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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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全觧卷二十六 宋 林之奇 撰 旅獒        周書 西旅獻獒太保作旅獒旅獒 書之序本自為一篇至漢孔氏以為書序序所以為作者之意昭然義見宜相附近故引之各冠其篇首然如大诰湯诰之類其篇首所叙述直載其誓告之語則以序冠之固可以見此誓此诰為此事而作也如此篇首既言惟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蠻西旅底貢厥獒太保乃作旅獒用訓于王其所以作此篇之意既備于此矣而序又言西旅獻獒太保作旅獒無乃失于贅乎故某嘗謂引序以冠于篇首如湯诰大诰之類則得之如此篇之類則失之也西旅西方之國也獒犬名也西方之旅國聞武王之威德有慕義之意于是獻獒以表其誠而武王受之太保召公深慮武王之志漸怠而好戰喜功之心由是而生故進谏于王以為不當受也漢孔氏于西旅獻獒以為西戎逺國貢大犬則是以旅為國名也至于太保作旅獒則曰召公陳戒則是又以旅為陳也夫旅之為字一也上則以為國名下則以為陳立言之法不應頓異蘇氏引左氏傳曰庭實旅百則旅固有訓陳之類然而旅獒之旅字上有西旅之文則非可以訓陳也蓋書之名篇惟蕞取篇中之字以為是簡編之别而此篇有西旅底貢厥獒之語故以旅獒二字名篇如詩雲惟鵲有巢則以鵲巢名篇也如必以旅獒為陳其道義則于旅獒之上不當加作字今既曰作旅獒安得以旅訓陳也 惟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蠻西旅底貢厥獒太保乃作旅獒用訓于王 九夷八蠻蓋緫言蠻夷之國也曰九曰八者言非一也明堂位稱九夷八蠻六戎五狄周官職方氏稱四夷八蠻五戎六狄爾雅稱九夷八狄七戎六蠻而此又稱九夷八蠻蓋其或曰九夷或曰四夷或曰八蠻或曰六蠻雖然不同然但知其為九四八六而已其所以爲九四八六之名則不可得而知也以是知蠻夷戎狄之以數言者但言其非一而已雖别而言之東方曰夷南方曰蠻西方曰戎北方曰狄至于合而言之則自雕題左衽之邦皆可以蠻夷戎狄稱也如必居此方然後得此名則舜典曰蠻夷率服則是惇德允元而難任人者止可以服東南而不可以服西北矣此因西旅獻獒而言不應舍西之戎與南之蠻也武王既克商之後威德廣被凡在九州之外自西自東自南自北莫不梯山航海而至惟恐其後此所以言通道于九夷八蠻也其曰通道者蓋蠻夷來王則其道自通矣非有意于開四夷而斥大其境土也如有意通道于蠻夷則是秦皇漢武之窮兵黩武而已豈所以為武王哉當其通道于蠻夷之域而與中國接于是西方之夷有旅國者緻貢其獒焉以其獒為貢者漢孔氏曰犬高四尺爲獒以大為異此説不然夫西旅獻之武王受之太保諄諄而陳之必其有珍異而可玩者不但以大爲異也案許愼曰犬知人心而可使者曰獒春秋公羊傳曰晉靈公将殺趙盾盾躇階而走靈公有周狗謂之獒呼獒而屬之獒亦躇階而從之祁彌明逆而踆之絶其颔趙盾曰君之獒不若臣之獒也何休注曰周狗可以比周之狗所指如意左氏傳亦謂公嗾夫獒焉明搏而殺之盾曰棄人用犬雖猛何爲則獒之爲犬蓋猛而善搏人進退指揮能如人意異夫常犬者也故太保謂盛德