矣雖成王所以處已者固未嘗不敬然管蔡商奄之頑愚非文教之所能遽服故欲成寜考之圖功則不可以不征也成王既謂欲成寜考之圖功則管蔡商奄在所必征不可以邦君禦事之所不欲而遂置之也況天之吉蔔又不可以有違苟違蔔而不征則吉将轉而為兇雖欲考翼以終寜王之功豈可得哉故我之所以不違者是乃所以成寜考之圖功也如之何而謂我不違蔔為非哉故我小子不敢廢上帝之命而違蔔其所以不敢廢上帝命者則以上帝專美文王之德使之自百裡邦而興遂有天下亦惟蔔之用而不敢替也故能受天命以傳于我小子視武王誓師之言曰朕夢協朕蔔襲于休祥戎商必克則是武王之所以克商者惟以不違蔔故也使其違蔔則獲罪于天而無所禱矣故曰予不順天厥罪惟鈞以武王之聖德尚不敢廢上帝之命而況小子乎武王之克商既獲仁人又加之夢蔔之協其天人之應不期而同所以遂克商而有天下今十夫予翼則是天助我民矣況又蔔之吉哉天人之應亦如武王之世則我之征武庚不獨成寜考之功亦所以述寜考之事也洪範之稽疑汝則從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是之謂大同至于謀及卿士庶民之或從或違而筮并從則亦不失其爲吉蓋以定天下之業斷天下之疑惟蔔筮之信故也成王之伐武庚雖邦君庶士禦事有異言然周公之心既以不疑而蔔筮又吉是亦洪範之所謂吉也況又十夫之予翼以十夫為主則卿士大夫蓋不盡逆也何為而不可征哉此所以亦惟蔔之用也嗚呼天明畏弼我丕丕基此又嗟歎而申言之也言天道無私甚明而可畏今以吉蔔而畀我則欲我讨平僭叛以光大周室是天之意其于國家之積累基業欲弼而成之也天既弼我之基業而我乃不從蔔以征是我自棄其基業矣則天之明畏必将移其禍以延于我邦矣如此則非天之棄周乃周之自棄也然則如之何而不可征哉邦君庶士禦事之人其不知天命如此周公之所以諄諄反覆而告之也 王曰爾惟舊人爾丕克逺省爾知寜王若勤哉天閟毖我成功所予不敢不極卒寜王圖事肆予大化誘我友邦君天棐忱辭其考我民予曷其不于前寜人圖功攸終天亦惟用勤毖我民若有疾予曷敢不于前寜人攸受休畢王曰若昔朕其逝朕言艱日思若考作室既底法厥子乃弗肯堂矧肯構厥父菑厥子乃弗肯播矧肯獲厥考翼其肯曰予有後弗棄基肆予曷敢不越卬敉寜王大命若兄考乃有友伐厥子民養其勸弗救王曰嗚呼肆哉爾庶邦君越爾禦事爽邦由哲亦惟十人廸知上帝命 當周之初基其所以固結民心而維持社稷者未久也武王遽棄羣臣而傳于童孺之成王焉大位奸之窺也防主邪之伺也則當時已有岌岌之勢矣而況管蔡以兄弟之親而肆其無根之言武庚以殷商之孽而懐其克複之志淮夷以介鱗之種而逞其吞噬之心三惡相濟興兵而西民心一搖則周之社稷其存亡蓋未可知也如是則豈武王之所望于後人以建立綱紀而鞏固基業之本志哉繇之辭謂西土之大而亦将不靜其言非不驗也而邦君禦事乃懐其臆見謂西土之所以不靜者惟在夫王宮邦君室有以緻之耳苟自反而考翼則所謂大艱者不足慮也何事興幹戈然後能勝之哉殊不知武庚挾管蔡淮夷以叛其志不細也如縱之而不誅則猶養疽囊焉不知将潰而?