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知篇第七八

關燈
惡。

    世俗傳說顔淵十八歲登泰山,望見吳都阊門外有一匹拴着的白馬。

    考查實際情況,可以肯定顔淵是三十歲,沒有登泰山,也沒有望見吳都的阊門。

    對項讬、尹方的稱譽,就如稱譽顔淵這類情況一樣。

     【原文】 78·22人才有高下,知物由學。

    學之乃知,不問不識。

    子貢曰:“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乎學。

    ”五帝、三王,皆有所師。

    曰:“是欲為人法也。

    ”曰:精思亦可為人法,何必以學者?事難空知,賢聖之才能立也。

    所謂神者,不學而知。

    所謂聖者,須學以聖。

    以聖人學,知其非聖。

    天地之間,含血之類,無性知者。

    狌狌知往,鳱鵲知來,禀天之性,自然者也。

     【注釋】 夫子:這裡指孔子。

     引文見《論語·子張》。

     引文見《論語·為政》。

     皆有所師:《韓詩外傳》五:“黃帝學乎大填,颛顼學乎錄圖,帝喾學乎赤松子,堯學乎尹壽,舜學乎務成子附,禹學乎西王國,湯學乎貸子相,文王學乎錫疇子斯,武王學乎太公。

    ”聖:據文意疑當為“神”字。

     狌狌知往:參見22·12注。

     鳱(gān甘)鵲:喜鵲。

    《龍虛篇》22·12作“乾鵲”。

    鳱鵲知來:參見22·12注。

    禀天之性:王充認為萬物的本性都是承受上天自然而然施放的氣而形成的,所以這裡這樣說。

     【譯文】 人的才智有高低之分,認識事物要通過學習才行。

    通過學習才能知道,不請教别人就不能認識事物。

    子貢說:“我的老師是無處不學習的,可是又何必要有個固定的老師呢?”孔子說:“我十五歲就有志于學問。

    ”五帝、三王,都是有所師法的。

    有人說:“這是為了給人們做榜樣。

    ”我說:精心思考也可以作為人們的榜樣,為什麼一定要以勤學做榜樣呢?事理很難憑空思考而得知,賢聖的才能卻可以通過學習而具備。

    那些稱為“神”的,是不學而知的;哪些稱為“聖”的,必須通過學習才能成為聖。

    因為聖人也需要學習,所以知道他并不是神。

    天地之間,含有血氣的動物,沒有天生就知道一切的。

    猩猩知道過往人的姓名,喜鵲知道未來的喜事,因為它們承受了天的本性,自然就是如此的。

     【原文】 78·23如以聖人為若狌狌乎?則夫狌狌之類,鳥獸也。

    僮謠不學而知,可謂神而先知矣。

    如以聖人為若僮謠乎?則夫僮謠者,妖也。

    世間聖神,以為巫與?鬼神用巫之口告人。

    如以聖人為若巫乎?則夫為巫者亦妖也。

    與妖同氣,則與聖異類矣。

    巫與聖異,則聖不能神矣。

    不能神,則賢之黨也。

    同黨,則所知者無以異也。

    及其有異,以入道也。

    聖人疾,賢者遲;賢者才多,聖人智多。

    所知同業,多少異量;所道一途,步驺相過。

     【注釋】 僮:即“童”。

    僮謠:即童謠,一種流傳在兒童中的民間歌謠。

    王充認為它是一種陽氣構成的妖象,能預言吉兇。

    《訂鬼篇》認為童謠為妖言,是熒惑之氣使之然。

    與:同“欤”。

     為巫者亦妖:王充認為巫是一種含陽氣而顯現妖象的人。

    參見《訂鬼篇》。

    道:王充這裡指的是“先王之道”。

     步:慢行。

    驺(hòu宙):通“驟”。

    疾走。

     【譯文】 如果認為聖人是像猩猩那樣的嗎?那麼猩猩之類可是鳥獸啊。

    童謠可以不學而知,可以算是神而先知了。

    如果認為聖人是像童謠那樣嗎?那麼童謠可是一種妖象啊。

    世間聖、神的東西可以認為是巫嗎?鬼神通過巫的口來指示人。

    如果認為聖人是像巫那樣的嗎?那麼做巫的人也是一種妖啊。

    巫與妖象同屬一種氣,那麼與聖人就不屬于一類了。

    巫與聖人不同,那麼聖人也就不能稱為神了。

    不能稱為神,那就屬于賢人一類的了。

    與賢人同屬一類,那麼聖人所知的就與賢人沒有什麼不同了。

    至于他們有所差别,是由于他們所掌握的“道”不一樣。

    聖人走得快,賢人走得慢;賢人才能多,聖人智慧多。

    他們所掌握的是同一種“道”,隻是量的多少不同而已;他們所走的是同一條路,隻是走得快的超過了走得慢的而已。

     【原文】 78·24事有難知易曉,賢聖所共關思也。

    若夫文質之複,三教之重,正朔相緣,捐益相因,賢聖所共知也。

    古之水火,今之水火也;今之聲色,後世之聲色也。

    鳥魯草木,人民好惡,以今而見古,以此而知來,千歲之前,萬世之後,無以異也。

    追觀上古,探察來世。

    文質之類,水火之輩,賢聖共之;見兆聞象,圖畫禍福,賢聖共之;見怪名物,無所疑惑,賢聖共之。

    事可知者,賢聖所共知也;不可知者,聖人亦不能知也。

     【注釋】 關思:關心,動腦筋。

     文:文采。

