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世界政治和世界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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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時對人類的了解隻限于在中國的人。

    同樣的道理,古代中國人說"天下",意思是想說"世界"。

    不過當時對世界的了解還沒有超出中國的範圍。

     從孔子時代起,一般的中國人,特别是中國政治思想家,就開始考慮世界範圍内的政治問題。

    所以秦朝的統一中國,在當時人的心目中。

    就好像是今天在我們心目中的統一全世界。

    秦朝統一以後的兩千多年,中國人一直在一個天下一個政府之下生活,隻有若幹短暫的時期是例外,大家都認為這些例外不是正常情況。

    因此中國人已經習慣于有一個中央集極的機構,保持天下太平,即世界和平。

    但是近幾十年來,中國又被拖進一個世界,其國際政治局面,與遙遠的春秋戰國時代的局面相似。

    在這個過程中,中國人已經被迫改變其思想和行動的習慣。

    在中國人的眼裡,這一方面又是曆史的重演,造成了現在的深重的苦難。

    (參看章末的注): 《大學》 作為中國哲學的國際性的例證。

    我們現在舉出《大學》的某些觀念。

    《大學》和《中庸》一樣,也是《禮記》中的一篇。

    到了宋朝(960一1279),新儒家把《大學》、《中庸》和《論語》、《孟子》放在一起、稱為"四書",作為新儒家哲學的基本經典。

     新儒家說《大學》是曾子所作,曾子是孔子的得到真傳的學生。

    不過說它是曾子所作,并沒有實際證據。

    新儒家認為《大學》是道學的重要的入門書。

    它的第一章 說: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

    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緻其知;緻知在格物。

     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這些話又叫做《大學》的"三綱領","八條目"。

    照後來的儒家說,三綱領實際上隻是一綱領,就是"明明德"。

    "親民"是"明明德"的方法。

    "止于至善"是"明明德"的最後完成。

     同樣,八條目實際上隻是一條目,就是"修身"。

    格物,緻知,誠意。

    正心這些步驟,都是修身的道路和手段。

    至于齊家,治國,治天下這些步驟,則是修身達到最後完成的道路和手段。

    所謂達到最後完成,就是"止于至善"。

    人隻有在社會中盡倫盡職,才能夠盡其性,至于完成。

    如果不同時成人,也就不可能成己。

     "明明德"與"修身"是一回事。

    前者是後者的内容。

    于是幾個觀念歸結成一獨個觀念,這是儒家學說的中心。

     一個人并不一定要當了國家或天下的元首,然後才能作治國平天下的事。

    他僅僅需要作為國家一分子,為國盡力而為;作為天下一分子,為天下盡力而為。

    隻要這樣,他就是盡到了治國平天下的全部責任。

    他如此誠實地盡力而為,他就是止于至善了。

     按本章的要求,隻要指出《大學》的作者是為世界政治和世界和平着想.也就夠了。

    他并不是第一個為此着想的人,但是很有意義的是,他竟做得如此地有系統。

    在他看來,光是治好自己本國,并不是為政的最後目的,也不是修身的最後目的。

     也不必在這裡讨論,格物怎麼能夠成為修身的道路和手段。

    這個問題到以後講新儒家的時候再來讨論。

     《荀子》的折中趨勢 在中國哲學的領域裡,在公元前三世紀後半葉有一個強大的調和折中的趨勢。

    雜家的主要著作《呂氏春秋》就是這時候編著的。

    但是這部著作雖然把其時的各家大都涉及了,偏偏沒有對于折中主義自己的觀念予以理論的根據。

    可是儒家、道家的著作家都提出了這樣的理論,它表明兩家盡管備有不同之處,然而都反映了那個時代的拆中精神。

     這些著作家都同意有一個唯一的絕對的真理,名叫"道"。

    各家大都有所見于"道"的某一方面,在這個意義上對于"道"的闡明都有所貢獻。

    可是儒家的著作家主張,唯有孔子見到了全部真理,所以其他各家都在儒家之下,雖然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儒家的補充。

    道家的著作家則相反,主張隻有老子、莊子見到了全部真理,因而道家應當在其他各家之上。

     《荀子》有一篇題為《解蔽》,其中說: 昔賓孟之蔽者,亂家是也。

    墨子蔽于用而不知文,宋子蔽于欲而不知得,慎子蔽于法而不知賢,申子蔽于勢而不知知,惠子蔽于辭而不知實,莊子蔽于天而不知人。

     故由用謂之,道盡利矣;由欲謂之,道盡慊矣;由法謂之,道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