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道家精神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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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目 一、《莊子》内篇言精字義 二、《莊子》内篇言神字義 三、《莊子》書言精神二字與儒家言齊聖二字之比較義 四、《老子》書言精字義 五、《老子》書言神字義 六、《莊子》外雜篇中精字神字及精神二字連用義 七、《管子》書内業心術言精神義 八、《呂氏春秋》言精神義 九、淮南王書言精神義 十、司馬談劉向言精神義 十一、《春秋繁露》《白虎通》言精神義 十二、王充《論衡》言精神義 十三、附辨道家言神與儒家言心之區别 精神二字,自先秦沿用迄于近代,成為中國一慣常習用語。

    近人至謂中國為精神文明,歐西為物質文明。

    蓋分精神與物質為對立之兩觀念,在中國思想界,确有淵源,非出晚近世而始有也。

    本文特就精神二字,考究其來曆,分别闡釋其最先之涵義,又約略蹤迹其演變,此亦中國思想史上一特有觀念,為治中國思想者所必當注意也。

     考使用精神二字,其事實始于道家,而猶晚出于莊周與老聃。

    今先就莊周老聃書考之,則最先精神二字,乃分别使用之,其涵義亦不同。

    茲仍鄙見,先莊周,次老子,惟莊書則僅據内篇七篇言。

     一、《莊子》内篇言精字義 《莊子》内篇精字僅兩見,一見于《人間世》,曰:"鼓?播精。

    "司馬彪曰:"簡米曰精。

    "許氏《說文解字》亦曰:"精,擇也。

    "簡即簡擇義,簡擇米粒之完整而潔白者,故引申有精白義,有精明義。

    如撥雲霧而見青天亦曰精,韓詩于定之方中雲"星精",《史記·天官書》,"天精而見景星",《漢書·李尋傳》,"日月光精",皆是也。

    又引申為精粹義。

    《漢書·刑法志》,"聰明精粹,有生之最靈。

    "又精潔義。

    簡擇米粒,使一一皆完整,潔白,大小既略相等,故又引申為精一義,精專義。

    《管子·心術》,"中不精者心不治。

    "于是此精字乃應用及于對心理狀态之形容。

    而求其語源,則皆由簡擇米粒之本義而引申也。

     《莊子·内篇·德充符》又雲:"外乎子之神,勞乎子之精",此處精神二字對文互用,若近以後所常用之精神義。

    然就《莊子》原文言,精即指用心之專一。

    故莊書所謂勞精,亦猶孟子所謂勞心耳。

     此一精字之用法,稍後見于荀子之《解蔽》篇。

    其文曰: 空石之中,有人焉,其名曰觙

    其為人也,善射以好思。

    耳目之欲接,則敗其思。

    蚊虻之聲聞,則挫其精。

    是以辟耳目之欲,而遠蚊虻之聲,閑居靜思則通。

    思仁若是,可謂微乎? 此處精字,顯見為精思義。

    精思即用思專一也。

    故下文又曰: 辟耳目之欲,可謂能自強矣,未及思也。

    蚊虻之聲聞則挫其精,可謂危矣,未可謂微也。

    夫微者,至人也。

     此處精字,顯指精思,即用思之專一。

    可見荀子此文用精字,實與《莊子·德充符》語意相通。

    莊子之譏惠施曰:"天選子之形,子以堅白鳴",即指惠施之精思專一于堅白異同一問題也。

     而荀子此文,有更可注意者兩點:一則此文用至人二字,顯為承襲莊周。

    二則此文用危微二字,亦皆指用心工夫。

    上文論舜之治天下有雲: 處一危之,其榮滿側。

    養一之微,榮矣而未知。

    故道經曰:人心之危,道心之微。

    危微之幾,惟明君子而後能之。

     王念孫曰: 舜身行人事,而處以專壹,且時加戒懼之心,所謂危之也。

    惟其危之,所以滿側皆獲安榮,此人所知也。

    舜心見道,而養以專壹,在于幾微,其心安榮,則他人未知也。

     證以下文,蚊虻之聲聞則挫其精,可謂危矣,未可謂微也,是謂用心于處人事,雖其心常警動,所謂朝惕夕厲,故曰危。

    孟子曰:"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慮事也深。

    "可見用心能危,亦為孟子所贊許。

    然亦僅止于處人事而已耳。

    至于能用其心于處道,則不僅危,而抑且微。

    因其用心工夫,乃為人所不易見。

    如思仁即是用心于道,此即所謂道心也。

    惟無論其用心之危或微,無論其用心之在人事或道,要必閑居靜思乃通,因閑靜乃易使心專壹也。

    然則荀子此文用精字,乃指其用思專壹言,更無可疑。

    東晉梅賾僞《古文尚書》采用《道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二語,而增之曰:"惟精惟一,允執厥中。

