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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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斮朝渉之胫剖賢人之心作威殺戮毒痡四海 漢孔氏曰言天有明道其義類惟明王所冝法則唐孔氏遂舉孝經則天之明左傳以象天明以謂凡治民之事皆法天之道天有尊卑之序人有上下之節三正五常皆在于天有其明道此天之明道其義類惟明言明白可效王者所冝法則之據二孔之意蓋欲與下文狎侮五常之義相屬然而其說迂回費力此二句但謂天道之于人其吉兇禍福各以其類而至厥理甚明也禹之征有苖益賛于禹曰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湯之伐桀其诰多方曰天道福善禍淫與此言天道其意正同但其辭有詳略爾惟天之道其禍福吉兇如影響之應形聲無所僭差而纣則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自絶于天結怨于民此其所以爲天道之所斷棄也中庸曰天下有逹道五君臣也父子也兄弟也夫婦也朋友之交也此五者皆是人倫之常道故謂之五典亦謂之五常今纣于此五者狎侮而荒怠弗敬是失人倫之常道也孟子曰自暴者不可與有言也自棄者不可與有爲也言非禮義謂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義謂之自棄也此雲狎侮五常即孟子所謂自暴也荒怠弗敬即孟子所謂自棄也此兩句相因而成文漢孔氏曰輕狎五常之敎侮慢而不行之大爲怠惰不敬天地鬼神以此兩句分爲兩意則失之據侮五常但謂其狎五常怠棄之而弗行爾惟其自暴自棄失人倫之常道則是失其本矣所以自絶于天結怨于民也周希聖曰天非絶纣而纣自絶于天民非怨纣而纣自結怨于民此說是也伊尹曰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德非商求于下民惟民歸于一德與此言正相反使纣不自絶于天天其忍絶之乎使纣不結怨于民民其至于怨之乎此蓋言其所以緻天人之怒者皆其所自取也自此以下又論其所以自絶結怨之實也天聦明自我民聦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天之禍福吉兇大抵因民而已纣之結怨是乃其所以爲自絶也故武王将論其罪惡貫盈至于上帝弗順祝降時防則必先之以其暴虐于民以失四海之心者斮朝涉之胫謂冬月見朝涉水者謂其胫耐寒斮而視之剖賢人之心謂比幹忠谏以其心異于人剖而視之此二者其暴虐之最甚者也故首以爲言蓋朝涉而寒者在人情之至可憫也而乃斮其胫賢人之忠谏國家所頼以存者而至于剖其心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惟其忍于此作爲刑威以殺戮無辜其毒痡徧于四海之人也冝乎纣之亡無足怪者 崇信奸回放黜師保屏棄典刑囚奴正士郊社不修宗廟不享作奇技淫巧以恱婦人上帝弗順祝降時防爾其孜孜奉予一人恭行天罰古人有言曰撫我則後虐我則雠獨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雠 崇信奸回之人而用之放黜師保之官而逺之屏棄前世之典刑囚奴國家之正士宗廟社稷之所頼以存者惟在老成人之與典刑耳今纣既崇信小人則于此二者皆棄之而莫之顧于郊社之禮則壞之而不修于宗廟之祀則廢之而不享故其所以孜孜惟日不足而爲之者則惟在于作奇技淫巧以恱婦人婦人妲己之類是也列女傳曰纣膏銅柱加炭火其下令有罪者行焉辄堕炭中妲己乃笑夫纣之欲妲己之恱至爲炮烙之刑以緻其一笑則其所以爲奇技淫巧以恱之者冝無所不至矣纣之暴虐至于此極則失天下之心而民怨于下民怨于下則天怒于上于是上帝弗順祝降時喪使纣之必亡也時防猶所謂時日曷防祝斷也謂斷棄其命而降之殃罰使之防亡于此時也天既絶纣而祝降時防我國家适當天命之所歸則爾不可不孜孜然助予一人以恭行天之罰而緻讨于纣也古人有言曰撫我則後虐我則雠獨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雠此又舉