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君覽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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徼於河,曰:“吾嘗好聲色矣,而鸾徼緻之;吾嘗好宮室台榭矣,而鸾徼為之;吾嘗好良馬善禦矣,而鸾徼來之。

    今吾好士六年矣,而鸾徼未嘗進一人也。

    是長吾過而绌善也。

    ”故若簡子者,能厚以理督責於其臣矣。

    以理督責於其臣,則人主可與為善,而不可與為非;可與為直,而不可與為枉。

    此三代之盛教。

     譯文: 亡國的君主,必然驕傲自滿,必然自以為聰明,必然輕視外物。

    驕傲自滿就會傲視賢士,自以為聰明就會獨斷專行,看輕外物就會沒有準備。

    沒有準備就會召緻禍患,獨斷專行君位就會危險,傲視賢士聽聞就會閉塞。

    要想不閉塞,必須禮賢下士;要想君位不危險,必須得到衆人輔佐,要想不召緻禍患,必須準備齊全。

    這三條,是君主治理國家的最大原則。

     晉厲公奢侈放縱,喜歡聽信讒人之言,他想把他的大臣們都除掉,提拔他身迎的人為官。

    胥童對厲公說。

    “一定要先殺掉三個姓郄的。

    他們家族大,對公室有很多怨恨,除掉大家族,就不會威逼公室了。

    ”厲公說;“好吧。

    ”于是就派長魚矯在朝廷上殺死了郄犨、郄锜、郄至,陳列他們的屍體示衆。

    接着厲公到匠麗氏那裡遊樂,栾書,中行偃劫持并囚禁了他。

    諸侯們沒有人援救他,百姓們沒有幾哀憐他。

    過了三個月,就把他殺死了。

    君主的弊病,在于隻知道自己能危害别人,卻不知道如果所害的人是不該害的反而會自己遭殃。

    這是為什麼呢?這是因為智謀短淺啊。

    智謀短淺就不知道事物的變化,不知道事物變化的人一舉一動都會危害自己。

     魏武侯謀劃事情總是很得當,有一次他在朝廷中捋袖伸臂大聲說:“大夫們的謀慮,沒有人趕得上我了。

    ”隻站了一會兒,這句話就說了好幾遍。

    李悝快步走上前說:“從前楚莊王謀劃事情很得當,成就了很大功業,退朝以後卻面有憂色。

    身軍官的人說:‘大王您成就了很大的功業,退朝以後卻面有憂色,請問這是什幺原因?’莊王說:‘仲虺有話,我很喜歡。

    他稅:“諸侯的品德,能為自己選取老師的,就會稱王天下,能為自己選取朋友的,就會保存自身,所選取的人不如自己的,就會遭到滅亡。

    ”如今憑着我這樣不賢德,臣子們的謀劃,又都趕不上我,我大概要滅亡了吧!’”李悝接着又說道:“這就是成就霸王之業的人所憂慮的,可是您卻偏偏自誇,那怎麼可以呢?”武侯說:“你說的好。