    "惟其危與微,故必精與一。

    下及宋儒,特喜此四語,稱為堯舜傳心十六字訣。

    而分别人心謂指人欲,道心謂指天理,此在《荀子》原書,并無此意。

    抑且危字之訓,亦非原義,較之《道經》本旨,相距殊遠矣。

     上釋精字義,又可以《莊子·處篇·達生》為證。

    《達生》篇雲: 仲尼适楚,出于林中,見痀瘘者承蜩,猶掇之也。

    仲尼曰:子巧乎?有道邪?曰:我有道也。

    五六月累丸二而不墜,則失者铢锱。

    累三而不墜,則失者十一。

    累五而不墜,猶掇之也。

    吾處身也若厥株拘,吾執臂也若槁木之枝。

    雖天地之大,萬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

    吾不反不側,不以萬物易蜩之翼。

    何為而不得?孔子顧謂弟子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其痀瘘丈人之謂乎? 此所謂天地之大,萬物之多,而惟蜩翼之知者,即荀子所謂辟耳目之欲,遠蚊虻之聲,亦指其用心之專壹也。

    用心專壹,即是用心之精,惟其用心精,乃得凝于神。

    此神字亦指心知作用言。

    凝于神,即是使心知凝聚,則仍謂是用心專壹也。

    用心專壹,使心知凝聚,而人心功用乃可達至于一種最高境界,此即謂之神矣。

    故《荀子·解蔽》篇亦曰:"心者,神明之主也。

    "下至宋儒,常喜言敬,其實敬亦是用心專壹耳。

    惟《達生》篇用意,所由異于荀卿者,《達生》篇即以痀瘘丈人之專壹用心于承蜩而謂此亦是道,荀子則不認空石之人之專壹用思于射者而謂其即是道,乃謂此等用心,僅屬人事小技,故亦僅可謂之是人心。

