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日篇第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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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的北邊落入地中,太陽也跟随天一起落進地裡,由于地嚴密地遮蔽着,所以人看不見。

    然則天地是夫妻,合成一體。

    天在地中,地與天合成一體,天和地并成一氣,所以能産生萬物。

    北方屬陰,天地合成一體并成一氣,因此住在北方。

    ”天在地中運行嗎?否則,是北方的地低下而傾斜了?如果天真的在地中運行,鑿地一丈,轉眼就該看見水源,天在地中運行,在水中出沒嗎?如果北方低下傾斜,那麼所有的河流都應該向北傾注,而不會充滿水了。

     【原文】 32·8實者,天不在地中,日亦不随天隐,天平正與地無異。

    然而日出上、日入下者,随天轉運。

    視天若覆盆之狀,故視日上下然,似若出入地中矣。

    然則日之出,近也;其入,遠,不複見,故謂之入。

    運見于東方(1),近,故謂之出。

    何以驗之?系明月之珠于車蓋之橑(2),轉而旋之,明月之珠旋邪(3)?人望不過十裡,天地合矣,遠,非合也。

    今視日入,非入也,亦遠也。

    當日入西方之時,其下民亦将謂之日中(4)。

    從日入之下,東望今之天下,或時亦天地合。

    如是,方天下在南方也(5),故日出于東方,入于北方之地(6),日出北方,入于南方。

    各于近者為出,遠者為入。

    實者不入,遠矣。

    臨大澤之濱,望四邊之際與天屬。

    其實不屬,遠若屬矣。

    日以遠為入,澤以遠為屬,其實一也。

    澤際有陸,人望而不見。

    陸在,察之若望(7);日亦在,視入若入,皆遠之故也。

    太山之高,參天入雲,去之百裡,不見埵塊(8)。

    夫去百裡,不見太山,況日去人以萬裡數乎?太山之驗,則既明矣。

    試使一人把大炬火夜行于道,平易無險,去人不一裡(9),火光滅矣。

    非滅也,遠也。

    今日西轉不複見者,非入也。

     【注釋】 (1)見:同“現”。

     (2)橑(liáo遼):通“轑”,車蓋頂上的方形輻條。

     (3)王充舉這個例子,是想說明太陽是附着在天體上運行的,而不是離開天體自己運行的。

     (4)根據文意,疑“下”後脫一“之”字。

    《晉志》引作“其下之人”,可證。

     (5)根據文意,疑“方”下脫“今”字。

    後文有“方今天下在東南之上”,可證。

     (6)日出于東方,入于北方之地,句難通。

    日出于東方,入于西方是常理,故疑“于”下奪“西方”二字。

     (7)望:上言“人望而不見”,此當言“察之若亡”故疑“望”系“亡”聲近而誤。

     (8)埵:(duǒ朵)塊:小土堆。

     (9)不一裡:《晉書·天文志》、《隋書·天文志》、《太平禦覽》卷四引《論衡》文皆作“十裡”。

