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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緻天罰,移爾遐逖,比事臣我宗,多遜。

    ” 【直解】奄,是國名,與管、祭、霍皆武庚之黨。

    降,是不盡法的意思,猶今言降等。

    四國,是殷、管、蔡、霍。

    比,是親比。

    宗,是宗周。

    遜,是遜順。

    周公又傳王命,呼多士而告之說:“昔朕來自商奄之時,汝四國之民,罪皆應死。

    我大降宥有爾命,不忍誅戮,乃止明緻天罰,以商之所都邪慝不正,移爾遠居于洛,密迩王家,以親比臣服我宗周,與周之臣子朝夕相觀,化悍逆之習為遜順之美。

    是昔日之遺黨餘孽,乃今日之善士良民,其罰蓋已甚輕,其恩固已甚厚矣,今乃有所怨望乎!” 【原文】王曰:“告爾殷多士,今予惟不爾殺,予惟時命有申。

    今朕作大邑于茲洛,予惟四方罔攸賓,亦惟爾多士,攸服奔走,臣我多遜。

     【直解】申,是申明。

    賓,是賓禮。

    周公又傳王命說:“告爾殷多士,今予惟大降爾命,不忍殺爾,故申明此命以告爾。

    夫我之營建都邑于茲洛者,豈好為多事也。

    予惟以四方諸侯,朝觐會同,不可無賓禮之地,故建王城以待之。

    亦惟爾多士服役奔走,臣事我周,多有遜順之美,豈可無安居之地,故建下都以處之。

    我營洛之意不過如此,爾宜感恩之不暇,又何以反側動搖為哉!” 【原文】“爾乃尚有爾土,爾乃尚甯幹止。

     【直解】土,是田業。

    甯,是安。

    幹,是事。

    止,是居。

    承上說:“我營洛邑以安集爾多士,使爾于洛邑之中,有可耕的田土,有可為的事務,有可依的居止。

    今為爾計當一心向化,盡消其反側動搖之習,庶幾保有爾田業,得以播獲,安爾所事得以經營,安爾所止得以栖息。

    宅洛之利如此,爾猶欲自作不靖,亦甚愚矣。

    ” 【原文】“爾克敬,天惟畀矜爾。

    爾不克敬,爾不啻不有爾土,予亦緻天之罰于爾躬。

     【直解】畀,是與。

    矜,是憐。

    不啻,猶言不止如此。

    承上文說:“爾若安居樂業,順服我周,無敢不敬,則凡事循理,為天所福,天将畀與而矜憐之,使爾得以保身保家,安享福祿矣。

    若爾不克敬,則凡事悖理,為天所禍,不止家室竄徙,不得常有樂土,予亦将緻天之罰,以刑戮加于爾,躬身亦有所不能保矣。

    禍福所由,在敬不敬之間如此,爾宜克敬以自求多福可也。

    ” 【原文】“今爾惟時宅爾邑,繼爾居,爾厥有幹有年于茲洛。

    爾小子乃興,從爾遷。

    ” 【直解】邑,是四井之地,指多士所居說。

    繼,是子孫承繼的意思。

    年,是壽。

    小子,指多士子孫說。

    承上又說:“爾多士若于此都邑之中,絕反側動搖之心,為專一從周之計,則自今得居爾之邑以安其身,又将承續爾居以保其子孫。

    不但此也,且爾之身,有營為于斯,有壽考于斯,都樂業安生,以享太平之福矣。

    爾之子孫,從此開大基業,方興未艾,實自爾遷以始之。

    以亡國之餘裔,為起家之始祖,又何幸如之夫!以爾遷居之利如此,可不勉思敬慎,以保固身家于久遠哉!” 【原文】王曰:“又曰時予,乃或言,爾攸居。

    ” 【直解】王曰下,當有阙文。

    言,是總指上文的說話。

    周公傳王命,于篇終告多士說:“凡我曉谕爾多士之言,反覆丁甯,無非以爾之土田居止為念,欲爾安居樂業,不複反側動搖,以保福祚于無窮也。

    我為爾多士計慮深遠如此,爾可不體我之意,而善自為謀耶!”按:武王一著戎衣,天下已定。

    殷民乃複思其先王之澤,三監構隙,即皆蠢動。

    周公遷之于洛,又告谕再三而後定。

    可見殷之得人心也甚固,周之定王業也最難。

    然則固結人心,保守王業,乃有國家者之要務也。

     無逸 晏安荒逸,人君之大戒,自古有國家,未有不以勤而興,以逸而廢者。

    成王以沖年即位,周公恐其耽于逸樂,故作是書以訓之,惓惓以法祖恤民為言。

    史臣記其辭,遂以無逸名篇。

     【原文】周公曰:“嗚呼!君子所其無逸。

    先知稼穑之艱難,乃逸,則知小人之依。

     【直解】君子,指人君而言。

    所,是處所,如人住處一般。

    禾初種叫做稼,既斂叫做穑。

    小人之依,指稼穑說。

    周公陳書以戒成王,先歎息說道:“人君一身,主宰天下,總理萬幾,一念不謹,遂贻四海之憂,一事有失,或緻千百年之患。

    須要把憂勤敬謹,為安身的處所,動靜食息,常在于是,不可暫時離了他,這才是所其無逸。

    然無逸之道何先?蓋天下第一件辛苦的事,莫如稼穑,人君雖身居九重,先須洞燭民隐,知道那農夫每,祁寒暑雨,霑體塗足,自耕耘至于收獲,受了許多辛苦艱難,才能飽食暖衣,仰事俯育,有安逸的時候。