    人心之運用,雖其極達于警惕悚動,亦僅可謂之危,而不得謂之微。

    用心危者,其事顯見,尚為人所易知,因其就于事而動其心,尚有迹可尋,有隙可窺,故曰危矣而不得曰微也。

    惟能用心于道,如思仁,乃與思射異。

    思仁不因事而轉動,既無迹可尋,亦無隙可窺,《中庸》之所謂"無聲無臭,純亦不已",庶乎近之。

    故不僅是危,又且是微。

    因其事隐,為别人所不知。

    故《中庸》又雲:"是以君子慎其獨。

    "慎獨之獨,即道心之微也。

    蓋獨者人所不知,故獨始微矣。

    《易大傳》亦曰:"思之思之,鬼神通之。

    "鬼神通之,即猶《莊子》外篇之所謂凝于神。

    惟一則以思射思承蜩者皆為道,而一則必以思仁思義者始是道。

    一則以此等用心工夫為聖人,而一則以此等用心工夫為神人。

    此後宋儒始改言主敬,又曰"主敬即是主一工夫",然必主一在天理上。

    主一在天理上,始是主一在道上,而非主一在事上。

    此即道心人心之所由判。

    此亦是儒道疆界一分别所在也。

     《莊子·外篇·達生》之說,又頗似承襲内篇《養生主》之義而來。

    《養生主》庖丁為文惠君解牛,其對文惠君之言曰: 臣之所好者,道也。

    進乎技矣。

    始臣之解牛之時,所見無非牛者。

    三年之後,未嘗見全牛也。

    方令之時,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

    官知止而神欲行。

    依乎天理,批大卻,導大窾,因其固然。

     此處庖丁自認其解牛為有道,即猶如痀瘘丈人之自認其承蜩為有道也。

    荀子乃儒家,固不認此等為道。

    此猶如後代禅宗祖師,即以運水搬柴為道,而宋儒不加認可。

    是其分别所争,前後如一轍。

    今若專以其用心之專壹言,則庖丁之解牛,亦可謂之用心專壹矣。

    惟其用心之專壹,故能官知止而神欲行。

    所謂以神遇,即是用志不分,乃凝于神也。

    其曰官知止,即是辟耳目之欲也。

    莊子之所謂官知,即猶如宋儒之言人欲矣。

    孟子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則引之而已矣。

    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

    "莊子之不重耳目官知,與孟荀同。

    惟孟荀皆重思,而莊子則貴能以神遇,又稱之曰神欲。

    惟能以神遇,以神欲行,如此始得依乎天理,而不出于人欲。

    在莊子之意,不僅不憑于官知,抑且不憑于思。

    故惠施之精思,乃為莊子所不滿。

    至于孟荀論用心,則必重思,抑且惟心為能思,耳目之官則不能思。

    莊子曰,官知止,則并心之思而不用,并心官之能思者而亦停止其作用。

    至此境界,乃可曰以神遇。

    在莊子之意,惟能以神遇者始可得天理。

    天理二字,其實亦始見于莊子之此文。

    孟荀則重言道。

    其于心知,重思不重神。

    下至宋儒,明道言識仁,又曰:"識得此理,以誠敬存之",此亦嫌如不重思。

    至伊川乃始補出一思字,而晦庵承之,其言格物窮理,皆貴思。

    然則貴思之與貴神,又是儒道一疆界矣。

     二、《莊子》内篇言神字義 根據上述,闡釋精字,而已連帶涉及于神字。

    惟能用心專一即是神。

    然用心專一,非是用思專一,此則莊子荀卿兩家之分歧點,所當明辨者。

    故莊子神字,亦指一種内心狀态言,亦為心理狀态之一種形容辭。

    亦可謂是心理境界之一種名号稱謂。

    人之用心,能達此境界,有此狀态,則亦可謂之曰神人。

    茲請繼此稍加以申述。

     蓋莊子之所謂神人者,如内篇《養生主》外篇《達生》,上之所稱引,實皆本于求為養生之道,故莊子之言神人,其實亦為能養生而得道者言也。

    故内篇《逍遙遊》有雲: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

    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雲氣,禦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其神凝。

    ……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萬物以為一,世蕲乎亂,孰弊弊焉以天下為事?之人也,物莫之傷,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熱。

    ……孰肯以物為事? 據此,則莊子之所謂神人,實即不用心于人事者。

    故曰:孰弊弊焉以天下為事,又曰:孰肯以物為事。

    惟其能不用心于人事,故神人者,即用志不分,而得心知凝聚。

    故曰其神凝,故謂之為神人也。

    亦準其心知凝聚,即其神之凝,故外物莫之能傷。

    甚至大浸不溺,大旱不熱,乃至于無需食五谷,僅吸風飲露而已得養其生。

    後世神仙思想,皆從莊子此等意見來。

    而莊子之初意,則在教人能用心專壹,不分馳于外物,而保全其神知,故亦不憑人身五官之知為聰明耳。

    故莊子意,苟其人能用心專壹,即已是專壹于道也。

    故在孟荀儒家,心知之最高作用厥為思,惟思乃能達道。

    道者,超于事物,而亦不離于事物。

    至于莊周,其理想中心知之最高境界,并不有思,而獨知孤明,此即謂之神。

    惟神乃能與天遇。

    與天遇,則無事無物,而莫為之害矣。

    此最為儒道兩家言心知之相歧處。

    莊生之意,仍可證之于外篇之《達生》。

    其言曰: 子列子問關尹曰:至人潛行不窒,蹈火不熱,行乎萬物之上而不栗,請問何以至于此?關尹曰:是純氣之守也,非知巧果敢之列。

    居,予語女。

    凡有貌象聲色者,皆物也,物何以相遠?夫奚足以至乎先?是物而已。

    則物之造乎不形,而止乎無所化,夫得是而窮之者,物焉得而止焉?彼将處乎不淫之度,而藏乎無端之紀,遊乎萬物之所終始。

    壹其性,養其氣,合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

    夫若是者,其天守全,其神無卻,物奚自入焉。

    夫醉者之墜車,雖疾不死。

    骨節與人同,而犯害與人異,其神全也。

    乘亦不知也,墜亦不知也,死生驚懼,不入乎其胸中,是故??物而不懾。

    彼得全于酒而猶若是,而況得全于天乎?聖人藏于天,故莫之能傷也。

     是莊子理想中之聖人,實即是神人也。

    所謂聖人藏于天,其效則為物莫能傷。

    何以使物莫能傷?莊子之意,謂人能心不在物,斯物莫之能傷矣。

    此事于何證之?即證之于醉者之墜車而不死,因醉者心不在墜也。

    醉者乘不知乘,墜不知墜,此謂之其神無卻,卻猶隙也。

    乘車之與墜車,其事變之間必有隙,惟醉者不知其有變,故其心知亦若無間隙焉,故曰其神無隙。

    故知莊子此處所用神字,即指人之心知言。

    心知無隙,即後來禅宗所謂"前後際斷",又即宋儒之所謂"打成一片"也。

    目知視,耳知聽,此皆官知,官知則止乎物,孟子所謂物交物,則引之而已。

    《管子·宙合》篇亦雲:"方明者,察于事故,不官于物而旁通于道。

    "不官于物,即是不憑官知,不止于物以為知也。

    方明即是旁通于道,不以一曲知,而以大方知,故曰方明。

    是即神知也。

    惟有神知則能不止乎物。

    心不在物,故物亦莫能加之以傷害。

    今試問:人又何以能使其心不在物,而達于神知無隙,而不止于物乎?莊子則曰:此須"遊乎萬物之所終始","通乎物之所造",此即莊子之所謂用心專一于道也。

    今試問:人又何以能用心專一于道?就其淺顯可指導人者,其先則莫若能使之用心專壹,系于一物,如痀瘘丈人之承蜩,牢系吾心于承蜩之一事,而遂能忘卻其他之萬物,是亦足以使其心知凝于神而得近乎道矣。

