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雩篇第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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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以上事參見《論語·顔淵》。

     【譯文】 為什麼說必定要舉行雩祭呢?《春秋》上有關于雩祭的記載,作“傳” 的左丘明、公羊高、穀梁赤都對此沒有譏刺的說法,應當雩祭是很清楚的。

    曾皙對孔子談自己的志向說:“春末之時,春衣已經做好穿上,相約五六個成年人,六七個小孩子,在沂水裡洗澡,在舞雩台上吹吹風,一路唱着歌走回來。

    ”孔子說:“我贊同曾點的想法!”魯國設雩祭之所在沂水旁。

    “暮”,是晚的意思。

    “春,講的是四月。

    “春服既成”,講的是四月的衣服已經做好了。

    “冠者”、“童子”,指的是雩祭伴奏、跳舞的人。

    “浴乎沂”,講的是涉過沂水,象征從水中出來的龍。

    “風乎舞雩”,“風”是講唱歌。

    “詠而饋”,是講唱着歌用酒食雩祭,歌唱詠誦而祭祀。

    解說《論語》的人,認為浴是在沂水中沐浴。

    風,是吹幹身上。

    周曆的四月,是夏曆的二月,天氣還在寒冷,怎麼能沐浴後讓風吹幹身體呢?由此說來,是涉水而不是沐浴,雩祭是确實的了。

    《春秋左氏傳》上說:“驚蟄時要雩祭。

    ”又說:“龍星出現要雩祭”,驚蟄與龍星出現,都在二月,春天二月雩祭,秋天八月也雩祭。

    春雩是為谷苗祈求雨水,秋雩是為谷穗祈求長得飽滿。

    現在祭祀靈星,就是過去秋天舉行的雩祭。

    春雩廢除了,秋雩還存在,所以現在對靈星的祭祀,就是每年的雩祭。

    孔子說:“我贊同曾點的想法。

    ”這是稱贊曾點的說法,想用雩祭來調和陰陽之氣,所以贊同他的想法,假如雩祭不符合正道,曾點想那樣做,孔子應當反對,就不該贊同了。

    樊遲随孔子出遊,對魯國的雩祭有所感觸而求問于孔子,這是批評魯國不崇尚德行而光知道一再搞雩祭。

     【原文】 45·10夫雩,古而有之。

    故《禮》曰(1):“雩祭,祭水旱也(2)。

    ”故有雩禮(3),故孔子不譏,而仲舒申之。

    夫如是,雩祭,祀禮也。

    雩祭得禮,則大水,鼓,用牲于社(4),亦古禮也。

    得禮無非,當雩一也(5)。

    禮祭也社(6),報生萬物之功。

    土地廣遠,難得辨祭,故立社為位(7),主心事之(8)。

    為水旱者,陰陽之氣也,滿六合(9),難得盡祀,故修壇設位,敬恭祈求,效事社之義,複災變之道也。

    推生事死,推人事鬼,陰陽精氣(10),倘如生人能飲食乎?故共馨香(11),奉進旨嘉(12),區區惓惓(13),冀見答享(14)。

    推祭社言之,當雩二也。

    歲氣調和(15),災害不生,尚猶而雩。

    今有靈星,古昔之禮也。

    況歲氣有變,水旱不時,人君之懼,必痛甚矣。

    雖有靈星之祀,猶複雩,恐前不備,肜繹之義也(16)。

    冀複災變之虧,獲酆穰之報,三也。

    禮之心悃愊(17),樂之意歡忻(18)。

    悃愊以玉帛效心,歡忻以鐘鼓驗意。

    雩祭請祈,人君精誠也。

    精誠在内,無以效外,故雩祀盡己惶懼,關納精心于雩祀之前(19)。

    玉帛鐘鼓之義,四也。

    臣得罪于君,子獲過于父,比自改更,且當謝罪。

    惶懼于旱,如政治所緻,臣子得罪獲過之類也。

    默改政治,潛易操行,不彰于外,天怒不釋,故必雩祭。

    惶懼之義,五也。

     【注釋】 (1)《禮》:《禮記》。

    參見6·4注(14)。

     (2)引文見《禮記·祭法》。

     (3)故有雩禮:當是“古有雩禮”,方與下句相應。

     (4)牲:犧牲,祭祀用的牲畜。

    社:參見38·5注(9)。

     (5)雩一:舉行雩祭的第一條理由。

     (6)也:當為“地”之壞字。

    《禮記·郊特性》:“地載萬物,取财于地,是以親地也,故教民美報焉。

    ” (7)位:神位。

    即供奉土地神的場所。

     (8)主心:一心一意。

     (9)六合:東、南、西、北、上(天)、下(地)六方,指天地之間。

     (10)陰陽精氣:王充認為,人和萬物都是氣構成的,而人是最尊貴的。

    陰氣構成人體的骨肉,陽氣構成人的精神。

    參見本書《訂鬼篇》。

     (11)共(gōng供):通“供”。

    馨(xīn新)香:指芳香的祭品。

     (12)旨:味道好。

