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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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加的,隻是就此道而形容之而已。

    仍隻是就此現象而加之以一種述說與描寫。

     合攏看,隻此一動,隻此一道,但亦不妨分開看。

    分開看則有萬世萬代萬形萬物之各别的動,或各别的道。

    這裡的要緊處并非是一物有一物之道,乃是說道留動而成物。

    (莊子語)這便是說,把這動切斷分開看便成其為物了。

    因此這萬世萬代萬形萬物之個别的道,并非别有道,仍是此一大道。

    一物各有一物的動,斯一物便各有一物的德性,但此德性也并非别有德性,還是此一個德性。

    所以說,道并行而不相悖,萬物并育而不相害。

    又說,大德敦化,小德川流。

    (均《中庸》語) 你既把這個大道分開個别看,則個别與個别之間,自該各有分際,各有條理,所以中國人又常連用道理二字。

    譬如在一條大馬路上,有汽車道,有電車道,有人行道。

    那些道,各照各道,互不相礙,便是理。

    有了理,便有命。

    命有内命與外命。

    如是電車,應依電車軌道走,這是内命,不能走上汽車道或人行道,這是外命。

    此之内命便成彼之外命,彼之内命便成此之外命。

    内命即是性,正因物各有性,而且此性都是至健至誠,于是不得不互有制限。

    這些制限便是命,便是理,但合攏看,仍隻是一道,不相沖突,不相妨礙。

    如大馬路上車水馬龍,各走各路,所以說,海闊從魚躍,天空任鳥飛。

    鸢飛魚躍,是形容那活潑潑的大自然之全部的自由。

     這一個道,有時也稱之曰生。

    天地之大德曰生。

    就大自然言,有生命,無生命,全有性命,亦同是生。

    生生不已,便是道。

    這一個生,有時也稱之曰仁。

    仁是說他的德,生是說他的性。

    但天地間豈不常有沖突,常有克伐,常有死亡,常有災禍嗎?這些若從個别看,誠然是沖突、克伐、死亡、災禍,但從整體看,還隻是一動,還隻是一道。

    上面說過,從道的觀念上早已消融了物我死生之别,因此也便無所謂沖突、克伐、災禍、死亡。

    這些隻是從條理上應有的一些斷制。

    也是所謂義。

    因此義與命常常合說,便是從外面分理上該有的斷制。

    所以義還是成就了仁,命也還是成就了性。

    每一物之動,隻在理與義與命之中,亦隻在仁與生與道之中,沖突克伐死亡災禍是自然,從種種沖突克伐死亡災禍中見出義理仁道生命來,是人文。

    但人文仍還是自然,不能違離自然而自成為人文。

     如是道既是自然的,常然的。

    同時也是當然的,必然的。

    而且,又是渾然的。

    因此,中國思想不妨稱為唯道論。

    把這一個道切斷分開看,便有時代,有萬物。

    這些萬物處在這些時代,從其自身内部說,各有他們的性。

    從其外面四圍說,各有他們的命。

    要性命合看,始是他當下應處之道。

    從個别的一物看,可以失其性命,可以不合道。

    從道的全體看,将沒有一物不得其性命與不合道。

    隻有人類,尤其是人類中最聰明的聖人,明白得這道理,所以說君子無人而不自得。

    自誠明,自明誠,成己成人成物而贊天地之化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