    ”君主的弊病,不在于自己看輕自己,而在于自己看重自己。

    自己看重自己,那麼該接受的意見就會加以拒絕。

    該接受的意見加以拒絕,那麼進谏之路就堵塞了。

    李悝可以說是善于勸谏自己的君主了,他一勸谏,就讓武侯更加懂得了當君主的原則。

     齊宣王修建大宮室,規模之大超過了一百畝,堂上設置三百座門。

    憑着齊國選樣的大國,修建了三年還沒有能修建成。

    臣子們沒有人敢勸阻齊王。

    春居向宣王說:“楚王抛棄了先王的禮樂,音樂因此變得輕浮了,請問楚國算是有賢明君主嗎?”宣王說;“沒有賢明君主。

    ”春居說:“所謂的賢臣數以千計,卻沒有人敢勸谏,請問楚國算有賢臣嗎?”宣壬說:“沒有賢臣。

    ”春居說:“如争您修建大富室,富室之大超過了一百畝,堂上設置三百座門。

    憑着齊國這樣的大國,修建了三年仍不能夠修建成。

    臣子們沒有人敢勸阻,請問您算是有賢臣嗎?”宣王說;“沒有賢臣。

    ”春居說:“我請您允許我離開吧!”說完就快步走出去。

    宣壬說;“春子!春子!回來,為什麼這麼晚才勸阻我呢?”趕緊召來記事的官員說,“寫上,我不賢德,喜歡修建大官室。

    春子阻止了我。

    ”對于勸谏,不可不認真考慮。

    不敢勸谏的人,并不是不想勸谏。

    春居想要做的跟别人相同,而他采用的勸谏的方法跟别人不一樣。

    宣王如果沒有春居,幾乎要被天下人恥笑了。

    由此說來,亡國的君主,大都象宣王一樣,然而他們的禍患在于沒有春居那樣的臣子。

    所以那些敢于勸谏的忠臣,也應順勢加以勸谏,這是不可不慎重對待的。

    這是成敗的根本啊。

     趙簡子把鸾徼沉沒到黃河裡,說;“我曾經愛好音樂女色,鸾徼就給我弄來,我曾經愛好宮室台榭,鸾徼就給我修建,我曾經愛好良馬好馭手,鸾徼就培我找來。

    如今我愛好賢士六年了,可鸾徼不曾舉薦過一個人。

    這是助長我的過錯、磨滅我的長處啊。

    ”所以象簡子這樣的人,是能嚴格地依照原則審察責求自己的臣子了。

    對自己的臣子依照原則審察責求,那麼就可以跟他一起為善,而不可以跟他一起為非,可跟他一起做正直的事,而不可以跟他一起做邪曲的事。

    這是夏商周三代的美好教化. 觀表 原文: 八曰:凡論人心,觀事傳,不可不熟,不可不深。

    天為高矣,而日月星辰雲氣雨露未嘗休也;地為大矣,而水泉草木毛羽裸鱗未嘗息也。

    凡居於天地之間、六合之内者,其務為相安利也,夫為相害危者,不可勝數。

    人事皆然。

    事随心,心随欲。

    欲無度者,其心無度。

    心無度者,則其所為不可知矣。

    人之心隐匿難見,淵深難測。

    故聖人於事志焉。

    聖人之所以過人以先知,先知必審徵表。

    無徵表而欲先知,堯、舜與衆人同等。

    徵雖易,表雖難,聖人則不可以飄矣。

    衆人則無道至焉。

    無道至則以為神,以為幸。

    非神非幸,其數不得不然。

    郈成子、吳起近之矣。

    郈成子為魯聘於晉,過衛,右宰谷臣止而觞之。

    陳樂而不樂,酒酣而送之以璧。

    顧反,過而弗辭。

    其仆曰:“向者右宰谷臣之觞吾子也甚歡,今侯渫過而弗辭?”郈成子曰:“夫止而觞我,與我歡也。

    陳樂而不樂,告我憂也。

    酒酣而送我以璧,寄之我也。

    若由是觀之,衛其有亂乎!”倍衛三十裡,聞甯喜之難作,右宰谷臣死之,還車而臨,三舉而歸。

    至,使人迎其妻子,隔宅而異之,分祿而食之。

    其子長而反其璧。

    孔子聞之,曰:“夫智可以微謀、仁可以托财者,其郈成子之謂乎!”郈成子之觀右宰谷臣也,深矣妙矣。

    不觀其事而觀其志,可謂能觀人矣。

    吳起治西河之外,王錯谮之於魏武侯,武侯使人召之。

    吳起至於岸門,止車而休,望西河,泣數行而下。

    其仆謂之曰:“竊觀公之志,視舍天下若舍屣。

    今去西河而泣,何也?”吳起雪泣而應之曰:“子弗識也。

    君誠知我,而使我畢能,秦必可亡,而西河可以王。

    今君聽讒人之議,而不知我,西河之為秦也不久矣,魏國從此削矣。

    ”吳起果去魏入荊,而西河畢入秦。

    魏日以削,秦日益大。

    此吳起之所以先見而泣也。