    知此,則知那百姓每倚靠稼穑為主生,而凡所以重民之事,恤民之若,自有一日不容少懈者矣,此人君無逸之先務也。

    ”蓋繼體之君,坐享成業,以崇高為得肆,小民為可輕,多縱情逸樂,而鮮能令終者,故周公于成王,惓惓告戒如此。

     【原文】“相小人,厥父母勤勞稼穑,厥子乃不知稼穑之艱難,乃逸乃諺。

    既誕,否則侮厥父母,曰:‘昔之人無聞知。

    ’” 【直解】相,是視。

    小人,是小民。

    諺,是鄙語。

    誕,是妄誕。

    否,是不然。

    侮,是輕侮。

    昔之人,譬如說先年的老人,指父母說。

    周公又說:“我觀那田野小民,其父母嘗勤勞稼穑,受了許多艱難辛苦,才得飽暖安逸。

    其子乃生于豢養,不知今日之安樂,由父母躬勤稼穑之艱難所緻,乃恬然自恣,取快目前,習為市井鄙俚之談。

    凡出于口者,都不循道理,既又敢為妄誕,凡所行的事都不依法度。

    不然,則又輕侮其父母說道:‘比先年老的人,無聞無知,都不肯安樂受用,徒自勞苦而已。

    ’小民之無忌憚如此。

    ”夫此小民,出自農家,隻為不曾涉曆艱難,遂至于輕肆放誕,欺侮父母。

    況人君生于深宮,長于富貴,稼穑艱難之狀,既未嘗接于耳目,崇高豫樂之事,又易以惑其心志。

    使非深知無逸之道,則必以逸樂為無傷,以祖宗為不足法,喪亡之禍,寔基于此,宜周公首舉以警戒成王也。

     【原文】周公曰:“嗚呼!我聞曰,昔在殷王中宗,嚴恭寅畏,天命自度,治民祗懼,不敢荒甯。

    肆中宗之享國,七十有五年。

     【直解】中宗,是殷王太戊。

    天命,是天理。

    自度,是以法度檢律其身。

    周公舉昔之賢君能躬行無逸者以告成王,先歎息說:“人生莫不欲壽,然惟無逸,乃緻壽之基,未有好逸樂而能壽者。

    我聞在昔殷王中宗,其處己則嚴而莊重,恭而謙抑,寅而欽肅,畏而戒懼,把天命之理,當做法度,以自檢律其身,無一言一動,不循著規矩。

    其臨民,則祗敬恐懼,而不敢有一毫怠荒安甯之意。

    其修己治民,始終一于敬如此,所以他精神氣血,收斂完固,無有一切伐性傷生的事,而國脈亦賴之以永延,至于享國七十有五年之久。

    斯無逸之效也。

    ” 【原文】“其在高宗,時舊勞于外,爰暨小人。

    作其即位,乃或亮陰,三年不言。

    其惟不言,言乃雍,不敢荒甯。

    嘉靖殷邦,至于小大,無時或怨。

    肆高宗之享國,五十有九年。

     【直解】高宗,是殷王武丁。

    舊,是說他未即位時節。

    暨字,解做及字。

    亮陰,是居憂之所。

    雍,是和。

    嘉,是美。

    靖,是安。

    周公又說:“古之人君,能盡無逸之道者,在殷又有高宗武丁。

    當其未即位時,其父小乙恐其生長富貴不知憂勤,乃使他久處民間,與那小百姓每同事勞苦,凡稼穑艱難,闾閻困窮之狀,件件都知道。

    後來起而即位,居小乙之喪,在亮陰中恭默思道,到于三年之久,未嘗輕發一言。

    惟其慎重而不言,所以能密察下情,明習國事,一有号令條教,無不當乎天理,協乎人心,雍然而和順焉。

