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唯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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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章斥破外境,今次當明妄識亦空。

    妄識亦名妄心,印度佛家把這種心說為緣生法,以其無自體故。

    緣生義者,緣字是因由或憑借等意思,生字是現起的意思。

    如甲憑借乙丙等而現起,即說乙丙等于甲作緣,若從甲的方面說,即雲甲以乙丙等為緣。

    倘将乙丙等緣都折去,即甲亦不可得。

    由此應說,甲以乙丙等為緣藉而始現起,故甲是緣生法。

    甲既如此,乙丙等均可類推,一切物皆待衆緣而起故,即一切物都無自體,易言之一切物畢竟空。

    試就麥禾舉例,通常以為麥禾是有自體的、是實在的,但如了達緣生義,便知麥禾确非實物。

    如種子為因緣,水土、空氣、人功、農具、歲時等等均為助緣,如是等緣會合,方有麥禾現起,倘将所有的緣都除去,而麥禾便不可得,所以麥禾并無自體、并不是實在的。

    說至此,緣生一詞的意義已可明白。

    今謂妄心是緣生法,申言之這個心就是衆緣會合方才現起,當然無自體。

    舊師不以妄心為空,其謬誤不待言。

    惟有須詳究者,既說妄心是緣生法,必須分别那幾種緣,其說方可成立,若舉不出那些緣來,又如何可說緣生?據印度佛家的說法,這個心的現起應由四種緣:一因緣,二等無間緣,三所緣緣,四增上緣。

    今斟酌舊義,斷以己意,論定諸緣如下: 雲何因緣?先要略釋因緣這個名詞,然後定因緣義界。

    緣字義訓,上面已經說過。

    因字,就是因由的意思,一切事物不是忽然而起,必有他的因由。

    從前印度外道中有一派主張世界是忽然而起,沒有因由,此種思想太粗淺。

    佛家大斥破之,就說事物發生非無因由,即此因由,亦名為緣,故雲因緣。

    佛家說有四緣,而因緣特為主要,故列在初。

    現在要定因緣義界。

    在昔世親諸師,其定因緣義界雲:以下用因緣一詞,亦省稱因。

    凡物若有能生的力用親生他自己的果,才把他說名為因。

    參考《成唯識論》卷七,及《述記》卷四十四第一頁以下。

    舊師既定因緣義界,于是建立種子為識的因,識亦名為妄心。

    而說識是種子所生的果。

    今先詳核舊師因緣義,而後評判種子說。

    按舊師所定因緣義界,應分三項來說明。

    一、凡對于果而作因緣者,必是實在的東西,否則沒有生果的力用,不得為因緣。

    二、因所生之果是别于因而有他的自體,易言之因和果不是一物。

    三、因是決定能親自創生果。

    這個意義最為重要,如其因不是能親生果,或不是決定能親生,那麼這種因就是後面所要說的增上緣而不得名為因緣,所以第三項很重要。

    舊師因緣義如此,至其種子說卻很複雜,今此但據心理方面略為叙述。

    種子一詞的含義就是具有能生的力用,舊師以為識的生起由于另有一種能生的力用,所以建立種子。

    猶複當知,舊師所謂種子并不是抽象的概念,他以為種子是有自體、是實在的,是有生果的力用,并且以為種子是各别的、是無量數的。

    舊師何故有此等說法?大概以為吾人的識念念起滅,總不是憑空忽然而有,于是計持有各别的實在的種子為生識的因,而識則為種子所生的果。

    元來無着派下諸師,其言心喜用解析術,即把每人的識析成八個,詳在後面《明心章》。

    因此而說對于識作因緣的種子也是各别的、無量數的。

    據諸師的說法,現前一刹頃的眼識有他自家的種子為因緣,推之前刹的眼識或預測後刹的眼識,各各有自家的種子不待言。

    眼識如是,耳識鼻識乃至第八識皆可例知。

    總之各别的種子,各各親生自己的果,此是舊師因緣義,卻須辨清,不可朦渾解去,現在略加評判。

    舊師析識為各各獨立的分子,如破析物質然,此是根本錯誤,且俟後文《明心章》辨正。

    至于以種子為識的因,以識為種子的果,因果判然兩物,如母親與小孩截然兩人,參考《十力叢書》中《摧惑顯宗記》。

    這種因果觀念太粗笨,不足成立。

    總之,我于舊師的種子論根本要斥破,關于因緣的說法自不便和他苟同。

     今改定因緣義界雲:識的現起,雖仗旁的緣,謂以下三緣。

    但識本身确是一種源深不匮的自動的力。

    吾人假說這種自動力是識現起的因緣,不可說别有實在的種子為識作因緣。

    須知所謂識者,念念都是新新而起,前念剛滅,後念緊接而生起,念念都是新生的,但前念後念之間亦無間隙。

    易言之,這個識刹刹都是新新不住的自動力。

    何以雲然?因為識雖憑借官體才起,此中官體包括五官或神經系統而言。

    但不可說他是官體的副産物,以其能主宰乎官體故。

    如耳目等官所接之物至紛纭,而識的聰明不亂。

    識雖憑借境界才起,俗所謂外界的刺激物,通名境界。

    但不可僅以刺激物的反映來說明他,以其能轉化一切境并改造一切境故。

    如色聲等境皆不足以溺心,而心實仗之以顯發其聰明之用,是心于境能轉化之而令其無礙。

    吾人反己體認,就知道此識即是内部固有自動的力躍然呈現,這種自動力是找不着他底端緒,也看不着他底形相,他好像電光之一閃一閃宛然新新而起,這也奇怪!如實言之,此所謂自動力即是識的本身,吾人隻有把識的本身推出來假說為因緣,别無所謂因緣。

    如果不明乎此,而憑臆想以為别有所謂種子來作識的因緣,如舊師之說,固是極大錯誤。

    即如世俗之見,把識看做是官體的副産物,其謬益甚。

    吾人不自省其心是自主自發自創,卻自視為頑物,豈不惜哉!或有問言“公前說妄心是後起的,現在講因緣,又說他是自動的力,這個自動力是後起乎”?答曰:此所謂自動力,實即性智之發用。

    但克就發用上說,則其流行于官體而追逐于境物,即官體易假藉之以成為官體的浮明。

    至《明心上章》談根處,方詳此義。

    是故由其為性智之發用而言,此自動力是固有的、非虛妄的;若從其成為官能的浮明而言,此自動力是後起的,是虛妄的。

    違其性智之本然,順形骸而動于私欲或虛妄分别,故雲後起。

    凡雲妄心或妄識,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