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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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王之道。

    庶幾相與顧念而不忘,安定而不易,事我以盡蕃衛之責。

    雖身奉職在外,須要一心孜孜報國,常在王室,用以此心奉上之憂勤,順承不違。

    無或不能輔佐,使端命不可受,四方不能保,以贻我鞠子之羞恥。

    斯則顧綏之道盡,而無愧先公矣。

    爾等可不勉哉!” 【原文】群公既皆聽命,相揖趨出。

    王釋冕,反喪服。

     【直解】群公,指太保召公以下。

    命,即上報告之命。

    史臣說,太保召公等,既皆恭聽王報告已畢,乃皆相揖而趨出。

    王乃釋去冕服,還著喪服。

    蓋行即位吉禮畢,仍行居喪之禮也。

    按:此書臣之進言,曰“無壞我高祖寡命”,君之求助,曰“無遺鞠子羞”,即位之初,君臣告戒,深切著明,惓惓有無忘先業之意。

    此孔子取之以為後世法也。

     畢命 康王命畢公代君陳保治東郊。

    史臣錄其冊命之辭,以畢命名篇。

     【原文】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朏,越三日壬申,王朝步自宗周,至于豐。

    以成周之衆,命畢公保厘東郊。

     【直解】月初生明叫做朏,是月之初三日也。

    乘辇而行叫做步。

    宗周,是鎬京。

    豐,是文王廟所在。

    成周、東郊,俱指洛邑下都說。

    保,是安。

    厘,是理。

    史臣叙說,惟康王即位之十有二年,六月初三日庚午,越初五日壬申,王于是日之朝,步自宗周至豐。

    親告于文王之廟,以洛邑下都之衆,命畢公往保厘之。

    蓋殷民自周公君陳以來,雖向化已久,而餘風沿存。

    固不當專尚威嚴,亦不宜輕事姑息。

    必剛柔互用,威惠并行,保以安之,而愛惜護養,使民無不遂其生;厘以理之,而區處分别,使民無不順其治。

    然後能成周公君陳之業也。

    康王以此命畢公,其責成之者甚重矣。

     【原文】王若曰:“嗚呼!父師,惟文王、武王,敷大德于天下,用克受殷命。

     【直解】畢公代周公為太師,故以父師稱之,蓋隆其禮也。

    敷,是布。

    康王冊命畢公,歎息而呼之說道:“父師,惟我周家當初受有殷天命,豈是容易得來。

    實由我文王,徽柔懿恭,懷保小民;我武王聰明作後,寵綏四方。

    有此大德,敷布于天下,用能受有殷之命,而創建大業也。

    ”此言周得殷命之難,以見保守之道,在今日所當加意也。

     【原文】“惟周公左右先王,綏定厥家。

    毖殷頑民,遷于洛邑,密迩王室,式化厥訓。

    既曆三紀,世變風移,四方無虞,予一人以甯。

