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大覽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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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不進您的身體,雖然有力,卻擊不中您。

    大王您難道無意于這種道術嗎?”康王說;“好,這是我想要聽的。

    ”惠盎說;“雖然刺不進您的身體,擊不中您,但您還是受辱了。

    我有這樣的道術:使人雖然勇武卻不敢刺您,雖然有力卻不敢擊您。

    大王您難道無意于這種道術嗎?”康王說:“好,這是我想知道的。

    ”惠盎說:“那些人雖然不敢刺,不敢擊,并不是投有這樣的想法啊。

    我有這樣的道術。

    使人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想法。

    大王您難道無意于這種道術嗎?”康王說:“好,這是我所希望的。

    ”惠盎說:“那些人雖然沒有這樣的想法,卻還沒有愛您使您有利的心。

    我有這樣的道術;使天下的男子女子都愉快地愛您使您有利。

    這就勝過了勇武有力,居于上面說到的四種有害行為之上了。

    大王您難道無意于這種逋術嗎?”康王說:“這是我想要得到的。

    ”惠盎同答說:“孔丘、墨翟的品德就能這樣。

    孔丘、墨翟,他們沒有領士,但卻能象當君主一樣得到尊榮;他們沒有官職,但卻能象當官長一樣受到尊敬。

    天下的男子女子沒有誰不伸長脖子、擡起腳跟盼望他們,希望他們平安順利。

    現在大王您是擁有萬輛兵車大國的君主,如果真有這樣的志向,那麼西方邊境之内就都能得到您的利益了,百姓對您的愛戴就能遠遠超過孔丘、墨翟了。

    ”宋王無話來回答。

    惠盎快步走了出去,宋王對身邊的人說:“很善辯啊,客人用言論說服了我。

    ”宋王是個平庸的君主,可是他的心還是可以說服,這是因為惠盎能困勢利導。

    能因勢利導,那麼貧賤的就可以勝過富貴的,弱小盼就可以制服強大的了。

     田贊穿着破舊衣服擊見楚王,楚王說:“先生您的衣服怎麼這麼破舊呢?”田贊回答說:“衣眼還有比這更壞的呢?”楚王說:“可以讓我聽聽嗎?”田贊回答說;“铠甲比這更壞。

    ”楚王說;“這是什麼意思呢?”田贊回答說:“冬天穿上冷,夏天穿上熱,衣服沒有比铠甲更壞的了。

    我很貧困,所以穿的衣服很壞。

    現在大王您是大國的君主,富貴無比,卻喜歡拿铠甲讓人們穿,我不贊成這樣。

    或許這是為了行仁義嗎?铠甲的事,是有關戰争的事啊,是砍斷人家的脖子,挖空人家的肚子,毀壞凡家的城池,殺死人家的父子的事啊。

    那名聲又很不榮耀。

    或許這是為了得到實際利益嗎?如果謀劃損害别人,别人也必定謀劃損害自己;如果謀劃讓别人遭到危險,别人也必定謀劃讓自己遭到危險,其實變很不安全。

    這兩種情況,我認為大王您還是不要選擇。

    ”楚王無話來回答。

    主張雖然沒有廣泛實行,田贊可以說是能夠樹立自己的豐張了。

    至于段幹木隐居不仕而使魏國安全,那田贊還達不到這種地步。

     管仲在魯國被捉住,魯國捆起他把他裝在囚籠裡,派差役用車載着把他送到齊國。

    差役全都唱着歌拉車。

    管仲擔心魯國留下并且殺死自己,想趕快到達齊國,于是就對差役們說;“我給你們領唱,然後你們應和我。

    ”他唱的歌節拍正好适合快走,差役們不覺得疲倦,因而走路走得很快。

    管仲可以說是能利用差役唱歌了,差役滿足了自己的希望,管仲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是因為使用了這個方法啊。