    又且勵精圖治,兢兢業業不敢一毫怠荒安甯,一心隻以治世安民為務。

    故能使殷之天下,蔚然于禮樂教化之中,熙然于休養生息之内,既極其嘉美,又極其安靖也。

    于時萬邦之民,鹹蒙被其德澤,無小無大,莫不歡欣鼓舞,無或有違背而怨謗者。

    夫能勤政,則收攝精神,即有保壽之基;能和民,則導迎善氣,又有長年之助,故其享國至于五十有九年之久,斯亦無逸之效也。

    ” 【原文】“其在祖甲,不義惟王,舊為小人。

    作其即位,爰知小人之依,能保惠于庶民,不敢侮鳏寡。

    肆祖甲之享國,三十有三年。

     【直解】祖甲,是高宗之子,祖庚之弟。

    舊為小人,亦指未即位時說。

    保惠,是保安惠養。

    鳏寡,是窮民。

    侮,是輕忽。

    周公又說:“古之人君,能盡無逸之道者,在殷還有祖甲。

    初高宗欲廢祖庚而立祖甲,祖甲以為不義,逃于民間,一向與小民出入同事,經曆艱苦。

    其後起來即位,深知小人之依,全在稼穑,因此切于愛民,于天下的百姓,都要保安惠養,使之各安田裡,不肯橫征暴斂以戕害之。

    其間有鳏夫寡婦,人所易忽者,尤加憐恤,不敢輕侮。

    其敬事勤民之心,始終一緻如此,是以精神純一,内有以養壽源,民物太和,外有以延國祚,故祖甲享國,至于三十三年之久。

    斯亦無逸之效也。

    ”夫壽乃五福之先,人主所深願而不可必得者。

    今觀殷之三宗,其享國長久,皆以憂勤敬畏得之,則祈年永命之道,固在修德而已。

    人君可不知所法哉! 【原文】“自時厥後立王,生則逸。

    生則逸,不知稼穑之艱難,不聞小人之勞,惟耽樂之從。

    自時厥後,亦罔或克壽,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

    ” 【直解】時字,解做是字,指殷三宗說。

    耽,是過于逸樂的意思。

    周公又說:“殷之中宗、高宗、祖甲皆以克勤無逸而享國長久。

    自三宗之後,立為王者,都少長富貴,生來便就安逸。

    惟其生而安逸,不曾經曆田野,出入民間,于農家稼穑艱難之狀,一無所知,于小民經營勞苦之情,一無所聞,其所聞見都是耽樂之事。

    凡聲色遊田,可以适情娛志者,無所不為,内伐性真,外促國脈,故自三宗之後,都不曾享有壽考。

    其在位遠者不過十年,或七八年,近者五六年,或四三年,耽樂愈甚,則享國愈促,理之自然也。

    ”夫人情莫不欲逸,而所欲有甚于逸者莫如壽,亦莫不惡勞,而所惡有甚于勞者莫如夭。

    若知憂勤者之必壽,縱欲者之必夭,則豈肯舍其所甚欲,而就其所甚惡哉!周公此言,至為明切,可見古之大臣,既願其君之聖賢,又祝其君之壽考,其忠愛無己之心如此。

     【原文】周公曰:“嗚呼!厥亦惟我周太王、王季,克自抑畏。

     【直解】抑,是謙抑。

    畏,是謹畏。

    周公告成王,又歎息說道:“自古無逸之君,豈惟商之三宗為然。

    厥亦惟我周先代,肇基王迹者,有太王焉;其勤王家者,有王季焉。

    這二祖都有盛德,其心能自謙抑,貴而不驕,富而能降,不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