其所聞于古人之言爲之證也蓋民之叛服無常也撫之則戴之以爲後虐之則視之以爲雠一則以爲後一則以爲雠惟在于撫之虐之之間耳蓋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以天下之大而統之于一人夫豈一人之力足以勝此億兆之勢哉恃人心以爲固爾故人君而能撫民則雖以一人而臨天下而有不可動之勢苟不能撫其民而虐之則失其所恃以爲固者而一人之勢孤一人之勢孤則是一人矣以一人而與億兆之人爲雠豈能一朝居焉故曰獨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雠言纣作威而殺戮無辜以與一世之人爲雠則斯民無有戴之爲君矣是獨夫耳獨夫者失其所恃之勢與匹夫無異與匹夫無異而且與一世之人爲雠是自取滅亡之禍也齊宣王問于孟子曰湯放桀武王伐纣有諸孟子對曰于傳有之曰臣弑其君可乎曰賊人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纣矣未聞弑其君也其言蓋出于此苟不能撫民而虐之則是雠也非後也舉天下之人而雠一獨夫豈爲弑君哉 樹德務滋除惡務本肆予小子誕以爾衆士殄殱乃雠爾衆士其尚迪果毅以登乃辟功多有厚賞不迪有顯戮嗚呼惟我文考若日月之照臨光于四方顯于西土惟我有周誕受多方予克受非予武惟朕文考無罪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無良 此又從而爲之喻以見意也樹德若植嘉禾必以雨露灌溉之去惡如除蔓草必芟夷蘊崇之絶其本根然後不至于滋蔓武王言此者蓋謂爾邦君庶士于我國家則當如樹德務滋必封植愈固然後斯民永享其利于殷也則當如除惡務本必去纣之虐然後其惡可得而絶故繼之曰肆予小子誕以爾衆士殄殱乃雠言尚與汝務本以除惡也爾衆士其尚迪果毅以登乃辟此則言汝衆士當務滋以樹我國家之有德也孟子論湯之伐葛曰爲其殺是童子而征之四海之内皆曰非富天下也爲匹夫匹婦複雠也湯之于葛但有匹夫匹婦之雠而猶且興兵以複之今也纣既洪惟作威毒逋四海以與一世之人爲雠武王豈得恝然無所恻怛于其心哉故我小子當與爾卿士殄殱乃雠蓋我能與汝去纣之惡則是撫汝而可以爲汝之君矣汝衆士當進其果毅以成汝之君蓋爲滅纣而勝之則将長爲汝之君而撫汝矣汝不可不一德一心以翊戴之也武王所以三令而五申諄?告戒以緻其所以吊民伐罪之意者可謂盡矣至是将欲趨纣之郊以決生民之命于商周之勝負則其所以用其衆士也不可無賞罰以懲勸之故遂戒之曰功多有厚賞不廸有顯戮蓋欲其衆之用命則必欲示之賞罰之必信也湯誓曰爾無不信朕不食言汝不從誓言予則孥戮汝罔有攸赦大抵行陣肅師謹重其事其言不得不出于此非誘之以重賞動之以嚴刑以冀其從已也既告之以賞刑之必信于是遂嗟歎而言其臨事而懼不敢自甯之意而已惟我文考之德也若日月之照臨在上近而西土逺而四方無所不被文考之德其光顯于天下也旣已如此則我有周誕受多方以有天下是我周家之于纣蓋有必勝之理矣所不可知者我小子之德如何耳使此行也而我遂克纣非我小子之能用武以卒伐功也以我文考無罪故我國家得以膺上天之休命而集其勲使此行也受克予則非朕文考之有罪乃我小子無良善之德故我國家所以應天順人者不克終而斯民複蹈于塗炭之中而莫之拯救此蓋其兢兢業業志不忘于夙夜故雖有必勝之理而反躬自責惟恐其不勝也此與湯之诰多方曰俾予一人輯甯爾邦家茲朕未知獲戾于上下栗栗危懼若将隕于深淵皆是聖人至誠畏懼之心充實于中則?之于言自然如此無一毫詐僞于其間而先儒引此爲湯武假設以求衆心之辭此說大害義理孟子曰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湯武以臣伐君皆本天人之證至于東征西怨箪食壺漿以迎王師者惟其至誠爲能動故也使其誓诰多方之言非出于中心之誠然者而設爲恐懼之辭以求衆心則不誠莫大焉旣不誠矣其何能動哉齊威公責楚曰爾貢包茅不入王祭不供無以縮酒寡人是徴昭王南征而不複寡人是問此則假設求衆心之辭蓋其心本不如是而徒以權谲濟一時之冝所以不能動人使之必信使威公之此言出于中心之至誠則其伐楚也将無異于周公之東征矣其功烈豈至如是之卑哉故論聖人之事以爲有所矯情而爲之者皆淺丈夫也 尚書全解卷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