     【直解】先王,指文、武、成王。

    毖,是謹。

    十二年為一紀,父子相傳為一世。

    康王說:“惟此下都之衆,自周公寔始治之,其功有不可泯者。

    蓋周公以王室懿親,累世輔政,既佐文武,又相成王,用能安定國家,保固王業。

    當時以殷民反側難化,則加意謹毖,區處防閑,極其周密。

    将他移于洛邑,密近王室,日聞我周家的仁聲善政,親近我周家的仁人君子,使潛消其頑悍之習,而化于德義之訓。

    蓋自遷洛以至今日,拊摩馴習,既壓三紀之久,當時的頑民,老者盡,少者壯,世運已變更矣。

    然後染惡之民,悉化為友順,而風俗翕然其移易焉。

    如今殷民安,而四方俱安,天下太平,無可憂虞之事。

    我一人得以垂拱于上,安享和平之福,斯豈一朝一夕所緻哉!夫觀周公化殷之難如此,公必善繼其政,而保此治安于無窮可也。

    ” 【原文】“道有升降,政由俗革,不臧厥臧,民罔攸勸。

     【直解】道,是世道。

    升降,指治亂說。

    革,是改。

    臧,是善。

    康王又命畢公說:“公往治殷民,必因俗為政而後可。

    蓋世道有隆有污。

    若風俗淳美,人心和順,則世道日升而趨于治;風俗薄惡,人心澆漓,則世道日降而趨于亂。

    故為政者,當因俗以為變更,宜寬而寬,宜嚴而嚴,務要感化人心,挽回風俗,不可膠于一定。

    此為治之大端也。

    昔在周公之時,殷民習染舊惡,世道方降,故謹毖而遷之,其治尚嚴;至君陳之時,殷民漸化為善,世道初升,故從容以和之,其治尚寬,皆是因俗以為政者。

    其在今日,世變風移,善者固多,不善者亦不盡無。

    又當剛柔并用,分别善惡,使賞罰昭明,人知懲勸,乃政體之所宜也。

    若為善的,不稱其善,也與不善的一般,則淑慝混淆,從違靡定。

    善者無所恃,而怠于自修;不善者無所慕,而安于自棄。

    其何所視效以為勸乎!夫勸善懲惡,若主于區别之嚴,然使民同歸于善,不失為愛養之厚。

    此正所謂保厘之政也。

    ” 【原文】“惟公懋德,克勤小物,弼亮四世,正色率下,罔不祗師言。

    嘉績多于先王,予小子垂拱仰成。

    ” 【直解】懋,是盛大。

    小物,譬如說細行一般。

    師,是師法。

    康王又稱美畢公說道:“惟公有盛大之德,備道全美,不但大節之過人,雖至于一言一動之微,人所易忽者,亦能勤慎檢點,絕無怠忽。

    其德之盛如此。

    自輔導文、武、成王,以及朕躬,為四世之元老,風采凝峻,正色斂容于朝著之間,以倡率群僚。

    凡有言論谟畫,在群臣罔不祗敬而師法之。

    蓋公聞望素孚,勳業茂著,其休嘉之績,已多于先王之時,不特今日為然。

    今予小子,惟垂衣拱手,以仰其治功之成而已。

    夫以公之德業,為予所仰賴如此。

    然則保厘之任,舍公其誰屬哉!” 【原文】王曰:“嗚呼!父師,今予祗命公以周公之事,往哉! 【直解】康王又歎息呼畢公而告之說:“昔周公輔相我國家,經理太平之業,嘗孜孜以化服殷民為事。