    質:質樸,文質:這裡指兩種不同的社會風氣。

     三教:參見42·10注。

     正:指夏曆正月,一年的開始。

    朔:夏曆每月初一,一月的開始。

    正朔:指曆法。

    圖畫:描繪,說明。

     【譯文】 事情有難以知道的有容易明白的,這都是賢聖所共同關心的。

    就像社會風氣文質的重複,三種教化的循環,曆法的相互沿用,典章制度的增減和相互沿襲,這都是賢聖所共同知道的。

    古代的水火,就同現在的水火一樣;現在的聲色,就同後代的聲色一樣。

    無論是鳥獸草木,還是人民的好惡,根據現在而推知古代,根據當前而推知未來,千年之前,萬代之後,沒有什麼不同的。

    往前觀察上古,往後探察後世,知道“文質”、“水火”一類的事情,這是賢人聖人同樣能做到的;看見了征兆,察覺了迹象,就能說明禍福,這是賢人聖人同樣能做到的;見到奇怪的東西能夠說出它的名稱,不會有什麼疑惑,這是賢人聖人同樣能做到的。

    可知的事物,賢人聖人同樣都能知道;不可知的事物,即使是聖人也不可能知道。

     【原文】 78·25何以明之?使聖空坐先知雨也,性能一事知遠道,孔竅不普,未足以論也。

    所論先知性達者,盡知萬物之性,畢睹千道之要也。

    如知一不通二,達左不見右,偏駁不純,踦校不具,非所謂聖也。

    如必謂之聖,是明聖人無以奇也。

    詹何之徒聖,孔子之黨亦稱聖,是聖無以異于賢,賢無以乏于聖也。

    賢聖皆能,何以稱聖奇于賢乎?如俱任用術數,賢何以不及聖? 【注釋】 孔竅:指耳、目、口、鼻等感覺器官,這裡泛指人的聰明才智。

     踦(qī期):一隻腳,腳不全。

    校:通“骹(qiāo敲)”,器物的腳。

    踦校:殘缺。

     【譯文】 用什麼來證明這一點呢?假如聖人憑空坐在那裡而事先就知道天要下雨,也隻是生來能夠在這一件事物上有先知遠見,他的聰明才智并不全面,不值得一提。

    所謂先知先覺生來就能通達事理的人,就能盡知萬物的本性,能完全看清各種“道”的要領。

    如果是知道一個部分就不通曉另一個部分,通達左邊卻看不見右邊,認識片面雜亂而不純,殘缺而不完備,就不是所說的聖人了。

    如果一定要說他是聖人,這反而說明聖人并沒有什麼神奇。

    詹何這類人是聖人,孔子這類人也是聖人,這就是說聖人沒有什麼不同于賢人的地方,賢人并不比聖人差。

    賢人聖人都能這樣,為什麼說聖人比賢人神奇呢?如果都運用術數推算,賢人為什麼比不上聖人呢? 【原文】 78·26實者,聖賢不能知性,須任耳目以定情實。

    其任耳目也,可知之事,思之辄決;不可知之事,待問乃解。

    天下之事,世間之物,可思而,愚夫能開精;不可思而知,上聖不能省。

    孔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寝以思,無益,不如學也。

    ” 【注釋】 知性:據文意,當作“性知”。

     “而”字下應有一“知”字。

    “可思而知”與“不可思而知”前後對文。

    開精:開悟,明白。

     省(xǐng醒):明白。

     引文參見《論語·衛靈公》。

     【譯文】 實際上,聖賢不能天生地知道一切,必須依靠耳聽、眼看來确定事情的真象。

    他們使用耳目,可以知道的事,經過思考就可以理解;不能知道的事,要等到請教了别人才能理解。

    天下的事情,世間的萬物,可以通過思考而知道,再愚蠢的人也能明白;通過思考不能知道,即使是上聖也不能明白。

    孔子說:“我曾經整天不吃飯,整夜不睡覺地去思考,結果沒有什麼好處,還不如去學習。

    ” 【原文】 78·27天下事有不可知,猶結有不可解也。

    見說善解結,結無有不可解。

    結有不可解,見說不能解也。

    非見說不能解也,結有不可解,及其解之,用不能也。

    聖人知事,事無不可知。

    事有不可知,聖人不能知。

    非聖人不能知,事有不可知,及其知之,用不知也。

    故夫難知之事,學問所能及也;不可知之事,問之學之,不能曉也。

     【注釋】 見說:據《呂氏春秋·君守》、《淮南子·說山訓》十六:“兒說之為宋王解閉結也。

    ”則“見說”是“兒說”之誤。

    下同。

    兒(ní泥):同“倪”。

    姓。

    兒說(yuè悅):傳說是一個擅長解繩結的人。

     【譯文】 天下的事物有不可知的,好比繩結有不能解開的一樣。

    倪說善于解繩結,繩結沒有解不開的。

    如果繩結有解不開的,那麼倪說也不能解開了。

    并不是倪說不會解繩結,而是有的繩結根本就解不開,等到他去解這種結時,因此也就解不開了。

    聖人知道一切事物,事物沒有什麼不能知道的。

    如果事物有不能知道的,那麼就是聖人也不能知道了。

    并不是聖人不能知道事物,而是事物有根本就不能知道的,等到聖人想去知道這種事物時,因此也就不可能知道了。

    所以較難知道的事物,通過學習和請教别人就能夠知道;根本不能知道的事物,即使通過學習和請教别人,仍然不能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