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知篇第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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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并(bàng捧):通“傍”。

    依傍:沿着。

     (19)平原津:古黃河渡口名,在今山東平原縣南。

     (20)平台:沙丘宮中的一個台名,在今河北巨鹿縣東南。

     【譯文】 考察秦始皇原本的史實,秦始皇并沒有到魯國,怎麼會上孔子的内堂,坐在孔子的床上,弄亂孔子的衣裳呢?秦始皇三十七年十月癸醜的那一天出遊,到達雲夢澤,在九嶷山對虞舜舉行“望”祭。

    乘船順長江而下,在藉柯觀覽,渡過梅渚,經過丹陽,到達錢塘,親臨錢塘江,波濤洶湧,就往西行一百二十裡,從江面狹窄處,渡過錢塘江,登上會稽山,祭祀大禹,立石碑刻頌辭,對南海舉行“望”祭。

    回來經過吳縣,從江乘渡江,沿着海邊北上,向北直到琅邪山。

    從琅邪山往北到崂山、成山,由這裡到之罘,于是沿着海邊航行,往西到達平原津就病了,最後死在沙丘平台。

     【原文】 78·6既不至魯,谶記何見而雲始皇至魯?至魯未可知,其言孔子曰“不知何一男子”之言,亦未可用。

    “不知何一男子”之言不可用,則言“董仲舒亂我書”亦複不可信也。

    行事,文記谲常,人言耳。

    非天地之書,則皆緣前因古,有所據狀;如無聞見,則無所狀。

    凡聖人見禍福也,亦揆端推類,原始見終,從闾巷論朝堂,由昭昭察冥冥,谶書秘文,遠見未然,空虛暗昧,豫睹未有,達聞暫見,卓谲怪神,若非庸口所能言。

     【注釋】 據《史記·秦始皇本紀》,始皇二十八年曾至魯。

    王充以《史記》三十七年事為說,有疏漏。

    昭昭:指顯而易見的事。

    冥冥:指昏暗不明的事。

     秘文:神秘的記載,指對儒家經書作神秘解釋的“緯書”。

     未然:尚未發生的事。

     豫:通“預”。

     達:乍,突然。

     【譯文】 既然秦始皇沒有到過魯國,谶書依據什麼說秦始皇到魯國呢?連秦始皇是否到過魯國都不知道,書上記載的孔子說的“不知是一個什麼男子”的話,也就不可信了。

    “不知是一個什麼男子”的這句話不可信,那麼記載的“董仲舒整理我的著作”這句話也又不可信了。

    已有的事實,文字記載無論如何異常,不過是人所說的話罷了。

    隻要不是天上掉下來、地下冒出來的書,就都得遵循前人因襲古人,有所依據而加以描述;如果從來沒有聽說或看到過,那麼也就沒有什麼可描述的了。

    大凡聖人預見禍福,也是估量事物的苗頭而加以類推,考察事物的開端而預見到它的結果,從民間小事推論到朝廷大事,由明顯的事而察知昏暗的事。

    谶書中的神秘記載,遠見尚未發生的事,說得空洞而含糊,預見尚未出現的事,乍一聽,猛一看,顯得離奇古怪,好像不是一般人的口裡所能說得出來的。

     【原文】 78·7放象事類以見禍,推原往驗以處來,事者亦能,非獨聖也。

     周公治魯,太公知其後世當有削弱之患;太公治齊,周公睹其後世當有劫弑之禍。

    見法術之極,睹禍亂之前矣。

    纣作象箸而箕子譏,魯以偶人葬而孔子歎,緣象箸見龍幹之患,偶人睹殉葬之禍也。

    太公、周公俱見未然,箕子、孔子并睹未有,所由見方來者,賢聖同也。

    魯侯老,太子弱,次室之女依柱而嘯(11),由老弱之征,見敗亂之兆也。

    婦人之知(12),尚能推類以見方來,況聖人君子,才高智明者乎! 【注釋】 放(fǎng仿):通“仿”。

    放象:仿效。

     事:據文意,疑當為“賢”。

     周公治魯:西周初年,周公封于魯。

    據《史記·魯周公世家》記載,周公一直留在周王朝廷裡,并未親自治理過魯國。

     太公治齊:西周初年,太公封于齊。

     劫:用武力威逼。

    以上事見《呂氏春秋·長見》、《淮南子·齊俗訓》、《韓詩外傳》十。

    據說有一次姜太公和周公談論如何治理國家,太公主張“尊賢上功”,周公主張“親親上恩”。

    太公由此預見到魯國的公族必将日益強大,而有削弱君權之患;周公則預見到齊國必将出現權臣,而有殺君篡國之禍。

     法術:指治國的方法和駕禦臣下的手段。

     象箸(hù築):象牙筷子。

    箕子:參見1·2注。

    纣作象箸而箕子譏:此事參見《韓非子·喻老》及本書《龍虛篇》22·7。

    譏:當作“叽”。

    叽:哀痛而歎惜。

     偶人:古代随葬用的木雕或泥塑的假人,又叫“俑”。

    在殷、周奴隸制社會,奴隸主往往殺死大批奴隸殉葬。

    春秋時期,人殉逐漸廢除,而用“俑”來代替。

    魯以偶人葬而孔子歎:據《孟子·梁惠王上》記載,孔子曾慨歎說:“始作俑者,其無後乎!”意思是用“俑”随葬,必将導緻人殉。

    幹:通“肝”。

    龍幹:傳說中的一種極珍貴的食品。

     魯侯:指戰國時魯國國君魯穆公。

