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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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這個名稱,譯成英文時,有時譯作"sophists(詭辯家)",有時譯作"logicians(邏輯家)"或"dialecticians(辯證家)"。

    名家與詭辯家、邏輯家、辯證家有些相同,這是事實;但是他們并不完全相同,這更是事實。

    為了避免混亂,頂好是按字面翻譯為theSchoolofNames。

    這樣翻譯,也可以提醒西方人注意中國哲學讨論的一個重要問題,即"名"、"實"關系問題。

     名家和"辯者" 從邏輯上講,中國古代哲學的名與實的對立,很像西方的主詞與客詞的對立。

    例如說,"這是桌子","蘇格拉底是人",其中的"這"與"蘇格拉底"都是"實",而"桌子"與"人"都是"名"。

    這是十分明顯的。

    但是,若試圖更為精确地分析到底什麼是名、實,它們的關系是什麼,我們就很容易鑽進一些非常可怪的問題,要解決這些問題就會把我們帶進哲學的心髒。

     名家的人在古代以"辯者"而聞名。

    《莊子》的《秋水》篇,提到名家的一個領袖公孫龍,他說他自己"合同異,離堅白,然不然,可不可。

    困百家之知,窮衆口之辯"。

    這些話對于整個名家都是完全适用的。

    名家的人提出一些怪論,樂于與人辯論,别人否定的他們偏要肯定,别人肯定的他們偏要否定,他們以此聞名。

    例如司馬談就在他的《論六家要旨》中說:"名家苛察繳繞,使人不得反其意。

    "(《史記·太史公自序》) 公元前三世紀的儒家荀子,說鄧析(公元前501年卒)、惠施"好治怪說,玩琦辭"(《荀子·非十二子》)。

    《呂氏春秋》也說鄧析、公孫龍是"言意相離"、"言心相離"之輩(《審應覽·離謂·淫辭》),以其悖論而聞名于世。

    《莊子》的《天下》篇列舉了當時著名的悖論之後,提到惠施、桓團、公孫龍的名字。

    所以這些人似乎就是名家最重要的領袖人物。

     關于桓團,我們别無所知。

    關于鄧析,我們知道他是當時著名的訟師、他的著作今己失傳,題作《鄧析子》的書是僞書。

    《呂氏春秋》說:"子産治鄭,鄧析務難之。

    與民之有獄者約,大獄一衣,小獄襦褲。

    民之獻衣、襦褲而學訟者,不可勝數。

    以非為是,以是為非,是非無度,而可與不可日變。

    "(《呂氏春秋·市應覽·離謂》)《呂氏春秋》還有個故事,說是洧水發了大水,淹死了鄭國的一個富人。

    屍首被人撈去了。

    富人的家屬要求贖屍,撈得屍首的人要錢太多,富人的家屬就找鄧析打主意。

    鄧析說:"不要急,他不賣給你。

    賣給誰呢?"撈得屍首的人等急了、也去找鄧析打主意。

    鄧析又回答說:"不要急,他不找你買,還找誰呢?"(《審應覽·離謂》)故事沒有說這件事最後的結局,我們也可想而知了。

     由此可見,鄧析的本領是對于法律條文咬文嚼字,在不同案件中,随意作出不同的解釋。

    這就是他能夠"苟察繳繞,使人不得反其意"的方法。

    他專門這樣解釋和分析法律條文,而不管條文的精神實質,不管條文與事實的聯系。

    換句話說,他隻注重"名"而不注重"實"。

    名家的精神就是這樣。

     由此可見,辯者本來是訟師,鄧析顯然是最早的訟師之一。

    不過他僅隻是開始對于名進行分析的人,對于哲學本身并沒有作出真正的貢獻。

    所以真正創建名家的人是晚一些的惠施、公孫龍。

     關于這兩個人,《呂氏春秋》告訴我們:"惠子為魏惠王(公元前370-319年在位)為法,為法已成,以示諸民人,民人皆善之。

    "(《審應覽·淫辭》)又說:"秦趙相與約,約曰;自今以來,秦之所欲為,趙助之;趙之所欲為,秦助之。

    居無幾何。

    秦興兵攻魏,趙欲救之,秦王不說,使人讓趙王曰:約曰,秦之所欲為,趙助之;趙之所欲為,秦助之。

    今秦欲攻魏,而趙因欲救之,此非約也。

    趙王以告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