    今公德業之盛,無愧周公。

    故予就祖廟之中,祗行冊命,以周公之事付之于公。

    公其往莅東郊,而盡保厘之道可也。

    ” 【原文】“旌别淑慝,表厥宅裡,彰善瘅惡,樹之風聲。

    弗率訓典,殊厥井疆,俾克畏慕。

    申畫郊圻,慎固封守,以康四海。

     【直解】旌、表,都是褒獎的意思。

    淑,是善。

    慝,是惡。

    瘅字,解做病字,是羞愧他的意思。

    申,是申明,康王又命畢公說:“公之保厘東郊,當以勸善懲惡為務。

    若殷民中有為善的,必旌獎他,使知勸于為善;有為惡的,須簡别他,使知戒于為惡。

    如式化厥訓的,此善人也。

    則旌表其宅裡,光顯之為善人,以羞愧那為惡的人,使善人的風聲,卓然樹立,聞者莫不興起。

    這便是旌善的事。

    有弗率訓典的,此惡人也。

    則分異其井裡疆界,不令與善人相混,使他畏懼為惡之禍,羨慕為善之福。

    這便是别惡的事。

    至于王畿乃四方之本,不嚴其防,非所以彈壓殷民,而安定四方也。

    故郊圻之地,其遠近疆界,比先規畫停當的,須要申明約束,不使湮廢;封域之内,其高深險阻,比先設立守禦處所,須要謹慎戒饬,不使怠忽,于以安定四海之民。

    蓋承平日久,法制易隳,人心易玩。

    若根本之地,常加修葺整理,則王畿尊嚴,有備無患,四方都畏威仰德,安享太平之福矣。

    豈特殷民順化而已哉!”夫既行旌别之典,以昭激勸之大機,又重畿輔之守,以修防禦之大計,所以為長治久安之慮者,至深遠矣。

     【原文】“政貴有恒,辭尚體要,不惟好異。

    商俗靡靡,利口惟賢,餘風未殄,公其念哉! 【直解】辭,是辭令。

    靡靡,是随順的意思。

    殄,是絕。

    康王告畢公說:“公之保厘東郊,凡設施于政事者,必貴乎有恒。

    行之而為經常之典,守之而為畫一之規。

    不要朝更夕改,方行忽罷,則政立而民莫不遵從矣。

    凡宣布于辭令者,必尚乎體要。

    體則典重而旨趣悉完,要則簡約而切中事理。

    不要務為繁文,浮泛失實,則令出而民莫不聽信矣。

    至于作聰明,趨浮末,一切好異之事,決不可為。

    蓋一或好異,則政必至于紛擾,而不足以宜民;辭必至于支蔓,而不足以服衆。

    此治體之所當戒也。

    所以然者何哉?蓋商之舊俗,漸染纣惡,靡靡然相與随順,惟以利口捷給為賢,雖以周公之聖、君陳之賢治之,而習染餘風,尚未殄絕。

    公其念此,凡政令所施,務存渾樸敦大之體,以盡化其澆薄之習可也。

    ”大抵天下治,則人尚行,而風俗日厚;天下亂,則人尚辭,而風俗日薄。

    康王惡商欲之靡靡,而政令以體要有恒為重;漢文帝斥啬夫之喋喋,而用人以安靜悃愊為先,皆可謂深識治體者矣。

     【原文】“我聞曰:‘世祿之家,鮮克由禮,以蕩陵德,實悖天道。

    敝化奢麗,萬世同流。

    ’ 【直解】蕩,是驕蕩。

    陵德,是陵蔑有德之人。

    敝,是壞。

    康王又說:“我聞古人有言:‘凡世享祿位之家,為逸樂、豢養之所移,少有能率由于禮教者。

    既不由禮,則心無所制,遂肆為驕蕩,陵蔑有德之人,不知忌憚。

    夫天道好謙而惡盈。

    既以蕩陵德,則其悖逆天道甚矣。

    由是敝壞風化,競為奢侈美麗之事,無所不至。

    蓋人惟禮為能制欲,出乎禮,則必入乎侈。

    此非特一時為然,萬世為世祿之家,皆同此一流,可深慨也。

    ’”康王将言殷士怙侈滅義之惡,故先述古人之論世族者如此。

     【原文】“茲殷庶士,席寵惟舊,怙侈滅義,服美于人。

    驕淫矜侉,将由惡終。

    雖收放心,閑之惟艱。

     【直解】席,是憑藉的意思。

    怙,是恃。

    服美,是以服飾為美。

    閑,是防。

    康王又命畢公說:“我前言世祿之家鮮克由禮,茲殷之衆士,正是世祿之家。

    其憑藉前人之榮寵,安享富厚,有自來矣。

    人之私欲,每與公義相為消長。

    惟怙恃其侈欲,不知悛改,必至絕滅了義理。

    義理既滅,則無複有羞惡之萌。

    徒以服飾之美,炫耀于人,而身之不美,則莫之恥也。

    流而不止,驕淫矜侉,百邪并見,不至于亡身敗家,以罪惡終,不止矣。

    在昔周公、君陳,相繼治洛,反覆化訓,雖已漸收其放逸之心,奈何習染既深,惡本尚在。

    縱使一時禁制,猶恐乘間而發,所以防閑其邪者,在今日甚難。

    公不可不念也。

    ” 【原文】“資富能訓,惟以永年。

    惟德惟義,時乃大訓。

    不由古訓,于何其訓?” 【直解】資,是資财。

    訓,是教訓。

    永年,是年壽長久。

    康王又說:“殷士席先世之寵,有此富厚之資,使不知所以教之,則彼将恣情縱欲,伐性傷生,有不能免者。

    故必因其資富,從而教訓之,使其心志不為嗜欲所移,則可以保全性命之正,而年壽長久矣。

    然所以訓之之方,惟德與義二者而已。

    德者心之理,訓之以德,則不至于以蕩陵德;義者事之宜,訓之以義,則不至于以怙侈滅義。

    蓋此德義根乎天命之正,合乎人心之公,乃天下之大訓,外此非所以為訓也。

    然雖用此為訓,又不可徒以己意言之。

    必須稽考古人德義之事,述為訓戒,然後人肯聽從。

    若不由于古訓,則在我既無征,而在人必不信矣。

    其何以為訓乎?”前言旌淑别慝,是治之體,此言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