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紀篇第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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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汪。

    。

    而淵懿(17),知滂沛而盈溢,筆泷漉而雨集(18),言溶■而泉出(19),富材羨知,貴行尊志,體列于一世,名傳于千載,乃吾所謂異也。

     【注釋】 斥逐:《鹽鐵論·國病篇》:“孔子斥逐于魯君。

    ”又《诏聖篇》:“孔子治魯不遂,見逐于齊。

    ” 伐樹:參見26·13注。

     接浙:當作“接淅”。

    接淅:《說文解字》在“滰”字下引《孟子·萬章下》作“滰淅”。

    指淘過的米。

    公元前517年,孔子在齊國時,有人要殺他,他聽到後來不及做飯,帶上剛淘好的米匆忙逃走了。

    參見《史記·孔子世家》、《孟子·萬章下》。

     見圍:參見79·5注。

     削迹:參見5·6注。

     困餓陳、蔡:參見1·3注。

     菜色:饑餓的臉色。

    古人認為吃肉的人臉發光,吃菜的人臉發烏。

     命、祿:均指“祿命”。

    王充認為這是名人的禀氣不同,與生俱來的。

    專城食土者:指地方長官和有爵位封地的人。

     憲:指孔子的學生原憲,他是一個安貧樂道的人。

     (11)賜:即端木賜,字子貢。

    參見3·3注。

    衡:車前橫木,此處代指車子。

     (12)夷:指商末孤竹君之子伯夷。

    參見1·4注。

     (13)跖:參見6·3注。

    比迹:同走一條路。

     (14)說:通“悅”。

    容說:指受到重用和寵幸。

     (15)佚:通“逸”。

    安适。

     (16)傾倉:滿倉,形容俸祿多。

     (17)汪。

    。

    (huì會):深廣。

    淵懿:深厚美好。

     (18)泷漉(lónglù龍鹿):雨勢很大。

     (19)溶■(ku枯):泉水盛湧。

     【譯文】 王充回答說:才智鴻富沒有能超過孔子的了。

    孔子的才智不為當世所容,在魯國遭貶斥,在宋國樹下司禮,樹被砍掉,在齊國帶着剛淘好的米逃跑,在匡地被包圍,在衛國被鏟掉車迹,在陳蔡被困餓,學生們個個面帶菜色。

    現在我的才智不及孔子,不受重用的厄運,與孔子不相同,為什麼偏要因此輕視我呢?況且官運享通的人未必就聰明,卑賤窮困的人未必就愚蠢。

    碰巧有人賞識就能富貴,沒有人賞識就失意。

    所以祿命好的人,即使是庸人也會尊貴顯達;祿命不好的人,即使是奇俊之才也會不得志。

    如果一定要以是否得志和受重用來衡量一個人的才能品德,那些做官吃俸祿的人,才智就都勝過孔子、墨子了。

    身份高貴而名聲很壞,說話清高而行事污濁,享受千鐘俸祿,而毫無一點優良品德,這種人才是應該嘲笑的。

    至于品德高尚名聲清白,官職低而俸祿少,這不能歸過于他們的才能,也不能算作是他們的缺陷。

    讀書人都願與原憲同往一間房子,不願同子貢同坐一輛車子;願跟伯夷同行,不願跟盜跖走一條路。

    高潔之士所看重的事情,與一般人的看法不同,所以他們的名聲也就不同。

    他們的身體雖然和草木一樣地腐爛了,但他們的名聲卻同日月一樣光輝燦爛,行迹像孔子那樣窮困不得志,文章卻能與揚雄比美,我以此為榮。

    有的人身雖顯達但才智貧乏,官位雖高但德行渺小,對他們來說認為是光榮,對我來說這才是真正的欠缺。

    靠獻媚讨好,即使做了高官得了享受,可是百年以後,就和其他生物一樣死去了,名聲傳不到一代,文章留不下一篇,這樣的人即使俸祿很多,可是文才和德行都很淺薄,這不是我所贊賞的。

    有些人德行高尚美好,智慧深厚鴻富,下筆如急雨一樣傾注,談論像噴泉一樣滔滔不絕,他們才能卓越智慧超群,行為高尚而志氣不凡,盡管也隻活了一輩子,可是名聲卻流傳千古,這才是我所認為的傑出。