    可從。

     【譯文】 實際上,天下在地中,太陽也不跟随天隐沒,天平正跟地沒有兩樣。

    然而太陽升上天空,太陽落入地下,是跟随着天運轉的。

    看天像盆倒扣的形狀,所以看太陽出來是一上一下的樣子,好像是從地中升起又落入地中。

    其實,能看見太陽出來,是它靠近人;看見它落下去,是它離人遠,不再看見了,所以認為它入地了。

    太陽運行出現在東方,靠近人了,所以稱為日出。

    用什麼證明呢?把光亮的珠子栓在車蓋的轑上,旋轉車蓋,光亮的珠子本身會轉動嗎?人往前看不超過十裡,天地就會在一起,這是遠的緣故,這不是真正合在一起。

    現在看見太陽落入地下,并不是真落入地下,也是遠的緣故。

    當太陽向西方落下的時候,那些正處在太陽下的人還會認為是中午。

    從太陽落下的地方,向東看現在的天下,或許也天地合在一起了。

    像這樣,現在的中國在南方,所以太陽從東方升起,向西方落下。

    在北方的土地上,太陽從北方升起,朝南方落下。

    它們都靠近人所以叫日出,離人遠所以叫日落。

    實際上太陽沒有落入地下,隻是離人遠了。

    站在靠近大湖的水邊,看見大湖四面的邊沿都與天相連。

    實際上并不相連,是因為遠了,看起來好像相連一樣。

    太陽以離人遠為日落,大湖以離人遠為相連,它們實際上道理是一樣的。

    大湖那邊有陸地,人看不見。

    陸地是在的,隻是看它像沒有一樣;太陽也是存在的,隻是看它像落進地下一樣;都是離人遠的緣故。

    泰山很高,高出空際插入雲霄,離它百裡,連個小土堆的樣子都看不見,既然離開百裡,就看不見泰山,何況太陽離人要用萬裡來計算呢?泰山的驗證,就已經很清楚了。

    假使一個人拿着火炬夜晚在路上走,地面平坦沒有障礙,離開人們十裡,火光就消失了。

    不是火光消失了,而是離人太遠的緣故。

    現在太陽向西運轉不再看得見,并不是它落入地下了。

     【原文】 32·9問曰:“天平正與地無異,今仰視天,觀日月之行,天高南方下北方,何也?”曰:方今天下在東南之上,視天若高。

    日月道在人之南,今天下在日月道下,故觀日月之行,若高南下北也。

    何以驗之?即天高南方(1),之星亦當高(2)。

    今視南方之星低下,天複低南方乎?夫視天之居近者則高,遠則下焉。

    極北方之民以為高,南方為下。

    極東、極西,亦如此焉。

    皆以近者為高,遠者為下。

    從北塞下,近仰視鬥極,且在人上。

    匈奴之北,地之邊陲,北上視天,天複高北下南,日月之道,亦在其上。

    立太山之上,太山高;去下十裡,太山下。

    夫天之高下,猶人之察太山也。

    平正,四方中央高下皆同。

    今望天之四邊若下者,非也,遠也。

    非徒下,若合矣。

     【注釋】 (1)即:如果。

     (2)根據文意,疑“之”上奪“南方”二字。

    與下句“今視南方之星低下,天複低南方乎”,相反成文,可證。

     【譯文】 有人問:“既然天平正與地沒有兩樣,那麼現今擡頭看天,觀察太陽和月亮的運行,卻是天的南方高北方低,為什麼呢?”回答是:現今中國在東南方的大地上,所以看天好像很高。