    用這個方法治理擁有萬兵車的大國,成就霸業尚且不止,隻不過齊桓公這個人難以輔佐他成就王業罷了。

     不廣 原文: 六曰:智者之舉事必因時,時不可必成,其人事則不廣。

    成亦可,不成亦可,以其所能托其所不能,若舟之與車。

    北方有獸,名曰蹶,鼠前而兔後,趨則跲,走則颠,常為蛩蛩距虛取甘草以與之。

    蹶有患害也,蛩蛩距虛必負而走。

    此以其所能托其所不能。

    鮑叔、管仲、召忽,三人相善,欲相與定齊國,以公子糾為必立。

    召忽曰:“吾三人者於齊國也,譬之若鼎之有足,去一焉則不成。

    且小白則必不立矣,不若三人佐公子糾也。

    ”管子曰:“不可,夫國人惡公子糾之母,以及公子糾,公子小白無母,而國人憐之。

    事未可知,不若令一人事公子小白。

    夫有齊國,必此二公子也。

    ”故令鮑叔傅公子小白,管子、召忽居公子糾所。

    公子糾外物則固難必。

    雖然,管子之慮近之矣。

    若是而猶不全也,其天邪!人事則盡之矣。

    齊攻廪丘。

    趙使孔青将死士而救之,與齊人戰,大敗之。

    齊将死,得車二千,得屍三萬,以為二京。

    甯越謂孔青曰:“惜矣,不如歸屍以内攻之。

    越聞之,古善戰者,莎随贲服。

    卻舍延屍,車甲盡於戰,府庫盡於葬,此之謂内攻之。

    ”孔青曰:“敵齊不屍則如何?”甯越曰:“戰而不勝,其罪一;與人出而不與人入,其罪二;與之屍而弗取,其罪三。

    民以此三者怨上。

    上無以使下,下無以事上,是之謂重攻之。

    ”甯越可謂知用文武矣。

    用武則以力勝,用文則以德勝。

    文武盡勝,何敵之不服!晉文公欲合諸侯,咎犯曰:“不可,天下未知君之義也。

    ”公曰:“何若?”咎犯曰:“天子避叔帶之難,出居于鄭,君奚不納之,以定大義,且以樹譽。

    ”文公曰:“吾其能乎?”咎犯曰:“事若能成,繼文之業,定武之功,辟土安疆,於此乎在矣;事若不成,補周室之阙,勤天子之難,成教垂名,於此乎在矣。

    君其勿疑!”文公聽之,遂與草中之戎、骊土之翟,定天子于成周。

    於是天子賜之南陽之地,遂霸諸侯。

    舉事義且利,以立大功,文公可謂智矣。

    此咎犯之謀也。

    出亡十七年,反國四年而霸,其聽皆如咎犯者邪!管子、鮑叔佐齊桓公舉事,齊之東鄙人有常緻苦者。

    管子死,豎刀、易牙用,國之人常緻不苦,不知緻苦。

    卒為齊國良工,澤及子孫,知大禮。

    知大禮,雖不知國可也。

     譯文: 明智的人做事情一定要依靠時機,時機不一定能得到,但人為的努力卻不可廢棄。

    得到時機也好,得不判時機也好,用自己能做到的彌補自己不能做到的,就象船和車互相彌補其不足一樣。

    北方有一種野獸,名叫蹶,前腿象鼠一樣短,後腿象免一樣長,走快了就絆腳,一跑就跌倒。

    它常常替蛩蛩距虛采鮮美的草,采了以後就給它。

    蹶有禍患的時候,蛩蛩距虛一定背着它逃走。

    這就是用自己能夠做到的來彌補自己不能做到的。

     鮑叔、管仲、召忽三個人彼此裉友好,想一起安定齊國,認為公子糾一定能立為君主。

    召忽說:“我們三個人對于齊國來說,就如同鼎有三足一樣,少一個也不成。

    況且公子小白是一定不會立為君主了,不如三個人都輔佐公子糾。

    ”管仲說:“不行,齊國人厭惡公子糾的母親,因而連及到公子糾,公子小白沒有母親了,因而齊國人很愛憐他。

    事情如何尚未可知,不如讓一個人去侍奉公子小白。

    将來享有齊國的,一定是這兩位公子中的一個。

    ”因此讓鮑叔做公子小白的老師,管仲、召忽留在公子糾那裡。

    公子糾在外邊,不能說一定成為齊國的君主,雖說如此,管仲的考慮還是差不多的。

    這樣做了如果還不能完備,那大概是天意吧。

    人為的努力總算是用盡了。

     齊國攻打廪丘。

    趙國派孔青率領敢死的勇士去援救,跟齊國人作戰,把齊國人打得大敗。

    齊國的将帥被打死,孔青俘獲戰車兩千輛,屍體三萬具,他把這些屍體封土堆成兩個高丘。

    甯越對孔青說;“太可惜了,不如把屍體歸還給齊國而從内部攻擊它。

    我聽說過,古代善于作戰的人,該堅守就堅守,該進退就進退。

    我軍後退三十裡,給敵軍以收屍的機會。

    戰車铠甲在戰争中喪失盡了,府庫裡的錢财在安葬戰死者時用光了,這就叫做從内部攻擊它。

    ”孔青說;“齊人如果不來收屍,那該怎麼辦?”甯越說:“作戰不能取勝,這是他們的第一條罪狀,率領士兵出去作戰而不能使之回來,這是他們的第二條罪狀;給他們屍體卻不收取,這是他們的第三條罪狀。

