譴告篇第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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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跟随世俗,于是陳述了關于沐浴的那番話。

    大凡要去掉身上沾滿豬圈裡髒東西的人,有人會教他焚香薰身,有人會叫他背豬掩蓋臭味。

    這二種說法對除掉身上的髒臭,誰對誰不對呢?進行指責又不能改變,是很少有益處的。

    其實,用随寒從溫的辦法來指責君主刑賞的錯誤,能使他改變嗎? 【原文】 42·6西門豹急(1),佩韋自寬;董安于緩(2),帶弦以自促(3)。

    二賢知佩帶變己之物,而以攻身之短。

    夫至明矣(4),人君失政,不以他氣譴告變易,反随其誤,就起其氣,此則皇天用意不若二賢審也。

    楚莊王好獵,樊姬為之不食鳥獸之肉(5);秦缪公好淫樂,華陽後為之不聽鄭、衛之音(6)。

    二姬非兩主,拂其欲而不順其行。

    皇天非賞罰而順其操,而渥其氣,此蓋皇天之德不若婦人賢也。

     【注釋】 (1)西門豹:參見8·9注(12)。

     (2)董安于:參見8·9注(14)。

     (3)事參見《韓非子·觀行》。

     (4)夫:十五卷本作“天”,可從。

     (5)樊姬:楚莊王的夫人。

    事參見劉向《列女傳·王妃》。

     (6)華陽後:秦缪公的夫人。

    鄭、衛之音:指鄭、衛兩國的民間音樂。

     【譯文】 西門豹性情急躁,就佩帶皮帶提醒自己和緩些;董安于行動緩慢,就帶着弓弦提醒自己緊張些。

    二位賢人懂得佩帶能改變自己性格的東西,來克服自身的缺點。

    天是最英明的,君主政治有失誤,不用相反的氣來譴告使他改變,反而順随君主的錯誤,遷就原來的陰陽之氣,這就是說,上天的用意不如兩位賢人精明了。

    楚莊王好打獵,樊姬為此不吃鳥獸的肉;秦缪公喜歡無節制的地作樂,華陽後為此不聽鄭、衛兩國的音樂。

    二位姬妃不滿意兩位霸主,就違背他們的欲望,不順從他們的行為。

    上天指責君主賞罰失時,卻順着君主的錯誤行為,助長原來的陰陽之氣,這大概是說,上天的德行不如婦人賢良了。

     【原文】 42·7故谏之為言,間也。

    持善間惡,必謂之一亂(1)。

    周缪王任刑,《甫刑》篇曰(2):“報虐用威。

    ”威、虐皆惡也。

    用惡報惡,亂莫甚焉。

    今刑失賞寬(3),惡也。

    夫複為惡以應之(4),此則皇天之操與缪王同也。

    故以善駁惡,以惡懼善,告人之理,勸厲為善之道也。

    舜戒禹曰:“毋若丹朱敖(5)。

    ”周公敕成王曰:“毋若殷王纣(6)。

    ”毋者,禁之也。

    丹朱、殷纣至惡,故曰“毋”以禁之。

    夫言“毋若”,孰與言“必若”哉?故“毋”、“必”二辭,聖人審之,況肯譴非為非,順人之過以增其惡哉?天人同道,大人與天合德(7)。

    聖賢以善反惡,皇天以惡随非,豈道同之效,合德之驗哉? 【注釋】 (1)一:統一。

    一亂:統一亂,平亂,制止亂。

     (2)《甫刑》:即《尚書·呂刑》。

     (3)刑失賞寬:下文作“刑賞失實”,可從。

     (4)夫:疑“天”字形近而誤。

    章錄楊校宋本作“天”,可從。

     (5)引文參見《尚書·臬陶谟》。

     (6)引文參見《尚書·無逸》。

     (7)參見《周易·乾卦·文言》。

     【譯文】 所以“谏”這個詞,就是阻攔的意思。

    用善去阻攔惡,一定認為它能制止禍亂。

    周缪王濫用刑罰,《尚書·呂刑》上說:“要用暴力來對付殘暴。

    ”暴力、殘暴都不好。

    拿壞事來對付壞事,禍亂沒有比這更厲害的了。

