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外雜篇言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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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亦主張反本複初之說之引申所必至也。

     今按:《莊子》外雜諸篇言性,重要者,大率不出如上舉。

    其間有會通之于儒義而言者,如《庚桑楚》,《則陽》,《達生》之所說是也。

    有演繹發揮老子之說而立論者,如《天地》,《繕性》兩篇之所言是也。

    其他外篇言性諸條,則又大率是《天地》,《繕性》兩篇之旨耳。

    其有德性連文并舉者,如《骈拇》雲: 骈拇枝指,出乎性哉,而侈于德。

    附贅縣疣,出乎形哉,而侈于性。

     此條德字,指人之同得于天者言,性字指人之獨得于己者言,此與《天地》篇性脩反德之語略同義。

    其謂出乎形而侈于性,亦與《天地》篇物生成理謂形,形體保神,各有儀則謂性之說可相通。

    是謂先有德,次有性,更次始有形,此皆牽強立說,分析愈細,而所失彌遠矣。

     又曰: 枝于仁者,擢德塞性,以收名聲。

     且夫待鈎繩規矩而正者,是削其性也。

    待繩約膠漆而固者,是侵其德也。

     是亦德性分言,而又混并不加分别矣。

    《馬蹄》篇有雲: 同乎無知,其德不離。

    同乎無欲,是謂素樸。

    素樸而民性得矣。

     素樸之語顯襲自《老子》。

    《在宥》篇有雲: 在之也者,恐天下之淫其性,宥之也者,恐天下之遷其德也。

    天下不淫其性,不遷其德,有治天下者哉?昔堯之治天下,使天下欣欣焉人樂其性,是不恬也。

    桀之治天下也,使天下瘁瘁焉人苦其性,是不愉也。

    夫不恬不愉,非德也。

    非德也,而可長久者,天下無之。

     實則如此說,正是孟子所譏,今天下之言性者,則故而已矣之類耳。

    若如此而謂之不淫其性,不遷其德,則尚何盛德大業之有?大抵王船山斥老莊,多着眼在此等處。

    蓋船山固深有得于史學者。

    故知人文化成,人性之有待于發展善盡也。

    《天地》篇有雲: 大聖之治天下也,搖蕩民心,使之成教易俗,舉滅其賊心,而皆進其獨志。

    若性之自為,而民不知其所由然。

    若然者,……欲同乎德而心居矣。

     此亦以獨者歸性,同者歸德,辭旨顯然。

    又《天道》篇: 夫子亦放德而行,循道而趨,已至矣。

    又何偈偈乎揭仁義,若擊鼓而求亡子焉。

    意!夫子亂人之性也。

     《刻意》篇: 水之性,不雜則清,莫動則平。

    郁閉而不流,亦不能清。

    天德之象也。

     《繕性》篇: 彼正而蒙已德,德則不冒,冒則物必失其性也。

     又雲: 古之存身者,不以辨飾知,不以知窮天下,不以知窮德,危然處其所而反其性已,又何為哉? 以上諸條,皆德性連文并舉,而兩字實有分别。

    蓋德指其所同得,而性指其所獨禀也。

    故道家有修性反德而複初之說。

    凡此德字之定義,皆本《老子》。

    若《莊子》内篇七篇中德字,皆不涵此義,而與孔孟之言德者轉相近。

    此義已詳《莊老之宇宙論》篇,此不贅。

    故據是而知外篇之必出于《老子》成書之後也。

     《莊子》外篇既以德性并言,複以性命并言。

    凡以性命并言之命字,即猶以德性并言之德字也。

    蓋就其賦授于天者而言之則曰命,就其禀受于人者而言之則曰德。

    故其言德言命,即猶之其言天矣。

    惟《老子》書屢言德,不言命。

    《莊子》内篇七篇屢言命,而非此性命之命,乃人生所遭遇之謂命耳。

    然則外篇言性命。

    顯多襲《老子》,而亦已借用《孟子》《中庸》之義。

    《中庸》晚出于《孟子》,始言天命之謂性,而下引《莊子》外篇語,則似尤出《中庸》後。

     如《骈拇》雲: 正正者,不失其性命之情。

     不仁之人,決性命之情而饕富貴。

     吾所謂臧,非仁義之謂也,臧于其德而已矣。

    吾所謂臧者,非所謂仁義之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