    太陽和月亮運行的軌道在人們的南面,現在中國在太陽和月亮運行軌道的下面,所以觀察太陽和月亮的運行,就像南面高北面低。

    拿什麼證明呢?因為如果天的南方高,南方的星星也應當高。

    現在看南方的星星很低,那麼天的南方反過來不也該變低了嗎?看天處于靠近人的就高,離人遠的就低。

    最北面的人認為高的,最南面的人卻認為低。

    最東面的與最西面的,也是這種情況。

    都是以靠近人的為高,離人遠的為低。

    從北部邊塞下面,就近擡頭看北鬥星,還是在人們的上空。

    匈奴的北面,是大地的邊沿,從北面往上看天,天反過來北面高南面低,太陽和月亮運行的軌道,也還是在天上。

    站在泰山頂上,覺得泰山很高;離開泰山十裡,就覺得泰山變低了。

    其實,天的高低,就像人觀察泰山一樣。

    天平平正正,四面和中央的高低都是一樣的。

    如今看天的四邊好像低了,其實不是,是離人遠的緣故。

    看起來天的四邊不僅僅是低了,而且與地好像是合在一起的。

     【原文】 32·10儒者或以旦暮日出入為近,日中為遠;或以日中為近,日出入為遠(1)。

    其以日出入為近、日中為遠者,見日出入時大,日中時小也。

    察物近則大,遠則小,故日出入為近,日中為遠也。

    其以日出入為遠、日中時為近者,見日中時溫,日出入時寒也。

    夫火光近人則溫,遠人則寒,故以日中為近,日出入為遠也。

    二論各有所見,故是非曲直未有所定。

    如實論之,日中近而日出入遠。

    何以驗之?以值竿于屋下。

    夫屋高三丈,竿于屋棟之下,正而樹之,上扣棟(2),下抵地,是以屋棟去地三丈。

    如旁邪倚之,則竿末旁跌(3),不得扣棟,是為去地過三丈也。

    日中時,日正在天上,猶竿之正樹去地三丈也。

    日出入,邪在人旁(4),猶竿之旁跌去地過三丈也。

    夫如是,日中為近,出入為遠,可知明矣。

    試複以屋中堂而坐一人,一人行于屋上,其行中屋之時,正在坐人之上,是為屋上之人與屋下坐人相去三丈矣。

    如屋上人在東危若西危上,其與屋下坐人相去過三丈矣。

    日中時,猶人正在屋上矣;其始出與入,猶人在東危與西危也。

    日中去人近,故溫;日出入遠,故寒。

    然則日中時日小,其出入時大者,日中光明,故小;其出入時光暗,故大。

    猶晝日察火,光小;夜察之,火光大也。

    既以火為效,又以星為驗。

    晝日星不見者,光耀天之也,夜無光耀,星乃見。

    夫日月,星之類也。

    平旦、日入光銷(5),故視大也。

     【注釋】 (1)參見桓譚《新論》。

     (2)扣:通“叩”,敲打。

    這裡是碰着的意思。

     (3)末:樹梢。

    這裡指竿子。

    跌:摔倒。

    這裡是傾倒的意思。

     (4)人:根據文意,疑是“天”之誤。

    上文“正在天上”與“邪在天旁”相對為文,可證。

     (5)平旦:天剛亮。

    銷:衰。

    這裡是微弱的意思。

     【譯文】 儒者有人認為早晨太陽出來和傍晚落下時離人近,太陽正中時離人遠;又有人認為太陽正中時離人近,日出日落時離人遠。

    那些認為日出日落離人近、日中離人遠的,是見日出日落時太陽大,日中時太陽小。

    觀察物體近就大,遠就小,所以日出日落時離人近,日中時離人遠。

    那些認為日出日落太陽離人遠、日中時離人近的,是見日中時天氣溫暖,日出日落時天氣寒冷。

    由于火光離人近就溫暖,離人遠就寒冷,所以認為太陽正中時離人近,日出日落時離人遠。

    兩種議論各有見解,因此是非曲直無法确定。

    按實際來說,太陽正中時離人近而日出日落時離人遠。

    用什麼證明呢?拿在屋下樹棵竿子來證明。

    房屋高三丈,竿子在屋梁下面,把它筆直地立起,竿尖頂着屋梁,下面抵着地,這樣屋梁離地就剛好三丈。

    如果把竿子斜靠着屋梁,那麼竿子就會朝一邊傾倒,不會頂着屋梁,這是因為離地超過三丈的緣故。

    日中的時候,太陽在天的正中,就象竿子筆直地立着離地隻有三丈一樣。

    日出日落的時候,太陽斜斜地附着在天邊,就象竿子朝一邊傾倒離地超過三丈一樣。

