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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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矣。

    蓋修省于一身者雖小,而造福于天下者則甚大;樽節于一時者雖微,而垂裕于後世者則甚遠也。

    吾王其圖之!”夫一獒之貢,武王尚且未受,召公訓戒惓惓如此。

    可見古之聖君,不以細行無傷而不謹;古之大臣,不以小過無害而不谏。

    有天下者宜鑒之哉! 金縢 金縢,是周時藏秘書的匮,用金封緘其外,以示謹密也。

    昔武王有疾,周公作冊書告神請禱,而蔔之于龜,事畢以其書納之匮中,及遭流言,出居東土。

    适有風雷之變,成王将啟匮蔔龜,見先所藏冊書,乃悟感召天變之故,遂迎歸周公。

    史臣叙其事,以金縢名篇。

     【原文】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

     【直解】王,是武王。

    弗豫,是不悅有疾而患苦的意思。

    史臣叙說,武王既克了商纣,甫及二年,适有虐厲之疾,心弗豫悅。

    此時王業雖成而未安,人心雖服而未固,而武王乃遘此危疾,此周召諸臣所深憂也。

     【原文】二公曰:“我其為王穆蔔。

    ” 【直解】二公,是太公望、召公奭。

    誠一和同以聽命于蔔,謂之穆蔔。

    史臣記說,太公與召公,見得武王有疾,乃同辭說道:“王之一身,系我周家宗社的安危,今被疾弗豫,為臣子的豈能晏然自安。

    此或天意所為,惟龜蔔可以傳之。

    我二人其為王緻敬共蔔,決其安否,以觀天意可也。

    ” 【原文】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

    ” 【直解】戚字,解做憂字。

    周公因二公欲為王穆蔔,乃托詞以止之說:“父母的心嘗以子孫疾病為憂。

    今欲為王穆蔔,必有事于宗廟,恐我先王因此遂懷憂慮,二公殆未可以此憂惱我先王也。

    ”周公蓋欲身自為禱,故卻二公之請如此。

     【原文】公乃自以為功,為三壇同。

    為壇于南方,北面,周公立焉。

    植璧秉珪,乃告太王、王季、文王。

     【直解】功字,解做事字,指下請禱說。

    壇,是築土。

    ,是除地。

    植,與置字同。

    秉,是執。

    珪、璧,皆禮神之器。

    史臣記周公既卻二公之蔔,乃自以為事,而請禱于先王,築土為三壇,除地而同為一。

    又别築一壇于三壇之南,向北為位,周公立焉。

    置璧于壇,執珪于手,乃陳詞以告太王、王季、文王,為武王請禱。

    蓋公以王室懿親,迫切求禱于三王,自信其必能感通,此所以任為己事也。

     【原文】史乃冊,祝曰:“惟爾元孫某,遘厲虐疾。

    若爾三王,是有丕子之責于天,以旦代某之身。

     【直解】史,是太史,即太祝之官。

    祝,如今祝版之類。

    凡告神,必以祝詞,書之于冊,故曰冊祝。

    元孫某,指武王,人臣不敢直指君之名,故曰某。

    遘,是遇。

    厲,是惡。

    虐,是暴。

    丕子,即元子,以大君為天之元子,故稱丕子。

    代字,解做替字。

    史臣說,武王有疾,周公既以身請禱,太祝乃讀其冊祝之辭曰:“惟爾太王、王季、文王的元孫某,遇惡厲暴虐之疾,勢甚危急。

    然元孫某,乃是承宗祀,繼王業,為天的元子,若爾三王之靈,當任保護元子的責任于上帝之前,不當卒令其死。

    如謂其疾果不可捄,則願以旦代替元孫之身,不可使之遂罹于大故也。

    ”蓋是時王業初定,使武王即殁,則宗社傾危,人心搖動,國事大有可虞。

    故公之禱,非特以弟為兄,以臣為君,乃為生靈社稷之計,故不覺情詞之迫切至于如此也。

     【原文】“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藝,能事鬼神。

    乃元孫不若旦多材多藝,不能事鬼神。

     【直解】仁,是愛。

    若,是順。

    材,是材幹。

    藝,是藝能。

    周公祝辭又說:“我有仁愛之性,能承順祖考,又多材幹,多藝能,可備役使,能服事鬼神。

    乃元孫之材幹藝能,都不如旦,不堪役使之任,不能服事鬼神。

    今必要得一人服事左右,則莫若恥此材藝兼備,能事鬼神之旦,不必用元孫也。

    ”此蓋周公必欲代武王之死,至情笃切,故為是言。

    非是鬼神于冥冥之中,真個要人來服事,亦非周公矜己之能,而貶其兄之不能也。