     (11)次室:魯國地名,在今山東棗莊市東南。

    《列女傳》作“漆室”。

    嘯:指唉聲歎氣。

    次室之女依柱而嘯:據說次室之女曾靠着柱子長嘯悲歎,别人問她是為了什麼,她說是因為看到魯侯年老,太子年幼,擔憂魯國快危亡了。

    事見《列女傳·貞女》。

     (12)知(hì智):通“智”。

    見識。

     【譯文】 仿效同屬一類的事情以預測禍患,推究過去的經驗以判斷未來,賢者也能做到這點,并非隻有聖人才能做到。

    周公談論如何治理魯國,太公預知周公的後代必将有君權削弱的禍患;太公談論如何治理齊國,周公預見到太公的後代必将有殺君篡國的禍亂。

    彼此都預見到對方采用的治國方法和手段的最終結果,預見到禍亂的苗頭了。

    纣王制作了象牙筷子而箕子發出哀歎,魯國用偶人随葬而孔子為此發出慨歎,這是由制作象牙筷子預見到纣王要吃龍肝的禍患,由用偶人随葬預見到用人殉葬的災禍。

    太公、周公都預見到了尚未發生的事情,箕子、孔子都看到了還沒有出現的事情,用來預見未來的推理方法,賢人和聖人是一樣的。

    魯侯年老,太子幼弱,次室邑的女子靠在柱子上長嘯歎息,是依據老弱的征候,預見到敗亂的先兆。

    憑婦人的見識,尚且能夠推究同類事情而預見到未來,何況聖人君子,才高智明的那一類人呢! 【原文】 78·8秦始皇十年,嚴襄王母夏太後夢。

    孝文王後曰華陽後,與文王葬壽陵,夏太後嚴襄王葬于範陵,故夏太後别葬杜陵,曰:“東望吾子,西望吾夫,後百年,旁當有萬家邑。

    ”其後皆如其言。

    必以推類見方來為聖,次室、夏太後聖也。

    秦昭王十年,樗裡子卒,葬于謂南章台之東,曰:“後百年,當有天子宮挾我墓。

    ”至漢興,長樂宮在其東(11),未央宮在其西(12),武庫正值其墓,竟如其言。

    先知之效,見方來之驗也。

    如以此效聖,樗裡子聖人也。

    如非聖人,先知見方來,不足以明聖。

     【注釋】 十:據《史記·呂不韋列傳》當為“七”。

    秦始皇七年:公元前240年。

    嚴襄王:即莊襄王,秦始皇的父親,名子楚,公元前249年~前247年在位。

    東漢明帝名莊,為避諱,所以改“莊”為“嚴”。

    夏太後:秦孝文王的妃子,秦莊襄王的生母。

    夢:當為“薨”,形近而誤。

    《史記·呂不韋列傳》亦作“薨”,可證。

     孝文王:秦始皇的祖父,公元前250年在位。

    華陽後:秦孝文王的王後,無子,立子楚為太子。

    即莊襄王的養母。

     壽陵:秦孝文王的陵墓,在今陝西西安市東北路家灣附近。

     據《史記·呂不韋列傳》“後”字下有“子”字。

    範陵:《史記·呂不韋列傳》作“芷陽”,在今陝西西安市東北曹家堡附近。

     杜陵:古縣名,在今陝西西安市東南。

    因漢宣帝築陵于東原上,故名。

    《史記·呂不韋列傳》作“杜東”。

     其後皆如其言:指漢宣帝後來葬在那裡,周圍遷進了三萬戶人家。

     秦昭王:參見3·3注(14)。

    十:據《史記·樗裡子甘茂列傳》當作“七”。

    秦昭王七年:公元前300年。

     樗(chū初)裡子:姓嬴,名疾,秦惠文王的異母弟,住在樗裡,稱為“樗裡子”,曾任秦國的左丞相。

     渭南:指渭水南岸。

    章台:秦宮殿中一座建築物的名稱。

     (11)長樂宮:參見50·1注。

     (12)未央宮:西漢都城長安的主要宮殿,在漢長安故城的西南角。

     【譯文】 秦始皇七年,莊襄王的生母夏太後死了。

    秦孝文王的王後叫華陽後,與秦孝文王同葬在壽陵,夏太後的兒子莊襄王埋葬在範陵,所以夏太後另外埋葬在杜陵,她說:“向東可以看到我的兒子,向西可以看到我的丈夫,此後一百年,旁邊将會出現萬戶人家的城鎮。

    ”那以後出現了正如她所說的情況。

    如果一定要把能用類推的方法預見未來的人稱為聖人,那麼,次室女子、夏太後都是聖人了。

    秦昭王七年,樗裡子死了,埋葬在渭水南岸章台的東面,他說:“此後一百年,必定有天子的宮殿夾着我的墓。

    ”到了漢朝興起,長樂宮建在他的墓的東面,未央宮建在他的墓的西面,武器庫正對着他的墓,竟然同他說的完全一樣。

    這些先知的事例,都是能預見未來的證明。

    如果用這種情況來證明聖人,那麼樗裡子就算聖人了。

    如果他不算是聖人,那麼隻憑能夠先知、預見未來,就不足以說明是聖人。

     【原文】 78·9然則樗裡子見天子宮挾其墓也,亦猶辛有知伊川之當戎。

    昔辛有過伊川,見被發而祭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後百年,晉遷陸渾之戎于伊川焉,竟如。

    辛有之知當戎,見被發之兆也,樗裡子之見天子挾其墓,亦見博平之墓也。

    韓信葬其母,亦行營高敞地,令其旁可置萬家,其後竟有萬家處其墓旁。

    故樗裡子之見博平王有宮台之兆,猶韓信之睹高敞萬家之台也,先知之見方來之事,無達視洞聽之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