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盡人心狎侮小人罔以盡其力蓋苟為受西旅之獒以自防則其心不能無狎侮于人狎侮者禍亂之所由生也觀晉靈公則可以見矣夫獻獒者西旅而已而篇首遂言通道于九夷八蠻蓋人臣之谏其君必救之于其始始之不救其末将有不可勝救者武王才通道于外域而遽受旅獒之獻四夷聞之則将争以珍奇進而人主之欲寖廣矣此所以谏于王而作此篇也太保者召公也不曰召公而曰太保者此正如太甲之篇不言嗣王不惠于尹而言不惠于阿衡蓋立言之法明太保阿衡之任當如是也受寄托之任而不能使嗣王克終厥德則非所以爲阿衡居保傅之官而不能格君心之非則非所以爲太保其曰用訓于王則是此篇雖以旅獒為名其實訓體也然則典谟訓诰誓命之文者豈可以拘于篇名而求之邪 曰嗚呼明王愼德四夷鹹賔無有逺迩畢獻方物惟服食器用王乃昭德之緻于異姓之邦無替厥服分寳玉于伯叔之國時庸展親人不易物惟德其物 嗚呼者嗟歎之辭也太保将陳古先哲王所以待夷狄之道故重其事而嗟歎以言之也古者帝王之于夷狄聽其自來而信其自去惟愼德于此而四夷聞之相與賔服殆将有不期然而然者惇德允元而蠻夷率服無怠無荒而四夷來王明王愼德而四夷鹹賔式固爾猶而淮夷率服凡此皆帝王禦夷狄之上防也四夷慕盛德而鹹賔則無逺無迩盡獻其方土所重之物其所獻者惟取其可以供吾之服食器用者若乃奢侈之物可以供耳目之玩好者則不當獻也雖獻之亦不當受也唐孔氏曰?纁絺纻供服也橘柚菁茅供食也羽毛齒革瑤琨篠簜供器用也則是以器用爲一或以爲羽毛齒革瑤琨篠簜器也牛馬犬之類用也竊以此説爲長犬用物也荀子曰北海有走獸吠犬焉中國得而畜使之犬之可畜者惟取其善吠而已獒知人心而可使則是犬之奇異而不常有也貢犬可也貢獒不可也此既因獻獒而言則以用爲牛馬犬之類其説爲當王乃昭德之緻于異姓之邦無替厥服分寳玉于伯叔之國時庸展親者言王者既不以一己之私欲責四方之貢獻惟受其所當獻者猶不以供一己之私欲也觀其所以頒之于諸侯異姓之邦者必以四夷所貢之物使其所知四夷所以貢其方物者以吾之愼德有以緻之也以其德之所以緻之者而賜之是昭德之緻也賜異姓之邦而必昭德之緻者俾之受此物則知吾之德逺覃于方外其孰敢廢厥職事而無戴上之誠也故曰無替厥服其同姓伯父叔父之國則以寳玉分之分之以寳玉者是用信其親親之道也故曰時庸展親王氏曰親之矣而不以所寳分之則人孰知親親之信也此説是也唐孔氏曰昭德之緻于異姓之邦如分陳以肅愼之矢分寳玉于伯叔之國若分魯以夏後氏之璜異姓之邦則欲其無替厥服同姓之邦則時庸展親此蓋親踈之隆殺也夫明王之于四夷所貢之方物不苟受也惟服食器用不責彼之所難得不求我之所無用也不責彼之所難得而其所獻者皆其易得之物也不求我之所無用則其所受者皆有用之物也責彼之易得求我之有用而吾尤無所利焉必以昭德之緻于異姓之邦展親于同姓之國凡此皆聖人不貪之寳也夫獒之爲物知人心而可使則是西旅之所難得而中國之所不常用既不可昭德之緻于異姓之邦又不可展親于同姓之國而徒受之秪所以為耳目之玩好而已此太保所以不得不谏也人不易物惟德其物言物一也未當改易惟有德則其物爲足貴苟為無德則何以物為哉先王通四夷而受其貢獻惟欲昭德之緻于異姓之邦而展親于同姓如此則其物也可寳于萬世故曰惟德其物如分陳肅愼氏之矢魯夏後氏之璜世世子孫守而不失蓋先王以德而緻之先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