     【原文】“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

    用能定爾子孫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祗畏。

    嗚呼!無墜天之降寶命,我先王亦永有依歸! 【直解】敷,是布。

    佑,是助。

    定字,解做安字。

    下地,猶言天下。

    寶命,是重大的天命。

    先王,指三王之祖考,後稷之屬也。

    周公祝辭說:“元孫雖無材藝,不能服事鬼神,卻受命于上帝之庭,作君作師,布其德教,以佑助四方之民。

    用能培植基本,安定汝三王子孫于下地,使本支百世,藉其餘休。

    以君師天下,四方之民,莫不奉法守令,而祗敬畏服之。

    是元孫一身,近為當時所依賴,遠為子孫所恁藉,若卒有不諱,則天下後世,将何所依乎?”又歎息說:“元孫之責任重大如此,我三王決當默佑而保護之,使其永固王業,不至墜失了上天所降的寶命。

    則我周先王後稷以來的宗祀,亦永有所賴以血食于無窮矣。

    三王縱無意于爾元孫,甯能無意于先王之宗祀乎?”周公請禱之詞,至此益懇切矣。

     【原文】“今我即命于元龜,爾之許我,我其以璧與珪歸俟爾命。

    爾不許我,我乃屏璧與珪。

    ” 【直解】即字,解做就字。

    爾,指三王。

    屏,是藏。

    周公祝辭又說:“我請身代元孫之死,未知爾三王在天之靈,許我與否。

    今我就請命于元龜,以觀其兆之吉兇。

    若得吉兆,是三王許我以保護元孫,有不墜寶命,念及宗祀之心,我其以所置之璧,所秉之珪,歸待爾保安元孫之命。

    若爾不許我以保護,則天命将墜,宗祀無依,我乃屏藏其璧與珪,欲事神不可得已。

    蓋元孫不存,則周業必墜,宗祀不保,此旦必願以身代也。

    ” 【原文】乃蔔三龜,一習吉。

    啟籥見書,乃并是吉。

     【直解】三龜,是三人齊蔔。

    習,是重。

    籥,是開藏的管籥。

    書,即占蔔之書,藏于金縢之匮者。

    周公祝告既畢,乃命三人同蔔,以相參考。

    而三龜之兆,皆重以吉告。

    又以管籥開金縢之匮,取其所藏占書觀之,那占書上都說這是吉兆。

    則保佑元孫之命,三王已默許于冥冥之中矣。

    此周公孝誠所感也。

     【原文】公曰:“體,王其罔害。

    予小子新命于三王,惟永終是圖。

    茲攸俟,能念予一人。

    ” 【直解】體,是蔔龜的形象。

    永終,譬如說久後一般。

    圖,是謀。

    武王安,則宗社子孫亦有依歸,正是長遠之計,所以說永終是圖。

    俟,是待。

    周公既得吉蔔,乃自幸說道:“我觀龜蔔的形體,有吉無兇,王之疾必然無害。

    蓋我新受命于三王,惟以久後子孫為計,而許我以保佑元孫矣。

    我今隻等待三王能念我元孫一人而使之安甯,則吾請代之初願畢矣。

    ”周公深緻喜慰之詞,蓋忠誠所發也。

     【原文】公歸,乃納冊于金縢之匮中。

    王翼日乃瘳。

     【直解】納,是藏。

    冊,是祝詞。

    瘳,是愈。

    史臣說,周公請禱既畢而還,太史乃藏其祝之詞于金縢之匮中。

    公歸明日,武王之疾果愈。

    蓋雖三王保護之力,寔周公請代之誠所感通也。

     【原文】武王既喪,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于國,曰:“公将不利于孺子。

    ” 【直解】此以下,是史臣記周公輔成王時事。

    管叔,名鮮,是周公兄。

    群弟,是蔡叔度、霍叔處。

    流言,是無根之言,流傳于人者也。

    不利,譬如說要害他一般。

    孺子,指成王。

    武王既喪,成王尚幼,周公乃攝位行事。

    是時周公之兄管叔,方監殷武庚謀為不軌,乃與群弟蔡叔、霍叔等,造為無根之言,流布于國中說:“如今周公,将謀篡位不利于孺子。

    ”所以危懼成王,而勸搖周公也。

    蓋主少國疑之時,奸人之所窺伺;托孤寄命之地,大臣之所難居。

    故雖以周公之聖,猶不免于流言如此。

     【原文】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無以告我先王。

    ” 【直解】辟字,解做退避的避字。

    周公當流言之際,心不自安,乃告太公、召公說:“我受命先王,輔佐少主,本欲安社稷,定國家,非為身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