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劄記

非美即刺豈通論乎且班固雲詩有齊魯毛韓而以韓詩為近漢之列于學官者則取齊魯韓之詩鄭康成與毛公同鄉獨注毛詩從此毛詩獨行于世而齊魯韓三詩俱無傳此如春秋三傳其釋經已自不同未可專信一家也今毛詩與三詩各異既難偏信故朱子以理斷之縱其說未必盡得聖人之本旨然視漢之人自為説而于理難通者其孰去孰從不較然可辨乎孔子雲多聞阙疑又曰杞宋不足征也今去聖既逺不以理為折衷而求其至是顧欲輕背前賢之說以遽達于道也亦見其惑矣　夫子謂鄭聲淫葢指萚兮狡童褰裳等數詩如樂記雲桑間濮上之音亡國之音也亦指桑中詩言此二國之詩出于桑濮溱洧間者其聲淫靡非謂鄭衞之詩其聲盡淫也但其國好而習之成俗耳其聲調最足惑人故特戒之　為填詞者用哀調則哀用樂調則樂是哀樂系于所用之調也要之心中有哀而以哀詞填入哀調心中有樂而以樂詞填入樂調是哀樂仍生于心也決無欲抒冩好賢樂善勸徳規過之心而用莊雅之詞填入淫靡之調者可見詩不淫而聲淫無是理也 匪雞則鳴二句俱是賢妃語言若非雞鳴豈天已旦而蒼蠅有聲乎次章雲若非東方明豈時尚早而為月出之光乎上意其太晚此又疑其尚未近曉總是驚恻不安于寝之情狀 園有桃以下應是東遷後之詩魏不乆而淪于晉矣棘叢生多刺其實為小棗園圃多以為藩易雲寘于叢棘以之拘禁罪人詩人葢以棘比法令科條之森布閑民者皆所以養民衰亂之法則苛虐而已故詩人憂之嗟行之人胡以不比乎人無兄弟胡以不佽乎以非同父故耳此四句隻作反問之詞以應不如我同父意羔裘篇言此羔裘而飾以豹之大夫其待人傲慢苛刻非獨于他人然也自我人而亦居居然慢以待之究究然苛以待之我豈無他人而必于子乎亦維與子為故舊夙好誼不可違棄耳夫以有故舊夙好之誼者而猶待之若此則其無禮不仁可知而詩人乃顧念舊好終不忍背離此唐風之厚也 詩所解素冠雲與上篇一類素衣素冠者羔裘狐裘之反也庶得見此人者而與之同歸傷俗之甚也案浮靡媮薄之俗惟返樸尚質乃可救之舍是無先矣素衣素冠素鞸之思即易白贲之防 匪風作于将東遷時懷之好音以善言贈之而納寘其懷也 東山次章言軍士之未有室家者室廬荒廢之狀三章言軍士之已有室家者思念喜慰之情四章則分承其意而結言之 當日周公遇流言之變若退避居東三監挾武庚為亂東方嚣然不靜逼近京邑王室有岌岌之勢安得待至二年後始往征耶公以懿親叔父當國義不得避嫌養禍倘有避嫌之見則負扆之事應先避矣伊尹周公所處難以常論通經達權理勢自應然耳且罪人斯得之雲若但雲得其主名度二叔之情形未必須二年之後始露也二年而擒獲罪人三年而後歸隻是一畨事非居東二年而迎歸又東征三年而歸也觀豳風東征在前伐柯三篇在後可知 文貞公謂四始皆始于文王誠不易之論至天保則武王以後詩也 鴻雁雖流民所作然闗于中興美政與庭燎俱為宣王詩可無疑也沔水鶴鳴朋友規勸之詩祈父軍士怨苦之詩白駒則賢人逺遁黃鳥我行其野則政散民流無以為國矣此六篇并西周畿内夷厲以降之風謡也斯幹乃公卿作室落成之詩無羊則美牧人善職之詩此二篇應屬宣王之世西周之風止此幽在位十一年淫昏速禍具于瞻卬召旻小弁白華西畿之風不具録也按沔水以下諸篇勸戒之義深世變之迹具末系以頌禱之章緻意于蕃育嘉祥豐和征兆葢天運人事往複循環聖人望治之心寓于删叙矣 沔水以下至無羊大抵系周道既衰西周畿内風謡或為夷厲以前或在夷厲以後難強分也又或俱為宣王時亦未可知以其音節近小雅故附于宣王變小雅之後葢畿内正風如何彼秾矣作于成康之世召公輔政時所得者已入于召南其後風謡有無甚闗于勸懲大義者夫子悉删之略存數篇而聖學之淵源流贻者長王澤之衰竭由來者漸已具見于此矣 黃鳥我行其野斯幹無羊若俱為宣王之詩則是因政荒民散闗于王業之衰替者重宮室畜牧之事在所輕以為叙也又不以作之在上者居先作之民間者居後為例矣正如鴻雁亦民間風謡以其系于王業中興之本故居庭燎之前皆重民之義 巷伯乃宮禁近臣之屬而被防所闗大矣谷風朋友相責之詩蓼莪孝子自責之詩闗于倫誼之大列之于此知非微者之作北山無将大車小明三篇行役大夫之作與上大東四月二篇俱非微者又音節系雅體故與節南山諸篇并編入東遷後小雅也若黍離作于行役或系王臣之卑者所作且按王風諸篇已有無複可為之歎矣與東遷後入于小雅諸詩神情音調俱迥别周太師别為王風有以夫 楚茨諸篇小序皆以為陳古刺今見其系于鼓鐘之後故耳實則諸篇絶不見其為刺也朱子辟之卓矣常棣文武時燕兄弟之詩周公所作序謂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是也管叔以殷畔在周公相成王朝諸侯之後説者謂死喪之威指管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