     【原文】 85·21充細族孤門。

    或啁之曰:“宗祖無淑懿之基,文墨無篇籍之遺,雖著鴻麗之論,無所禀階,終不為高。

    夫氣無漸而卒至曰變,物無類而妄生曰異,不常有而忽見曰妖,詭于衆而突出曰怪。

    吾子何祖?其先不載。

    況未嘗履墨塗,出儒門,吐論數千萬言,宜為妖變,安得寶斯文而多賢?” 【注釋】 細族:低微的家族,是與“豪族”相對而言。

     啁:同“嘲”。

    嘲笑。

     禀階:承受,憑借。

    這裡指師承淵源關系。

     塗:通“途”。

    履墨塗:走墨家的道路,指學過墨家的學說。

     【譯文】 王充出身于寒微的家族孤獨的門戶。

    有人嘲笑他說:“你的祖輩沒有善良美好的根基,又沒有一篇文章遺留下來,你雖然寫了這種大部頭著作,但卻沒有什麼師承淵源,終究算不上高明。

    氣不是逐漸發展而是突然發生這就叫“變”,物沒有種類而胡亂産生這就叫“異”,不常有的東西而忽然出現這就叫“妖”,違反衆人的意向而突然出現這就叫“怪”。

    你的祖上是什麼樣的人呢?你那先輩的名姓不見載于史傳。

    何況你未曾學過墨家的學說,出入于儒家之門,現在忽然寫出成千上萬字的著作,這該算是一種妖變,怎麼能珍視這類文章而加以推崇贊美呢?” 【原文】 85·22答曰:鳥無世鳳皇,獸無種麒麟,人無祖聖賢,物無常嘉珍。

