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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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輕忽的意思。

    成王又說:“武庚特殷之末裔,小小腆厚之國耳,乃不能審己量力,大敢經紀其喪亡之緒,欲使絕而複興。

    這雖是上天降威,使之自取亡滅,然亦知我國有三叔疵釁,民心不安,故乃乘隙生變,倡為大言說道:‘我将複興殷業!’而反輕忽我周邦,略無忌憚,其不軌之謀如此,其容以不讨乎!” 【原文】“今蠢,今翼日,民獻有十夫,予翼以于敉甯武圖功。

    我有大事休,朕蔔并吉。

     【直解】翼日,是明日。

    獻,是賢人。

    于,是往。

    敉,是撫。

    休,是美。

    成王又說:“武庚今日蠢動,而今之明日,我民即有賢者十人,皆能明義理識時勢,不憚征役之勞,來輔我以往撫定殷邦,繼嗣武王所圖之功業,使永清大定之烈,複曲兇于今焉。

    夫得賢人以舉大事,我固知其休美,斷斷乎有萬全之策矣。

    及朕決之于蔔,則三龜又皆并吉,與人謀相符,其必勝又何疑哉!夫大艱不靖,蔔既有驗于當時;大事必休,兆又協吉于今日。

    此武庚之伐,我所以決勝而必往也。

    ” 【原文】“肆予告我友邦君,越尹氏、庶士、禦事曰:‘予得吉蔔,予惟以爾庶邦,于伐殷逋播臣。

    ’ 【直解】肆字,解做故字。

    尹氏,是庶官之正。

    逋播臣,指武庚及其群臣說。

    成王又說:“我之東征,既豫兆于當年,又獲吉于今日,知蔔之斷不可違。

    故我舉以告我友邦君及尹氏、庶士、禦事說:‘東征之舉,非嘗試而漫為之也。

    予已得吉蔔,天命昭示,不可違背。

    予惟以爾庶邦之衆,往伐殷逋亡播遷之臣,必使兇孽蕩除,東國底定,然後可以承天意而缵武功也。

    ’” 【原文】“爾庶邦君,越庶士、禦事,罔不反曰:‘艱大。

    民不靜,亦惟在王宮、邦君室,越予小子考翼,不可征。

    王害不違蔔?’ 【直解】反,是複。

    王宮,指王家說。

    邦君室,指三叔說。

    予小子,是群臣自謂。

    考翼,是父老敬事者。

    害不,猶言何不。

    成王又說:“我既舉吉蔔以告爾有衆,爾庶邦君及庶士、禦事,乃不體我不得已而用兵之意,都複于我說道:‘東征之事,艱難重大,乃國家安危所系,豈可輕舉。

    且今日民之不靜,雖是武庚倡亂,究其根源,實以三叔不睦,自啟釁端,乃在王之宮、邦君之室、肘腋親近之地,非由他人,惟宜自反以消弭之,豈可邃爾動衆讨伐。

    予小子固無所知識,至于父老敬事者,都是老成練達的人,也衆口一詞,以征伐為不可。

    夫濟大事者,神謀固所當稽,人謀尤所當協,王何不違蔔而聽之于人乎?’汝之複于我者如此,其亦忽神謀而違天意矣。

    ” 【原文】“肆予沖人永思艱,曰,嗚呼!允蠢鳏寡,哀哉!予造天役,遺大投艱于朕身。

    越予沖人,不卬自恤。

    義爾邦君,越爾多士、尹氏、禦事綏予曰:‘無毖于恤,不可不成乃甯考圖功。

    ’ 【直解】允,是信。

    造,是所為的事。

    役,是使。

    卬是我。

    綏,是安。

    毖于恤,是勞于憂恤。

    甯考,即武王。

    成王承上文說道:“東征之舉,艱難重大,何待爾群臣言之,肆予沖人,亦何嘗不長思及此。

    但事勢有不容已者耳,遂歎息說,信此四國之蠢動,害及鳏寡,豈不深可哀哉!夫此鳏寡之受害,天實憫之。

    凡我所為除亂安民之事,皆是天之役使,不可推诿者。

    今日之舉,雖曰艱大,其實天以其甚大者遺于我之身,以其甚艱者投于我之身,我沖人既代天有為,亦有不暇自恤者矣。

    且以人臣之義言之,爾庶邦君,及爾多士、尹氏、禦事,宜慰安我說:‘事雖艱大,王無過勞于憂恤,我等當分猷共念,相與戮力緻讨,以成乃甯考所圖之功。

    ’這才是為臣的道理。

    乃皆诿曰不可征,何其不明大義之甚耶!”夫人君奉天以安民,若坐視民之害而不圖其安,是違天也;人臣輔君以安民,若坐視君之憂而不代其勞,是負君也。

