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新道家:主理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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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無是無非,莫若反覆相喻。

    反覆相喻,則彼之與我,既同于自是,又均于相非。

    均于相非,則天下無是;同于自是,則天下無非。

     "何以明其然耶?是若果是,則天下不得複有非之者也。

    非若果非,則天下亦不得複有是之者也。

    今是非無主,紛然淆亂,明此區區者各信其偏見而同于一緻耳。

    仰觀俯察,莫不皆然。

    是以至人知天地一指也,萬物一馬也,故浩然大甯,而天地萬物各當其分,同于自得。

    而無是無非也。

    " 絕對的自由和絕對的幸福 一個人若能超越事物的差别,他就能享受絕對的自由和絕對的幸福,如《莊子·逍遙遊》中所描寫的。

    這一篇提到大鵬,小烏,蟬;"小知"的朝生暮死的朝菌,"大知"的萬古千秋的大椿;小官的有限才能,列子的乘風而行。

    向郭注:"苟足于其性,則雖大鵬無以自貴于小鳥.小烏無羨于天池,而榮願有餘矣。

    故小大雖殊,逍遙一也。

    "(《逍遙遊》"蜩與學鸠笑之曰……"注) 可是它們的幸福,隻是相對的幸福。

    如果某物隻在其有限的範圍内自得其樂,則其樂也一定是有限的。

    所以莊子在這些故事後面又講了一個關于正真獨立的人的故事,他超越有限,而與無限合一,從而享受無限而絕對的幸福。

    由于他超越有限而與無限同一,所以他"無已"。

    由于他順物之性,讓萬物自得其樂,所以他"無功"。

    由于他與道合一,而道不可名,所以他"無名"。

     這個思想,向郭注闡述得很清楚,很雄辯。

    它說:"物各有性,性各有極,皆如年知,···曆舉年知之大小,各信其一方,未有足以相傾者也。

    "莊子列舉各種不同的例證之後,歸結到獨立無待之人,他忘記自己和他的對立面,也不理一切差别。

    萬物在其自己的範國内自得其樂,但是獨立無待的人無功無名。

    "是放統小大者,無小無大者也。

    苟有乎大小,則雖大鵬之與斥(晏鳥)(無此字:ocr),宰官之與禦風,同為累物耳。

    齊死生者,無死無生者也。

    苟有乎死生,則雖大椿之與蟪蛄,彭祖之與朝菌,均于短折耳。

    故遊于無小無大者,無窮者也。

    冥乎不死不生者,無極者也。

    若夫逍遙而系于有方,則雖放之使遊而有所窮矣,未能無待也。

    "(《逍遙遊》"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注) 《莊子·逍遙遊》中說:真正獨立的人"乘天地之正,而禦六氣之變,以遊無窮",向郭注:"天地者,萬物之總名也。

    天地以萬物為體,而萬物必以自然為正,自然者,不為而自然者也。

    故大鵬之能高,斥(晏鳥)之能下,椿木之能長,朝菌之能短,凡此皆自然之所能,非為之所能也。

    不為而自能,所以為正也。

    故乘天地之正者,即是順萬性之性也;禦六氣之變者,即是遊變化之塗也。

    如斯以往,則何往而有窮哉!所遇斯乘,又将惡乎待哉!此乃至德之人玄同彼我者之逍遙也。

     "苟有待焉,則雖列子之輕妙,猶不能以無風而行,故必得其所待,然後逍遙耳,而況大鵬乎!夫唯與物莫而循大變者,為能無待而常通,豈獨自通而已哉!又順有待者,使不失其所待,所待不失,則同于大通矣。

    ""通"就是"自由"。

     在向郭的體系裡,"道"是真正的"無"。

    在這個體系中,"天"或"天地"(這裡譯為universe)才是最重要的觀念。

    天是萬物的總名,所以是一切存在的全體。

    從天的觀點看萬物,使自己與天同一,也就是超越萬物及其差别,用新道家的話說,就是"超乎形象"。

     所以向郭注除了對原來的道家作了重要的修正,還把莊子隻是暗示了一下的東西講得更加明确,但是誰若隻愛暗示不愛明确,當然會同意禅宗某和尚所說的:"曾見郭象注莊子,識者雲:卻是莊子注郭象。

    "(本書第一章 已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