    像這樣,太陽正中時離人近,日出日落時離人遠,就可以理解清楚了。

    試試再讓堂屋的正中坐一個人,另一個人在屋頂上走,當他走到屋頂正中的時候,正好在坐着的人上面,這是因為屋頂的人跟屋内坐着的人相離剛好三丈的緣故。

    如果屋頂的人是在東邊屋脊或西邊屋脊上,那麼他與屋内坐着的人相離就會超過三丈。

    日中時的太陽,就像人在屋頂的正中;那剛出來和剛落下的太陽,就像人在東邊屋脊與西邊屋脊上。

    太陽正中離人近,所以溫暖;日出日落離人遠,所以寒冷。

    但是日中時的太陽小,那日出日落時的大,這是由于太陽正中時陽光明亮,所以看起來小;那日出日落時陽光暗淡,所以看起來大。

    就像白天看火,火光小;晚上看火,火光大一樣。

    既然用火作了應證,再用個星星來作證明。

    白天看不見星星,是因為陽光照耀淹沒了它們,夜晚沒有陽光照耀,星星才能看見。

    太陽和月亮,跟星星同類。

    由于天亮和傍晚陽光微弱,所以看起來太陽就大了。

     【原文】 32·11儒者論日旦出扶桑(1),暮入細柳(2)。

    扶桑,東方地(3);細柳,西方野也(4)。

    桑、柳,天地之際,日月常所出入之處。

    問曰:歲二月、八月時,日出正東,日入正西,可謂日出于扶桑,入于細柳。

    今夏日長之時,日出于東北,入于西北;冬日短之時,日出東南(5),入于西南。

    冬與夏,日之出入,在于四隅,扶桑、細柳正在何所乎?所論之言,猶謂春、秋,不謂冬與夏也。

    如實論之,日不出于扶桑,入于細柳。

    何以驗之?随天而轉(6),近則見,遠則不見。

    當在扶桑、細柳之時,從扶桑、細柳之民,謂之日中。

    之時(7),從扶桑、細柳察之,或時為日出入。

    若以其上者為中(8),旁則為旦夕,安得出于扶桑,入細柳? 【注釋】 (1)根據文意,疑“論”下脫一“曰”字。

    後文有“儒者論曰”,可證。

    扶桑:地名。

    傳說在漢時中國東面二萬餘裡處。

     (2)細柳:地名。

    又稱昧谷。

    傳說西方日落之處。

     (3)根據文氣,疑“方”後脫一“之”字。

    《藝文類聚》卷一、《太平禦覽》卷四引《論衡》文作“東方之地”,可證。

     (4)根據文氣,疑“方”後脫一“之”字。

    《藝文類聚》卷一、《太平禦覽》卷四引《論衡》文作“西方之地”,可證。

     (5)根據文氣,疑“出”後脫一“于”字。

    上文“日出于東北,入于西北”,可證。

     (6)根據文意,疑“随”上奪一“日”字。

     (7)句不可讀。

    根據文意,疑是“日中”二字重出漏抄。

     (8)若:根據文意,疑“皆”字之誤。

     【譯文】 儒者議論說,太陽早晨從扶桑升起,傍晚在細柳落下。

    扶桑是東方最遠的地方;細柳是西方最遠的原野。

    扶桑與細柳是天地的邊沿,是太陽和月亮天天升起與落下的地方。

    每年農曆二月和八月的時候,太陽從正東升起,從正西落下,可以說太陽是出于扶桑,入于細柳了。

    如今夏天白晝長的時候,太陽是從東北方升起,朝西北方落下;冬天白晝短的時候,太陽是從東南方升起,朝西南方落下。

    冬天和夏天,太陽的出入,在天的四角,那麼扶桑和細柳又正處在什麼地方呢?儒者談論的話,春、秋天還可以這樣說,冬、夏天就不能這樣說了。

    按實際情況來說,太陽不是從扶桑升起,也不朝細柳落下。

    用什麼證明呢?太陽跟随着天運轉,離人近就能看見,離人遠就看不見。

    當太陽在扶桑或細柳的時候,從扶桑、細柳的人看來,認為是太陽在正中。

    當我們處于太陽正中的時候,從扶桑、細柳的人看來,或許正是日出或日落的時候。

    人們都以太陽在自己的頂上為日中,在兩側就為早晨與傍晚,怎麼能說太陽是出于扶桑,入于細柳呢? 【原文】 32·12儒者論曰:“天左旋(1),日月之行,不系于天(2),各自旋轉(3)”。

    難之曰:使日月自行,不系于天,日行一度(4),月行十三度(5),當日月出時,當進而東旋,何還始西轉?系于天,随天四時轉行也。

    其喻若蟻行于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