    莊子之以承蜩為有道,亦猶後世禅宗之即以運水搬柴為有道也。

    實則此皆系心一物之道耳。

    惟其系心一物,故能盡忘萬物。

    惟其專心一知,故能盡棄餘知。

    然則人心之至于神,不僅無思,亦且無知,乃始謂之神耳。

     《莊子》内篇曾屢言神人之物莫之傷,如《齊物論》: 王倪曰:至人神矣,大澤焚而不能熱,河漢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風振海,而不能驚。

    若然者,乘雲氣,騎日月,而遊乎四海之外,死生無變于己,而況利害之端乎? 死生無變于己,是亦指其神知之無隙也。

    神知無隙,其實則猶如無知耳。

    惟内篇就其遊心于道言,外篇如《達生》,則退就其系心一物言,此其異。

     《莊子》内篇言神人,又言真人,真人則亦猶神人也。

    《大宗師》雲: 且有真人而後有真知。

    何謂真人?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

    (謀事)若然者,過而弗悔,當而不自得也。

    若然者,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熱,是知之能登假于道也若此。

     可見莊子理想中之所謂真人與神人者,顧在其運用心知之如何耳。

    若能不憑官知,不止于物以運用其心知,使知不止于物,乃始所謂真知。

    故能登高不栗,入火不熱也。

    登高而不知其高,入火而不知其熱,知不在物,而非無知,是謂其能登假于道矣。

    此之謂神人,即真人矣。

    故又曰: 古之真人,其寝不夢,其覺無憂,其食不甘。

     此無他,皆能不止于物以用心耳。

    不止于物之知,乃成為孤明獨照,斯乃莊子之所謂神,所謂真知也。

     惟《莊子》内篇,殊不言心系一物。

    蓋心系一物者,猶之佛家之所謂方便法門,而非究竟法門也。

    若論究竟法門,則必心無所止,心不系物,盡忘萬物而後可。

    何以能盡忘萬物,則必遊乎萬物之所終始,通乎物之所造,此即盡忘萬物而達乎道矣。

    凡《莊子》内篇之所言,大率皆屬此等境界,則皆究竟法門也。

    《德充符》有雲: ……而況官天地,府萬物,直寓六骸,象耳目,一知之所知,而心未嘗死者乎?彼且擇日而登假,人則從是也。

    彼且何肯以物為事? 所謂擇日而登假,登假即登遐,是即為神人矣。

    故此條雖不言神人,而仍是言神人也。

    神人之用心,在能一知之所知。

    何謂一知之所知?此即知不止于物,不加分别,而心未嘗死,則仍非一無所知,非真無分别也。

    此猶佛家所謂"無分别心,有分别用"。

    有分别用,故有知。

    無分别心,故其所知若一。

    此等之知,乃所謂神知。

    莊子曰:有真知,而後為真人,亦可謂是有神知而後為神人也。

    則神人之所以異于常人者,豈不亦在其心知乎? 故凡《莊子》内篇言神字,皆異乎原始所謂鬼神之舊義,莊子特賦神字以新解。

    莊子之所謂神人,其人則仍在人間世,其生活仍屬人生界,惟在人生界中而有其理想中之所謂神人者。

    神人之異于常人,則特在其用心運知之不同。

    内篇《人間世》又曰: 夫徇耳目内通,而外于心知,鬼神将來舍,而況人乎?是萬物之化也。

     夫曰徇耳目内通,則外面事象物态,一一經曆耳目之官而通入于内心,其心固未嘗無知也。

    耳知聽,目知視,視知色,聽知聲,既徇耳目内通,故曰未嘗無知。

    然又謂外于心知,則何也?此謂視聽不止于視聽,聲色不止于聲色。

    有所知而不加分别,如此則能一知之所知,而鬼神來舍矣。

    此處鬼神字,似是援用原始鬼神之舊義,謂鬼神來舍于其心,即猶謂其心知如神也。

    其心知如神,乃始是真知。

    凡神知之所知者,則知合于萬物之化,而能不止于物物間。

    此其義,莊子又深闡之于其所謂心齋之說。

    《人間世》又雲: 一若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

    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

    耳止于聽,心止于符。

    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

    唯道集虛。

    虛者,心齋也。

     此文不見神字,其實亦仍是言神。

    人苟能虛其心而聽之以氣,即其心自神而為道所集也。

    後來宋儒言敬,亦謂"心中無一事"。

    心中無一事,即是虛,此猶莊子之所謂惟道集虛也。

    惟宋儒必曰"主一之謂敬,主一是主在天理上&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