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 張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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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相也。

    尊高年,所以長其長。

    慈孤弱,所以幼其幼。

    聖其合德,賢其秀也。

    凡天下疲癃殘疾,茕獨鳏寡,皆吾兄弟之颠連而無告者也。

    于時保之,子之翼也。

    樂且不憂,純乎孝者也。

     他理想上,要以孝父母的心來孝天地,要把對待家庭的來對待全人類。

    我們試思,這一理想的家庭,又誰是其主呢?若說父與母是主,那孝子正在自發心孝父母,因而友愛其同胞,護惜其家人。

    如是則一家老幼,全在這孝子心中,連父母也隻在這孝子的心中。

    我們哪能說父母是主,這孝子轉是客?但那孝子心裡,卻決不以他自身作為這一家之主,他隻把此一家作為他心之主。

    孝子自身,在這家裡好像轉是客,他将一切依随于家而存在。

    連此孝子之心,也決不是此一家之主,此孝子之心,仍在依随于家而轉移。

    若使沒有家,何來有孝子與此孝子之心?但這一家,則明明因有此孝子與此孝子之心而呈現。

    換言之,這一家是在此孝子心中所呈現。

    《西銘》大意,根據《正蒙》來講是如此。

     二程兄弟極稱重《西銘》。

    程颢說: 《西銘》,是橫渠文之粹者。

    自孟子後,儒者都無他見識。

     又說: 《訂頑》《西銘》原名之言,極純無雜,秦漢以來學者所未到。

    意極完備,乃仁之體也。

     又說: 《訂頑》立心,便可達天德。

     又說: 《西銘》,某得此意,隻是須得子厚如此筆力,他人無緣做得。

    孟子以後,未有人及此。

    得此文字,省多少言語。

     程頤也說: 《西銘》旨意,純粹廣大。

     尹焞說: 見伊川後半年,方得《大學》《西銘》看。

     朱熹說: 程門專以《西銘》開示學者。

     可見《西銘》成為當時二程門下的經典。

    張載因于《西銘》,又有他如下的幾句話。

    他說: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聖人為天地立心,由他看,正猶孝子為一家打主意。

    聖人為生民立命,由他看,正猶孝子為一家立家業。

    若無孝子,這一家會離心離德,也會傾家蕩産。

    若無聖人,則天地之道亦幾乎熄。

    但孝子聖人終于會出生,這便是天地造化偉大處。

     他因于懷抱着如此的胸襟與信念,所以遂有如下的工夫。

    他說: 言有教,動有法。

    晝有為,宵有得。

    息有養,瞬有存。

     他立心要與天地同其大即所謂天德,因此他的工夫,一刹那也不放松,不間斷。

    他自己在人事上的實踐又如何呢?他本也有志于政治,為與王安石意見不合告退了。

    他曾說: 治天下不由井地,終無由得平。

     他居恒以天下為念,道見饑殍,辄咨嗟對案,不食者終日。

    他嘗慨然有志于複行古代的井田制。

    他說: 仁政必自經界始。

    經界不正,即貧富不均,教養無法。

    雖欲言治,牽架而已。

     他常想和他的學者買田一方,畫為數井,以推明先王之遺法。

    這是他當時所抱負的一種試驗社會主義的新村,惜乎他沒有完成此計劃而死了。

     除卻《西銘》外,他還有一套理論,同為二程所推重,這是他分辨“氣質之性”與“義理之性”的一番話。

    他說: 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

    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

     他又說: 為學大益,在自能變化氣質。

    不爾,卒無所發明,不得見聖人之奧。

    故學者必須變化氣質,變化氣質與虛心相表裡。

     怎叫“氣質之性”呢?他說: 氣質猶人言性氣。

    氣有剛柔清濁,質,才也。

    氣質是一物,若草木之生,亦可言氣質。

    惟其能克己,則為能變化卻習俗之氣。

     這一意見,還是由他整個宇宙論裡所引演。

    他認為人自有生,便堕在形氣中,于是或剛或柔,或緩或急,或才或不才。

    這便和天地之性不同了。

    這一分别,其實仍還是上述主客的分别。

    他又說: 人之剛柔緩急,有才與不才,氣之偏也。

    天本參和不偏。

    養其氣,反之本而不偏,則盡性而天矣。

     他主張從萬不同的個性,上溯到天地間人類之共性。

    可見他所謂之善反,還如孟子之言養氣盡性。

    但氣質之性、義理之性顯分了兩名目,則孟子所未言。

    所以朱熹說: 氣質之說,起于張、程,極有功于聖門,有補于後學,前此未曾說到。

    故張、程之說立,則諸子之說泯矣。

     但我們若真認為“義理之性”别存在于“氣質之性”之外,則又不是張載主張“虛空即氣”的本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