    古之善相馬者,寒風是相口齒,麻朝相頰,子女厲相目,衛忌相髭,許鄙相尻,投伐褐相胸脅,管青相膹吻,陳悲相股腳,秦牙相前,贊君相後。

    凡此十人者,皆天下之良工也。

    其所以相者不同,見馬之一徵也,而知節之高卑,足之滑易,材之堅脆,能之長短。

    非獨相馬然也,人亦有徵,事與國皆有徵。

    聖人上知千歲,下知千歲,非意之也,蓋有自雲也。

    綠圖幡薄,從此生矣。

     譯文: 凡是衡量人心,觀察事物,不可不精審,不可不深人。

    天算是很高了,而日月星辰雲氣雨露卻不曾休止過,地算是很大了,而水泉草木飛禽走獸卻不曾滅絕過。

    凡是處于天地之問四方之内的,本來都應該盡力做到互安互利,可是它們之間互相危害的,卻數不勝數。

    人和事情也都是如此。

    事情取決于人心,人心取決于欲望。

    欲望投有限度的,人心也役有限度。

    人心沒有限度的,那麼他的新作所為就不可以被了解了。

    人的心思隐藏着,難以窺見,就象深淵難以測量一樣。

    所以聖人考察事情必先觀察行事之人的志向。

    聖人之所以超過一般人,是因為能先知先置,要先知 先覺必須審察征兆和表象。

    沒有征兆表象卻想先知先覺,就是堯、舜也和一般人一樣不可能做到。

    雖然真象易于觀察,假象難于考查,聖人不論對哪種情況都不可以匆忙下結論。

    一般人不能審察征兆和表象,所以就無法達到先知先覺了。

    無法達到先知先覺,就認為先知者是靠神力,是靠僥幸。

    其實先知并不是靠神力,并不是靠僥幸,而是聖人根據征兆表象看到事理不得不如此。

    郈成子、吳起就接近于先知先覺了。

     郈成子為魯國聘問晉國,路過衛國,衛國的右宰谷臣留下并宴請他,右宰谷臣陳列上樂器奏樂,樂曲卻不歡快,喝酒喝到暢快之際,把璧玉送給了郈成手。

    郈成子從晉國回來,經過衛國,卻不向右宰谷臣告别。

    他的車夫說;“先前右宰谷臣宴請您,感情很歡洽,如今為什麼重新經過這裡卻不向他告别?”郈成子說:“他留下我并宴請我,是要跟我歡樂一番。

    可陳列上樂器奏樂,樂曲卻不歡快,這是向我表示他的憂愁啊。

    喝灑喝的正暢快之際,他把璧玉送給了我,這是把璧玉托付給我啊。

    如果從這些迹象來看,衛國大概有禍亂吧!”郈成子離開衛國三十裡,聽到甯喜作亂殺死衛君,右宰谷臣為衛君殉難,就掉轉車子回去哭悼谷臣,哭了三次然後才回國。

    到了魯國,派人去接右宰谷臣的妻子孩子,把住宅隔開讓他們與自己分開居住,分出自己的俸祿來養活他們。

    右宰谷臣的族子長大了,郈成子把鐾玉還給了他。

    孔子聽到這件事,說;“論智慧可以通過隐微的方式跟他進行謀劃,論仁德可以托付給他财物的,大概就是郈成子吧!”郈成子觀察右宰谷臣,真是深人精妙了。

    不觀察他做的事情,而觀察他的思想,可以說是能觀察人了。

     吳起冶理西河郡,王錯向魏武侯誣陷他,武侯派人召他回來。

    吳起到了岸門,停下車子休息,望着西河,眼淚一行行流了下來。

    他的車夫對他說:“我私下觀察您的志向,您把抛棄天下看得象抛棄鞋子一樣。

    如今離開西河卻哭泣,這是為什麼昵?”吳起擦掉眼淚回答他說:“你不知道啊。

    國君如果真的了解我,讓我把自己的才能都發揮出來,一定可以滅掉秦國,憑着西河就可以成就王業。

    現在國君聽信讒人之言,不了解我,西河不久就會成為秦國的了,魏國從此就要削弱了。

    ”結果吳起離開魏國到了楚國,西河全部歸人秦國。

    魏國一天天削弱,秦國一天比一天強大。

    這就是吳起事先預見到這種情況固而哭泣的原因啊。

     古代善子相馬的人,寒風是觀察品評馬的口齒,麻朝觀察品評馬的面頰,子女厲現察品評馬的眼睛,衛忌觀察品評馬的須髭,許鄙觀察品評馬的臀部,投伐褐觀察晶評馬的胸肋.管青觀察品評馬的嘴唇,陳悲觀察品評馬腿,秦牙觀察品評馬的前部,贊君現察品評馬的後部。

    所有這十個人,都是天下的良工巧匠。

    也們用來相馬的方法不同,但他們看到馬的一處征象,就能知道馬骨節的高低,腿腳的快慢,體質的強弱,才能的高下。

    不僅相馬是這樣,凡也有征兆,事情和國家都有征兆。

    聖人往上知道千年以前的事,往下知道千年以後的事,并不是靠猜想,而是有根據的。

    綠圖幡薄這些吉祥征兆,就從此産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