    成王此言,蓋以深明君道之重,而所責于群臣之避事者,亦痛切矣。

     【原文】“已!予惟小子,不敢替上帝命。

    天休于甯王,興我小邦周,甯王惟蔔用,克綏受茲命。

    今天其相民,矧亦惟蔔用。

    嗚呼!天明畏,弼我丕丕基。

    ” 【直解】替字,解做廢字。

    相,是佑。

    天明畏,言天之明命可畏。

    丕,是大。

    成王因群臣有曷不違蔔之言,又谕告之說道:“爾群臣勸我違蔔而勿征,然蔔何可違也。

    蓋蔔以傳天命,今上帝命我讨武庚之罪,予小子恭行天讨之不暇,其敢輕廢而不遵乎?昔天以眷命休美我武王,興我小邦周,由百裡而有天下。

    當是時,武王惟蔔之用,所以能安受天命,有此無疆之大曆服也。

    今天相佑下民,令其趨吉避兇,況亦惟蔔是用,無有舉事而不蔔者。

    夫上而觀于國祚,下而察于人事,無不用蔔者,而我今日獨可廢乎?”于是又歎息而警動之說:“天命甚明,凜乎可畏。

    我今推原天意,無非欲我肅将威命,定亂安民,用弼成我丕丕之基,保曆服于無窮耳。

    夫天意如此,爾等勸我違蔔,是違天也,可乎哉!” 【原文】王曰:“爾惟舊人,爾丕克遠省,爾知甯王若勤哉。

    天毖我成功所,予不敢不極卒甯王圖事。

    肆予大化誘我友邦君,天棐忱辭,其考我民,予曷其不于前甯人圖功攸終?天亦惟用勤毖我民,若有疾,予曷敢不于前甯人攸受休畢?” 【直解】舊人,是武王時舊臣。

    省,是記。

    ,是否閉不通的意思。

    毖,是艱難不易的意思。

    卒、終、畢,都是完全成就的意思。

    棐,是輔。

    忱辭,是誠信之辭。

    甯人,是與武王共安天下之臣,當時謂武王為甯王,故謂其功臣為甯人。

    成王因群臣有考翼不可征之言,故又專呼舊人而告之說:“爾等舊人,皆嘗逮事武王,必大能遠記前日之事,豈不知武王創造基業,若此之勤勞哉!即知武王之勤勞,則必不忍使武功之廢墜矣。

    當今四國蠢動,法令否塞而不通,事勢艱難而不易,天之毖我國家者,正欲我奮發有為,以開大前業,是多難興邦,我成功之所在也。

    予其敢不仰承天命,戡定禍亂,以完全武王所圖之事乎?夫爾友邦君以為不可征者,我皆諄諄然化導勸誘之,非私言也。

    蓋天雖不言,然輔我以誠信之辭,确乎謂叛逆之當讨,考之民獻十夫之言,則昭然可見矣。

    予其敢不思前甯人所圖之功,而相與成其終乎?且天以四國之亂,勤勞我民,未嘗不矜憫而欲除之;如人有疾一般,必速攻治之使愈,決不欲養患以自苦也。

    予其敢違天之心,坐視禍患,使前甯人所受休美之命,不自我而成就之乎?然則繼述武功,在小子固有不容已之責,而輔君讨亂,在群臣尤有不可诿之義。

    爾舊人之不欲征者,亦可以深省矣。

    ” 【原文】王曰:“若昔朕其逝,朕言艱日思。

    若考作室,既底法,厥子乃弗肯堂,矧肯構?厥父菑,厥子乃弗肯播,矧肯獲?厥考翼其肯曰:‘予有後,弗棄基?’肆予曷敢不越卬敉甯王大命? 【直解】逝,是往。

    底,是定法,是作室的法度。

    菑,是反土除草。

    播,是種。

    獲,是收獲。

    成王又說:“武庚之伐,豈獨天意當從,以人事論之,亦有不得不然者。

    若昔我之欲往東征,亦謂其事之艱難而日思之,非輕舉也,特有見于武功之當繼,不可以難而自阻耳。

    試以作室喻之:為父者既嘗底定廣狹高下之法度,則堂構可成矣。

    其子乃憚于興作,不肯為之堂基,況肯為之造屋乎?又以治田喻之:為父者既嘗反土而菑,辟除草菜,則播獲可施矣。

    其子乃惰于稼穑,不肯為之播種,況肯為之收獲乎?子之不肖如此,則敬事之父老,其肯曰:‘我有後嗣,弗棄我之基業乎?’夫武王安定天下,立綱陳紀,如作室之底法,治田之既菑,實望後人為之繼述。

    今三監叛亂,不能讨平,以終武王之功,是堂播且不肯為,況望其肯構肯獲,以綿國祚于無窮乎?武王在天之靈,必不肯自謂其有後嗣,能不墜其基業矣。

    故我不敢不及我身之存,以讨亂安民,撫定武王之大命者,正欲盡堂構播獲之責,而為弗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