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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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全解卷四 宋 林之奇 撰 大禹谟       虞書 虞史既述二典而其所載義有所未備者于是又叙其君臣之間嘉言善政二典之所不載者以為大禹谟皐陶谟益稷三篇此蓋備二典之所未備者非如舜典之初上接堯典之末也蓋舜典之末已載舜死而此三篇荅問之言皆舜未死已前之言也然文勢雖不相接而其意實相屬堯典載四嶽薦舜于側微之中堯妻以二女既為舜典張本矣故舜典之初即載歴試受禅之事舜典既載禹宅百揆之職繼舜之任而其本末未有所屬也故大禹谟則載大禹居攝帝位率百官若帝之初然後舜之始末無所不備此其所以謂之虞書也然左氏傳舉皐陶益稷之言若皐陶邁種德地平天成敷納以言等語皆以為夏書此蓋孔子未定書已前傳寫之誤也以為虞書者意其出孔子之所厘正矣據此三篇皆是舜禹皡陶夔益之徒相與都俞赓歌之言而其事則止于禹之居攝受命徂征有苖猶未及夫禹即帝位告廟之事安得以為夏書邪 皐陶矢厥谟禹成厥功帝舜申之作大禹皐陶谟益稷大禹谟 孟子曰堯以不得舜為己憂舜以不得禹皐陶為己憂蓋舜之所為治者禹皐陶之力居多皐陶以谟顯故曰皐陶矢厥谟矢陳也禹以功着故曰禹成厥功皐陶大禹之功皆可以為萬世法以是事舜舜猶以為未也于是又從而申之申重也皐陶之谟顯矣舜申之使緻其功若所謂時乃功懋哉是也禹之功着矣舜申之使陳其谟若所謂來禹汝亦昌言是也皐陶有谟矣而又有功禹有功矣而又有谟實帝舜申之之效也先言皐陶而後言禹者此非有所輕重取與于其間蓋先言谟而後言功事辭之序也大禹皐陶谟益稷三篇其序之所以緫言三篇之意也然一序而必分為三篇者蓋古者編竹簡以成書竹簡所載不能多也故必析而分之既已析而分之則必取數字名其篇以為簡冊之别故此分為三篇者徒欲以便于簡冊而已非謂大禹谟盡在第一篇皐陶谟盡在第二篇也漢孔氏雲大禹谟九功臯陶谟九德此則拘于篇名必欲以本篇所據而為其谟也予竊謂不必如此三篇之中凡出于禹之所言者皆大禹谟也何必九功凡出于皐陶所言者皆皐陶谟也何必九德九功九德固可以為禹皐之谟而禹皐之谟非九功九德所能盡也謂之谟者如器之有模言之于此而可為萬世法也 曰若稽古大禹 孟子曰大舜有大焉舍己從人樂取諸人以為善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無非取諸人以為善蓋自其既即帝位而言之則謂之帝自其未即位尚為耕稼陶漁之時而言之則謂之大舜蓋史稱于大禹者蓋此書主為舜而作自舜之時言之禹尚為臣未可以君天下之辭而稱也故曰若稽古大禹 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 此當與下文曰後克艱厥後臣克艱厥臣曰相繼續文命上一曰字史官曰也下一曰字禹曰也不言禹曰者蒙上之文也史官謂禹之文德敷于四海之外無所不及也此即禹貢所謂東漸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聲教訖于四海是也文命既已敷于四海矣于是陳其谟以祗承于帝帝者指舜而言之也其所陳谟以祗承于帝即後克艱厥後以下是也先儒言外布文德敎命内以敬承堯舜其意以此二句亦如堯舜二典之稱堯舜之德苟以此二句為稱帝之德則下文曰字無所屬矣史官記載其體自有不同者堯典舜典其名曰典典則必記載其德大禹谟臯陶谟其名曰谟谟則必記載其功如允廸厥德谟明弼諧皆是皐陶之言也然皐陶谟載皐陶之言至大禹谟則加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二句者史官欲見禹之文德敷命既東漸西被暨于朔南然後陳谟以祗承于帝也 曰後克艱厥後臣克艱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 