    旨嘉:指可口的祭品。

     (13)區區惓惓:形容誠懇真摯的樣子。

     (14)享:供獻祭品。

     (15)歲氣:指一年中的陰陽之氣。

     (16)肜(róng容)繹:一祭再祭。

    殷代叫“肜”,周代叫“繹”。

    《公羊傳·宣公八年》何注:“殷曰肜,周曰繹。

    繹者,據今日道昨日,不敢斥尊言之,文意也。

    肜者,肜肜不絕,據昨日道今日,斥尊言之,質意也。

    ” (17)悃(kǔn捆)愊(bì畢):至誠。

     (18)忻:同“欣”。

    高興。

     (19)關納:表達,獻送。

     【譯文】 雩祭,很古以前就有的。

    所以《禮記》上說:“雩祭,是祭祀解除水旱災害。

    ”自古就有雩禮,所以孔子對此不譏刺,而董仲舒發揮了它的大義。

    如果是這樣,雩祭,是祭祀之禮。

    雩祭符合禮,發大水就擊鼓獻上牲畜祭祀土地神,這也是符合于古禮的。

    符合于禮就不會錯,這是應當舉行雩祭的第一條理由。

    按照禮的規定,祭祀土地神,報答它生長萬物的功德。

    土地寬廣遙遠,難得普遍祭祀到,因此建立一個社作為供奉土地神的場所,一心一意地供奉它。

    造成水旱災害的是陰陽之氣,它充滿天地之間,難得全部祭祀到,所以修建祭壇設立牌位,恭恭敬敬地祈求,仿效祭祀土地神的道理,這是消除災害,恢複正常狀況的辦法。

    把對待活人的辦法推行于事奉死人,把對待人的辦法推行于事奉鬼神。

    陰陽精氣,也許像活人一樣能飲食吧,所以供奉芳香的祭品,奉獻可口的祭品,誠心誠意,希望能對自己的供奉給予報答。

    從推行祭祀社神方面說來,這是應當舉行雩祭的第二條理由。

    一年中陰陽之氣調和,災害不發生,尚且還要舉行雩祭。

    現在祭祀靈星是依照古代的雩禮。

    何況一年中陰陽之氣發生了變化,水旱災害經常出現,君主的驚懼,必然是很痛切的。

    雖然有了對靈星祭祀,仍然要再舉行雩祭,唯恐隻有前一項祭祀還不夠周到,這就是一祭再祭的含義了。

    期望消除災害帶來的損失,獲得莊稼豐收的報答,這是應當舉行雩祭的第三條理由。

    行禮的時候心是至誠的,樂曲的節奏是歡快的。

    至誠可以用玉器絲帛來表達心意,歡快可以用鐘鼓來檢驗誠意。

    雩祭禱告祈求,君主是極誠懇的。

    至誠的心意隐慝于内,無法表達出來,所以舉行雩祭以盡量表達自己恐懼不安的心情,把自己的誠心獻到雩祭台前。

    用玉帛鐘鼓來表達祭祀的誠意,這是應當舉行雩祭的第四條理由。

    大臣得罪了君主,兒子對父親犯了過錯,等到自己改正時,尚且應當對自己的罪過進行道歉。

    君主對旱災惶恐不安,如果旱災是由政治所引起的,就好比大臣得罪君主和兒子對父親犯了過錯一樣。

    不聲不響地改變政治,暗中改變道德行為,不顯露出來,上天的憤怒不會解除,所以必須舉行雩祭,為表達對旱災的惶恐不安的心意,這是應當舉行雩祭的第五條理由。

     【原文】 45·11漢立博士之官(1),師弟子相呵難,欲極道之深,形是非之理也。

    不出橫難,不得從說(2);不發苦诘,不聞甘對,導才低仰,欲求裨也(3),砥石劘厲(4),欲求铦也(5)。

    推《春秋》之義,求雩祭之說,實孔子之心,考仲舒之意。

    孔子既殁(6),仲舒已死,世之論者,孰當複問?唯若孔子之徒,仲舒之黨,為能說之(7)。

     【注釋】 (1)博士:參見3·3注(13)。

     (2)從(òng縱):通“縱”。

    直,正确。

     (3)導:選擇。

    這兩句不好理解,疑當作“導米低仰,欲求粺也。

    ”《後漢書·和熹鄧皇後紀》李注雲:“導官主導擇米以供祭祀。

    謂導擇米粟,簸揚低仰之,所以去粗粝,求精粺也。

    ”米才粺裨,形聲相近而誤。

    低仰:揚米時一上一下搖動簸箕。

    粺(bài敗):精米。

     (4)砥石:磨刀石。

    劘(mó摩):磨。

    厲:同“砺”。

    磨。

     (5)铦(xiān先):鋒利。

     (6)殁(mò末):死。

     (7)說:解釋。

    王充在這裡以孔子、董仲舒自居。

     【譯文】 漢代設立博士這種官,老師學生互相責難,想要窮盡“道”的深奧,弄清是非的道理。

    不進行橫加責難,就得不到正确的看法。

    不進行一再的追問,就聽不到絕妙的回答。

    搖動簸箕選擇谷米,是想得到精米;用磨刀石磨刀,是想使刀刃鋒利。

    以上議論是為了推究《春秋》的原義,尋求關于雩祭的道理,證實孔子的想法,查考董仲舒的心思。

    孔子已經死了,董仲舒已經死了,世間上的論述者,又應當去問誰呢?唯有像孔子這樣的人,董仲舒這樣的人,才能去解釋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