    才高見屈,遭時而然。

    士貴故孤興,物貴故獨産。

    文孰常在有以放賢,是則澧泉有故源,而嘉禾有舊根也。

    屈奇之士見,倜傥之辭生,度不與俗協,庸角不能程。

    是故罕發之迹,記于牒籍;希出之物,勒于鼎銘。

    五帝不一世而起,伊、望不同家而出。

    千裡殊迹,百載異發。

    士貴雅材而慎興,不因高據以顯達。

    母骊犢骍,無害犧牲;祖濁裔清,不牓奇人(11)。

    鲧惡禹聖,叟頑舜神。

    伯牛寝疾(12),仲弓潔全(13)。

    顔路庸固(14),回傑超倫(15)。

    孔、墨祖愚,丘、翟聖賢。

    楊家不通,卓有子雲;桓氏稽可(16),遹出君山(18)。

    更禀于元,故能著文。

     【注釋】 孰:通“熟”。

    放:通“仿”。

     澧:應作“醴”,疑為後人以泉涉水而誤改。

     屈:通“崛”。

    特出的樣子。

     倜傥(tìtǎng替躺):卓越不凡。

     角:據遞修本當作“用”。

    用:因此。

     牒:古代記事用的薄木闆。

     勒于鼎銘:傳說禹鑄九鼎,曾将許多罕見之物的形象刻在鼎上。

    見《左傳·宣公三年》。

    伊、望:指伊尹和姜太公呂尚。

     骊:通“犁”。

    黃黑雜色的牛。

    骍(xìng星):純赤色的牛。

     犧牲:古代用以祭祀的牲畜的總稱。

     (11)牓:通“妨”。

     (12)伯牛:參見5·2注。

     (13)仲弓:冉雍,伯牛的兒子。

     (14)顔路:顔回的父親。

     (15)回:顔回。

    參見2·2注(18)。

     (16)可:據遞修本當作“古”。

    桓氏:指桓譚的家族。

    稽古:即“稽故”,滞留不進,官運不通。

     (17)遹(yù域):通“矞”。

    用錐子穿透東西。

    遹出:穎脫而出。

    君山:即桓譚,字君山。

     【譯文】 王充回答說:鳥類沒有世代相傳的鳳凰,獸類沒有種系相傳的麒麟,人沒有世代相傳的聖賢,物沒有經常出現的珍寶。

    才能高超受到壓抑,這是遭遇時運造成的。

    人才高貴所以才單獨出現,物品高貴因此才單獨産生。

    如果文章的成熟總是要對賢人有所仿效,這就等于說醴泉必然出自舊源,嘉禾必然發自老根。

    傑出人才的出現,卓越文章的産生,風度與世俗不同,俗人因此不能對它加以衡量。

    所以罕見的事迹,被記載于史書上,少見的東西,常被刻在鐘鼎上。

    五帝不是在一個時代中興起的,伊尹、太公望也不是出生在同一個家庭。

    地區相隔千裡,事迹各不相同,時代相距幾百年,情況也不一樣。

    士人貴在有高尚的才智而不輕易往上爬,不靠出身高貴來取得顯赫的地位。

    母牛黃黑雜色生的小牛純赤色,并不妨害用小牛來做祭品;祖輩不高尚而後代優秀,并不妨礙後代成為傑出的人才。

    鲧是惡人而禹卻是聖人,瞽叟很壞而舜卻神聖。

    伯牛患惡疾,而仲弓卻健康清潔。

    顔路庸俗笨拙,而顔回卻才能超群。

    孔子、墨子的祖上平凡愚昧,而孔丘、墨翟卻是聖賢。

    揚家家族不顯貴,卻出了才能卓絕的揚子雲;桓家上輩官運不通,卻出了桓譚這樣傑出的人。

    這是由于重新禀受了元氣而生的人,所以能寫出好文章。

     【原文】 85·23充以元和三年徙家辟詣楊州部丹陽、九江、廬江,後入為治中。

    材小任大,職在刺割。

    筆劄之思,曆年寝廢。

    章和二年,罷州家居。

    年漸七十,時可懸輿。

    仕路隔絕,志窮無如。

    事有否然,身有利害。

    發白齒落,日月愈邁。

    俦倫彌索,鮮所恃賴。

    貧無供養,志不娛快。

    曆數冉冉,庚辛域際,雖懼終徂,愚猶沛沛,乃作《養性》之書凡十六篇。

    養氣自守,适食則酒(11)。

    閉明塞聰(12),愛精自保,适輔服藥引導(13),庶冀性命可延,斯須不老。

    既晚無還,垂書示後。

    惟人性命,長短有期,人亦蟲物,生死一時。

    年曆但記,孰使留之?猶入黃泉,消為土灰。

    上自黃、唐(14),下臻秦、漢而來,折哀以聖道,p理于通材(15),如衡之平,如鑒之開,幼老生死古今,罔不詳該。

    命以不延,籲歎悲哉! 【注釋】 元和:漢章帝年号,公元84~87年。

    元和三年:公元86年。

    辟:征召,被征去做官。

    《後漢書·王充傳》記載:“刺史董勤辟為從事,轉治中,自免還家。

    ”楊州部:一作揚州部。

    漢武帝分全國為十三個監察區,叫十三刺史部,簡稱十三部,又稱為十三州。

    揚州部為其中之一,東漢時,州逐漸變成郡上一級的行政區。

    丹陽:郡名,屬揚州部,在今安徽東南部。

    九江:郡名,屬揚州部,在今安徽中部和東部。

    廬江:郡名,屬揚州部,在今安徽西南部。

     治中:即“治中從事史”,是州刺史的助手。

     刺割:檢舉彈劾。

     章和二年:公元88年。

    章和是漢章帝的年号。

     罷:這裡指辭官。

    罷州:指辭去揚州治中的官職。

     懸輿:把車子吊起來不再乘坐,指告老退休。

     庚:指庚寅年(漢和帝永元二年,公元90年)。

    辛:指辛卯年(漢和帝永元三年)。

    域際:交接之際。

     終徂:指死亡。

     沛沛:形容心潮激蕩,充滿活力。

     《養性》之書:王充的著作,已佚。

     (11)适食則酒:指講究吃飯和飲酒的數量适宜,不多也不少。

    則:當為“節”,聲之誤。

    古“則”與“即”同聲通用,“節”從“即”聲。

     (12)閉明塞聰:閉塞視聽,指不問世事。

     (13)引導:即“導引”,古代的一種健身術。

    它包含的内容很廣,以主動的肢體運動,配合呼吸運動或自我按摩而進行鍛煉,相當于現今的氣功和體育療法。

     (14)黃、唐:黃帝、唐堯。

     (15)p(xī):同“析”。

    分解,剖開。

    這裡是分析的意思。

     【譯文】 元和三年,王充被征召,全家遷往揚州部的丹陽、九江,廬江等地,後來到州裡任治中從事史。

    才能低而責任重大,主管的是檢舉彈劾,著書的念頭,中斷多年了。

    章和二年,辭去州裡官職回家閑居。

    年紀已近七十歲,已經到了告老退休的時候。

    做官的門路已經斷絕,志願無法實現無可奈何。

    凡事總有順利或不順利的時候,身體也時好時壞。

    頭發白了,牙齒掉了,日子一天天的逝去,同輩的朋友越來越少,可以依靠的人很少了。

    生活貧困,得不到供養,心情很不愉快。

    光陰慢慢過去,又到了庚年、辛年交替之際,雖然害怕死去,但我心裡充滿活力,于是寫了《養性》這本書,總共有十六篇。

    養育精氣保護身體,适量吃飯節制飲酒,閉目塞耳不問世事,愛護精力注重保養,還适當地輔以藥物,作作健身操,希望壽命可以延長,短時間内不會老死。

    既然已經到了晚年無法返老還童,因此隻能著書傳給後人看。

    人的壽命,長短有一定的期限,人也和蟲物一樣,生死有一定的時間。

    曆年寫下的東西,托付給誰将它們流傳下去呢?最終将進入墳墓,化作灰土。

    上自黃帝、唐堯,下至秦漢以來,我都以聖人之道為準則,以博古通今的人分析事物的方法,對它們一一進行了評論,像秤一樣公平,像鏡子一樣明亮,一切老幼生死古今的問題,沒有一樣不包括在内。

    壽命已經不長了,真令人歎息傷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