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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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有動詞的意義,就是"指明"。

    公孫龍為什麼以"指"表示共相,正是兼用這兩種意義。

    一個普通名詞,用名家術語說:就是"名"。

    以某類具體事物為外延.以此類事物共有的屬性為内涵,一個抽象名詞則不然,隻表示屬性或共相。

    由于漢語不是屈折語。

    所以一個普通名詞和一個抽象名詞在形式上沒有區别。

    這樣一來。

    在漢語裡,西方人叫做普通名詞的,也可以表示共相。

    還有、漢語也沒有冠詞。

    所以一個"馬"字,既表示一般的馬,又表示個别的馬;既表示某匹馬,又表示,又表示這匹馬。

    但是仔細看來."馬"字基本上是指一般概念,即共相,而某匹馬、這匹馬則不過是這個一般概念的個别化應用。

    由此可以說,在漢語裡,一個共相就是一個名所"指"的東西。

    公孫龍把共相叫做"指",就是這個原故。

     公孫龍以"指"表示共相,另有一個原故,就是"指"字與"旨"字相通,"旨"宇有相當于"觀念"、"概念"的意思。

    由于這個原故,公孫龍講到"指"的時候,它的意義實際上是"觀念"或"概念"。

    不過從以上他的辯論看來,他所說的"觀念"不是巴克萊、休漠哲學所說的主觀的觀念,而是柏拉圖哲學中所說的客觀的觀念。

    它是共相。

    《莊子》的《天下》篇還載有"天下之辯者"的辯論二十一事,而沒有确指各系何人。

    但是很明顯,一些是根據惠施的思想,另一些是根據公孫龍的思想,都可以相應地加以解釋。

    習慣上說它們都是悖論,隻要我們理解了惠施、公孫龍的基本思想,它們也就不成其為悖論了。

     惠施學說、公孫龍學說的意義 名家的哲學家通過分析名,分析名與實的關系或區别,發現了中國哲學中稱為"超乎形象"的世界。

    在中國哲學中,有"在形象之内"與"在形象之外"的區别。

    在形象之内者,是"實"。

    譬如大小方圓,長短黑白,都是一種形象。

    凡可為某種經驗的對象,或某種經驗的可能的對象者,都是有形象的,也可以說是,都是在形象之内的,都存在于實際世界之内。

    也可以反過來說,凡是有形象的,在形象之内的,存在于實際世界之内的,都是某種經驗的對象。

    或其可能的對象。

     在惠施宣講他的-個事中第一事和第十事的時候,他是在講超乎形象的世界。

    他說;"至大無外,謂之大一。

    "這是照至大本來的樣子來說它是個什麼樣子。

    "把愛萬物,天地一體也。

    "這是說至大是什麼構成的。

    這句話含有"一切即一,一即一切"的意思。

    "一切"即"一",所以"一切"無外。

    "一切"本身就是至大的"一"、而由于"一切"無外,所以"一切"不能夠是經驗的對象。

    這是因為,經驗的對象總是站在經驗者的對面。

    如果說,"一切"能夠是經驗的對象,那就一定也要說,還有個經驗者站在"一切"的對面。

    換句話說,一定要說"一切"無外而同時有外,這是個明顯的矛盾。

     公孫龍也發現了超乎形象的世界,因為他所讨論的共相同樣不能夠是經驗的對象。

    人能夠看見某個白物,而不能夠看見白的共相。

    一切有名可指的共相都在超乎形象的世界裡,但是并不是在超乎形象的世界裡的一切共相都有名可指。

    在超乎形象的世界裡,堅的共性是堅的共性,白的共性是白的共性,這也就是公孫龍所說的"獨而正"(《公孫龍子·堅白論》)。

     惠施說"把愛萬物",公孫龍也"欲推是辯以正名實,而化天下焉"(《公孫龍子·迹府》)。

    可見這二人顯然認為他們的哲學含有"内聖外王之道"。

    但是充分運用名家對于超乎形象的世界的發現,這件事情卻留給了道家。

    道家是名家的反對者,又是名家真正的繼承者。

    惠施是莊子的真正好朋友,這個事實就是這一點的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