也禦事邦君既不肯從周公以征而狥其私見以苟一時之安使周公驅之以勢脅之以威夫誰敢有異議哉然而周公之心則不忍劫其不服之心而彊使之以事其所以告喻之者反覆宛轉欲以曉其未悟之情使其釋然而醒然後與之東讨不義故自弼我丕丕基以上所以陳述其東征之事蓋将從吉蔔以服上天之命而繼武王之成績非我之好大喜功而為是舉也其言詳而明嚴而盡固無餘蘊矣然周公之心猶以為未也又從而告喻之凡言王曰者皆語之更端也蓋所以曉譬未悟者不得不然此古人忠厚之心也爾惟舊人者言爾邦君禦事皆舊有位之人事武王者也周家之業自後稷公劉以來至于太王王季文王積德累功以肇造區夏武王繼之又能兢兢業業夙夜匪懈以緻其勤然後克商而有天下爾既先世之舊人當大能逺省前事豈不知寜王若是之勤哉而今也有武庚之變苟舍而不治則寜王之勤勞以遺後人者将無所繼而蔔世三十蔔年八百之歴于我而殄絶矣蓋武庚之叛是天之閉塞以使我毖愼蓋欲其操心危而慮患深養其德慧術智于疢疾之中此正我戡定禍亂以成功之所也我其敢不極盡而使無遺力以終寜王所圖之事乎盡力以終其所圖之事則寜王之勤勞以遺我後人者乃為有所待也爾既知天胡不為我而扇為此異論哉故我今諄諄然反覆論難使汝之心信然以為如此故曰肆予大化誘我友邦君也孟子曰有如時雨化之者顔子曰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化誘者有優遊不迫之意盤庚曰盤庚斆于民此篇雲肆予大化誘我友邦君曰斆曰化誘皆先王忠厚之道也天棐忱辭言空言無實者不足以感天之所以輔我惟以我有至誠之辭非矯僞飾以誣天也然天不言胡為而知天之輔我哉惟考之于民而已十夫以民獻而來助于是則民助之矣民助之則天助之也蓋可見矣天既輔我予何敢不讨平僭叛以安周室使前寜人所圖之功于是而有所終乎武庚之亂非天棄周而複商也蓋以此而勤勞毖愼我民使其憂畏之心未嘗暫替若人有疾則其謹起居節飲食嘗藥石以去斯疾者其心當如何也則我何敢不奉順天意以從吉蔔使于前寜人所受之美命于此而有終乎卒寜王圖事于前寜人圖功攸終者蓋欲紹隆基業以繼前人之成績也于前寜人攸受休畢者蓋欲永膺歴數以繼武王之美命也唐孔氏曰三者文辭略同義不甚異大意推言當終文王之業須征逆亂之賊丁寜以勸民耳此説是也但不當以寜王為文王耳或者于此之類皆必從而為之説锱铢而較之皆鑿説也王曰若昔朕其逝孔氏曰順古道我其徃東征矣王氏亦曰順古之道以朕其往而征之也然上文但言前人之烈待我而後成不可不順天命以征之初無有順古道之事則與上文不接蘇氏曰如我本意則昔者已往矣所以至今者以言艱而日思也此説是也蓋當武庚之亂周公遂欲舉天下之兵以征之其所以遲遲而未行則以邦君禦事之言謂其艱大而不可輕動我以此言隠之于心而日日在念也雖以艱大之言而日思之然上考天心下稽人事則其勢蓋所必征不可以其艱大而不以身當其責也故以作室耕事而喻焉人之作室其父已審其向背定其高下而緻法矣其子乃不肯為之堂基況肯締構一屋乎人之耕田其父既已反土而菑其子乃不肯為之播種況肯俟成熟而獲之乎夫作室耕田非是父既底法而其堂架必委之于子父既菑田而其播種必委之于子蓋設為此論故也武王初基而遽即世猶父之底法菑而未能成效也今武庚之亂我尚不能讨而滅之以安社稷于幾危其敢望周家之世世享祚而不絶乎厥考翼其肯曰予有後弗棄基蓋父之底法菑田是欽其事也父欽其事而子無以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