此則禹之谟也孔子曰仁者先難而後獲必在難之于先而後獲之于後也政乃乂黎民敏德此其所以緻此者必在為君者難其所以為君為臣者難其所以為臣孟子曰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君盡君道則難其所以為君矣臣盡臣道則難其所以為臣矣君臣各盡其道以之立政則民乃又以之教民則黎民敏德曾無甚難者世之人徒以舜之為君夫何為哉防已正南面而已遂以舜之治天下優遊無為曾無所用其心殊不知舜之君臣其都俞赓歌于一堂之上自一話一言未嘗不以克艱為戒惟其君臣之間皆不忘于克艱茲所以享無為之治也 帝曰俞允若茲嘉言罔攸伏野無遺賢萬邦鹹甯稽于衆舍己從人不虐無告不廢困窮惟帝時克 禹既以克艱厥後陳謀而告舜舜于是然其言謂能盡克艱之道者惟堯為然而猶不足于此也允若茲者猶曰信能行此也嘉言罔攸伏野無遺賢堯之治至于人之有嘉谟嘉猷則皆入告于上而無所遺伏草野之中有賢者則皆願仕于朝而無遺其萬邦又已鹹甯則其治之可謂大成矣嘉言罔攸伏若可以無事于詢訪野無遺賢若可以無事于營求萬邦鹹甯若可以無事于憂恤而堯之心猶以為未也于是稽于衆以詢其政治之得失有未至者則舍己從人而不吝又且不虐無告不廢困窮惟恐一夫之不得其所無告謂鳏寡孤獨天民之窮者皆哀矜而不虐之困窮謂士之失職者皆任用而不廢之極四海之間無有一士之失職者無有一民之不被其澤然後為能盡君之道則是後克艱厥後惟堯足以當此言也 益曰都帝德廣運乃聖乃神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有四海為天下君 都美辭也孔氏曰益因舜言又美堯也此説不然夫舜既即天子之位則凡羣臣之稱帝者皆指舜而言也如禹曰于帝念哉曰帝光天之下臯陶曰帝德罔愆皆指舜而言也夫當舜之時舜謂堯為帝可也使益亦謂堯為帝則舜宜何稱哉張橫渠曰此美舜也因舜歸美于堯故益亦歸美于舜此説為得之蓋舜既言克艱之道惟堯能盡之于是益言舜之德旣廣運如此則其于克艱厥後之道蓋亦優為之也廣者洪之至運者通之至惟洪故能廣惟通故能運薛氏曰廣如地運如天廣則大矣而無不載運則通矣而無不周此説盡之矣乃聖乃神乃武乃文即廣運而為聖神文武之德也蓋舜之德既洪而能廣通而能運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焘也是德也自其大而化之而言之則謂之聖自其聖而不知而言之則謂之神自其威而可畏而言之則謂之武自其英華發于外而言之則謂之文聖神文武即廣運之所發也非于廣運之外别有聖神文武也而王氏則謂乃聖乃神所以立道乃武乃文所以立事先聖而後神道之序也先武而後文事之序也審如是説則是道之外複有事事之外複有道既有道之序複有事之序使道無預于事事無預于道此王氏患天下之術之原惟舜之德自其廣運而充之至于乃聖乃神乃武乃文故皇天于是眷顧而命之起于側微之中?德外聞遂以受堯之禅奄有四海而君天下也蓋謂舜之廣運之德既已修于畎之中升聞天朝上為天之眷顧下為四海之感戴則其克艱厥後以合于堯不在乎他在乎加之意而已先儒以為皇天眷命奄有四海為天下君言堯有此德故為天所命所以知其不然者蓋舜自匹夫而為天子則其所以為皇天之所眷命奄有四海而君天下非其德之廣運不能至于是故可言也堯繼世以有天下則其奄有四海為天下君固其所宜也又何言哉此張橫渠之説所以為善也 禹曰惠廸吉從逆兇惟影響 益既稱美舜德之廣運乃聖乃神乃武乃文遂以上為天所眷命下為四海所愛戴則其于後克艱厥後之道固可以優遊為之矣禹于是又從而戒焉帝之德雖為天所眷命然天之禍福吉兇本無常也人能順之而從道則天應之以吉其或從逆而不複順道則吉将變而為兇是道也如影之随形如響之應聲蓋有不期然而然者其言舜雖有廣運之德尚在乎兢兢業業盡其寅畏之志然後有以盡克艱之道蓋益之言所以勉之于其始禹之言所以戒之于其終或勉之或戒之皆所以成就君之德舜既不以廣運之德自居而虛已求弼直之言禹益之徒不以君之聖明?其箴戒之意君臣上下相與圖治孜孜如不及此其所以為唐虞之治也 益曰籲戒哉儆戒無虞 禹既以吉兇影響之理陳戒于舜益于是申言所以儆戒之道當如此也籲歎辭也歎而後戒者将使聽者審其言也畢命曰四方無虞予一人以甯虞度也謂四方晏然無可度之事也夫惟四方晏然無可度之事則危亡禍亂所自萌也故當儆戒而無忽正如臯陶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蓋一日二日之間危亡禍亂之幾至于萬數可不戒慎恐懼乎 罔失法度 蓋方是時襲堯之爵行堯之道法度彰禮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