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儒家的理想主義派:孟子

關燈
告子上》),所以知道了性,也就知道了天。

     神秘主義 照孟子和儒家中孟子這一派講來,宇宙在實質上是道德的宇宙。

    人的道德原則也就是宇宙的形上學原則,人性就是這些原則的例證。

    孟子及其學派講到天的時候,指的就是這個道德的宇宙。

    理解了這個道德的宇宙。

    就是孟子所說的"知天"。

    一個人如果能知天,他就不僅是社會的公民,而且是宇宙的公民,即孟子所說的"天民"(《孟子·盡心上》)。

    孟子進一步區别"人爵"與"天爵"。

    他說:"有天爵者,有人爵者。

    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

    公卿大夫,此人爵也。

    "(《孟子·告子上》)換句話說,天爵都是在價值世界裡才能夠達到的境地,至于人爵都是人類世界裡純屬世俗的概念。

    一個天民,正因為他是天民,所關心的隻是天爵,而不是人爵。

     孟子還說:"萬物皆備于我矣。

    反身而誠,樂莫大焉。

    強怨而行,求仁莫近焉。

    "(《孟子·盡心上》)換句話說,一個人通過充分發展它的性,就不僅知天,而且同天。

    一個人也隻有充分發展他的不忍人之心,他才内有仁德。

    要達到仁,最好的方法是行忠恕。

    通過行忠恕,他的自我、自私,都逐步減少了。

    一旦減無可減,他就感覺到再也沒有人與我的分别,再也沒有人與天的分别。

    這就是說,他已經同天,即與宇宙同一,成為一個整體。

    由此就認識到"萬物皆備于我"。

    從這句話我們看到了孟子哲學中的神秘主義成分, 若要更好地了解這種神秘主義,就得看一看孟子對于"浩然之氣"的讨論,在其中,孟子描述了自己的精神修養發展過程。

    《孟子·公孫醜上》告訴我們,有一位弟子問孟子有什麼特長,孟子回答說:"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這位弟子又問什麼是浩然之氣,孟子回答說;"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

    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

    ""浩然之氣"是孟子獨創的名詞。

    到後來,孟子的影響日益增大,這個名詞也就不罕見了,但是在先秦僅此一見。

    至于它到底意指什麼,連孟子也承認"難言也"(同上)。

    可是這段讨論,先講了兩個武士和他們養氣的方法。

    從這一點我推測出,孟子的"氣"也就是"勇氣"的氣,"士氣"的氣。

    它和武士的勇氣、士氣性質相同。

    當然也有所不同,就是它更被形容為"浩然",浩然是盛大流行的樣子。

    武士所養的氣是關系到人和人的東西,所以隻是一種道德的價值。

    但是浩然之氣則是關系到人和宇宙的東西,因而是一種超道德的價值。

    它是與宇宙同一的人的氣,所以孟子說它"塞于天地之間"。

     養浩然之氣的方法有兩個方面。

    一個方面,可以叫做"知道"。

    道就是提高精神境界的道。

    另一方面,孟子叫做"集義",就是經常做一個"天民"在宇宙中應當做的事。

    把這兩方面結合起來,就是孟子說的"配義與道"。

     一個人能夠"知道"而且長期"集義",浩然之氣就自然而然地産生。

    絲毫的勉強也會壞事。

    就像孟子說的:"無若宋人然。

    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長而偃之者。

    芒芒然歸,謂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長矣。

    其子趨而往視之,苗則槁矣。

    "(同上) 一個人種莊稼,一方面當然要培育它,但是另一方面千萬不可"助長"。

    養浩然之氣正像種莊稼,當然要做些事,那就是行仁義。

    雖然孟子在這裡隻說到義,沒有說到仁,實際上并無不同,因為仁是内部内容,其外部表現就是義。

    一個人若是經常行義,浩然之氣就會自然而然從他的内心出現。

     雖然這種浩然之氣聽起來怪神秘,可是照孟子所說,它仍然是每個人都能夠養成的。

    這是因為浩然之氣不是别的,就是充分發展了的人性,而每個人的人性基本上是相同的。

    人性相同,正如每個人的身體形狀相同。

    孟子舉了個例子,他說,鞋匠做鞋子,雖然不了解顧客的腳實際有多大,但是他做的總是鞋子,而不是草籃子(《孟子·告子上》)。

    這是因為人的腳都是大同小異的。

    人性的情況也一樣,聖人的本性與其他人的也相同。

    所以每個人都能夠成為聖人。

    隻要他充分地發展他的本性就行了。

    正如孟子斷言的:"人皆可以為堯舜"(《孟子·告子下》)。

    這是孟子的教育學說,曆來的儒家都堅持這個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