    如今懲罰與将賞都不符合實際情況,這是壞事。

    天又用不好的辦法來順應他,這就是說,上天的德行與周缪王相同了。

    因此用好的去駁斥壞的,用壞人壞事作例,使人畏懼而變好,這是告誡人的道理,是勉勵人為善的方法。

    舜告誡禹說:“不要像丹朱那樣狂妄。

    ”周公告誡成王說:“不要像殷纣王那樣。

    ”毋,是禁止、不要的意思。

    丹朱、殷纣王太壞,所以用“毋”來表示禁止學他們。

    說“毋若”,跟說“必若”,誰恰當呢?所以“毋”、“必”這二個詞,聖人分得很清楚。

    怎麼能用錯誤來譴告錯誤,順着别人的過失來增加他的罪過呢?天和人都是同一道理,聖人和天都是同樣的德行,但聖賢用好的來反對壞的,而上天卻用有害的辦法來将就錯誤,難道這是天人同道,聖人與天合德的證明嗎? 【原文】 42·8孝武皇帝好仙,司馬長卿獻《大人賦》(1),上乃仙仙有淩雲之氣(2)。

    孝成皇帝好廣宮室,楊子雲上《甘泉頌》(3),妙稱神怪,若曰非人力所能為,鬼神力乃可成。

    皇帝不覺,為之不止。

    長卿之賦,如言仙無實效,子雲之頌,言奢有害,孝武豈有仙仙之氣者,孝成豈有不覺之惑哉?然即天之不為他氣以譴告人君,反順人心以非應之,猶二子為賦頌,令兩帝惑而不悟也。

     【注釋】 (1)司馬長卿(公元前179~前117年):司馬相如,字長卿。

    蜀郡成都(今屬四川省)人。

    西漢辭賦家。

    漢武帝用為郎,曾奉使西南,後為孝文園令。

    其賦大都描寫帝王苑囿之盛,田獵之樂,極盡鋪張之能事,于篇末則寄寓諷谏,富于文采,為漢武帝所賞識。

    《大人賦》:《史記·司馬相如列傳》記載:司馬相如寫《大人賦》獻給漢武帝,本想諷刺他好仙,不想賦中過多地描寫了神仙,反而助長了他好仙的心理。

     (2)仙仙:形容飄飄然飛舞的樣子。

     (3)《甘泉頌》:《漢書·楊雄傳》記載,楊雄作《甘泉頌》獻給漢成帝,其中描寫甘泉宮構造十分奇妙,不是人力能辦到,以諷刺成帝好擴建宮室。

    不料成帝并未意識到他的用意,反而繼續擴建宮室不止。

     【譯文】 漢武帝喜歡神仙,司馬相如獻上《大人賦》,武帝讀了就有飄飄然騰雲上天的神氣。

    漢成帝喜歡擴建宮室,楊子雲獻上《甘泉頌》:描寫甘泉宮堪稱美妙神奇,說它不是人力能夠辦到,要鬼神的力量才能建成。

    皇帝沒有察覺其用意,反而做個不停。

    司馬相如的賦,如果直說修仙不會有實際效果,楊子雲的頌,要是直說奢侈有害,漢武帝怎麼會有飄飄然要上天的神氣,漢成帝怎麼會執迷不悟呢?然而天用相反的氣來譴告君主,反而順從君主的心意用不對的辦法來迎合他的錯誤,就像司馬相如和楊子雲二人寫的賦、頌那樣,使漢武帝和漢成帝兩帝執迷不悟。

     【原文】 42·9窦嬰、灌夫疾時為邪(1),相與日引繩以糾纆之(2),心疾之甚,安肯從其欲?太伯教吳冠帶,孰與随從其俗與之俱倮也?故吳之知禮義也,太伯改其俗也。

    蘇武入匈奴,終不左衽;趙他入南越(3),箕踞椎髻(4)。

    漢朝稱蘇武而毀趙他。

    之性(5),司越土氣,畔冠帶之制(6)。

    陸賈說之,夏服雅禮(7),風告以義(8),趙他覺悟,運心向内(9)。

    如陸賈複越服夷談,從其亂俗,安能令之覺悟,自變從漢制哉? 【注釋】 (1)窦嬰:字王孫。

    西漢外戚。

    漢景帝時拜大将軍,平七國之亂有功,封魏其侯。

    漢武帝時為丞相,因得罪窦太後被免。

    為救門客灌夫,得罪孝景後,被殺。

    灌夫:字仲孺。

    本姓張,因父張孟得寵于灌嬰,賜姓灌。

    以作戰骁悍聞名。

    漢武帝時為太仆,遷燕相。

    為人剛直使酒,好任俠。

    因酒後罵丞相田蚡,被劾不敬,族誅。

     (2)繩:繩墨,木工畫直線的工具,這裡引伸為衡量人的标準。

    糾纆:這裡是指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