    人民将因為這三條怨恨在上位的人。

    在上位的人沒有辦法役使在下位的,在下位的人又無從侍奉在上位的,這就叫做雙重地攻擊它。

    ”甯越可以說是懂得運用文武兩種辦法了。

    用武就憑力量取勝,用文就憑仁德取勝。

    用文用武都能取勝,什麼樣的敵人能不歸服? 晉文公打算盟會諸侯,咎犯說:“不行,天下人還不了解您的道義啊。

    ”文公說:“應該怎麼做?”咎犯說:“天子躲避叔帶的災難,流亡在鄭國。

    懲何不送他回去,以此确立大義,而且借此樹立自己的聲譽。

    ”文公說:“我能做到嗎?”咎犯說:“事情如果能做成,那麼繼承文侯的事業,确立武公的功績,開拓土地,安定邊疆,就全在此一舉了,事情如果不能做成,那麼彌補周王室的過失,憂慮周天子的災難,成就教化,留名青史,也全在此一舉了。

    您還是不要猶豫了。

    ”文公聽從了他的主張。

    于是就跟草中的戎殘族人、骊土的狄族人一起把周夭子安置在成周。

    天子賜給他南陽那裡的土地。

    文公從而稱霸諸侯。

    做事情既符合道義又有利,因而立了大功,文公可以算做明智了。

    這都是咎犯的計謀啊!文公出亡十七年,回晉國四年就能稱霸諸侯,他聽信的大概都是咎犯那樣的人吧? 管仲、鮑叔輔佐齊桓公治理國事時,齊國東方邊境地區的人有經常向上反映困苦情況的。

    管仲死了,豎刀、易牙掌權,國内的人經常向上反映不困苦的情況,不敢反映困苦的情況。

    管忡終于成為齊國的優秀人物,他的恩澤施及子孫後代,是因為他懂得大禮。

    懂得大禮,即使不懂得國事也是可以的。

     貴因 原文: 七曰:三代所寶莫如因,因則無敵。

    禹通三江五湖,決伊阙,溝回陸,注之東海,因水之力也。

    舜一徙成邑,再徙成都,三徙成國,而堯授之禅位,因人之心也。

    湯、武以千乘制夏、商,因民之欲也。

    如秦者立而至,有車也;适越者坐而至,有舟也。

    秦、越,遠塗也,竫立安坐而至者,因其械也。

    武王使人候殷,反報岐周曰:“殷其亂矣!”武王曰:“其亂焉至?”對曰:“讒慝勝良。

    ”武王曰:“尚未也。

    ”又複往,反報曰:“其亂加矣!”武王曰:“焉至?”對曰:“賢者出走矣。

    ”武王曰:“尚末也。

    ”又往,反報曰:“其亂甚矣!”武王曰:“焉至?”對曰:“百姓不敢诽怨矣。

    ”武王曰:“嘻!”遽告太公,太公對曰:“讒慝勝良,命曰戮;賢者出走,命曰崩;百姓不敢诽怨,命曰刑勝。

    其亂至矣,不可以駕矣。

    ”故選車三百,虎贲三千,朝要甲子之期,而纣為禽。

    則武王固知其無與為敵也。

    因其所用,何敵之有矣!武王至鲔水,殷使膠鬲候周師,武王見之。

    膠鬲曰:“西伯将何之?無欺我也!”武王曰:“不子欺,将之殷也。

    ”膠鬲曰:“曷至?”武王曰:“将以甲子至殷郊,子以是報矣!”膠鬲行。

    天雨,日夜不休,武王疾行不辍。

    軍師皆谏曰:“卒病,請休之。

    ”武王曰:“吾已令膠鬲以甲子之期報其主矣,今甲子不至,是令膠鬲不信也。

    膠鬲不信也,其主必殺之。

    吾疾行,以救膠鬲之死也。

    ”武王果以甲子至殷郊,殷已先陳矣。

    至殷,因戰,大克之。

    此武王之義也。

    人為人之所欲,己為人之所惡,先陳何益?适令武王不耕而獲。

    武王入殷,聞殷有長者,武王往見之,而問殷之所以亡。

    殷長者對曰:“王欲知之,則請以日中為期。

    ”武王與周公旦明日早要期,則弗得也。

    武王怪之,周公曰:“吾已知之矣。

    此君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