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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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宋人、衛人、鄭人、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會于澶淵,宋災故。

     傳為宋災故,諸侯之大夫會以謀歸宋财。

    冬十月,叔孫豹會晉趙武、齊公孫虿、宋向戌、衛北宮佗、鄭罕虎及小邾之大夫會于澶淵,既而無歸于宋,故不書其人。

    君子曰:“信其不可不慎乎?澶淵之會,卿不書,不信也。

    夫諸侯之上卿會而不信,寵名皆棄,不信之不可也,如是。

    《詩》曰:‘文王陟降,在帝左右1。

    ’信之謂也。

    又曰:‘淑慎爾止,無載爾僞2。

    ’不信之謂也。

    ”書曰某人某人會于澶淵,宋災故,尤之也。

    不書魯大夫,諱之也。

     今注 1文王陟降,在帝左右:《詩經·大雅》的一句詩。

    文王由天上下來,他是在天帝的左右。

     2淑慎爾止,無載爾僞:這是一句逸詩,意思是說要慎重你的舉動,不要做僞詐的事情。

     今譯 因為宋災的緣故,所以各諸侯的大夫全都會見,商量着給宋國贈送财物。

    冬十月,叔孫豹會晉趙武、齊公孫虿、宋向戌、衛北宮佗和鄭子皮及小邾的大夫在澶淵開會,後來并沒給宋國贈送什麼東西,所以《春秋》沒有記載他們的名字。

    君子說:“信用是不可以不謹慎的?澶淵的會盟,各卿的名字全不寫,因為他們是沒有信用的。

    諸侯的上卿,會見了又不守信用,他尊貴的姓名全都丢掉了,不守信用是這樣不可行啊。

    如《詩經·大雅》說:‘文王由天上下來,永遠在上帝左右。

    ’這是文王能夠有信用,又一篇逸詩上說:‘慎重你的舉動,不要行僞詐的事情。

    ’這是指不守信而說的。

    ”《春秋》上寫着某人某人在澶淵相會,因為宋災的緣故,這是看不起他們。

    不寫魯國卿,這是為國家避諱。

     傳鄭子皮授子産政,辭曰:“國小而偪1,族大寵多,不可為也。

    ”子皮曰:“虎帥以聽,誰敢犯子?子善相之,國無小,小能事大,國乃寬。

    ”子産為政,有事伯石2,賂與之邑。

    子大叔曰:“國皆其國也,奚獨賂焉?”子産曰:“無欲實難。

    皆得其欲,以從其事,而要其成,非我有成,其在人乎?何愛于邑,邑将焉往?”子大叔曰:“若四國何?”子産曰:“非相違也,而相從也,四國何尤焉?鄭書3有之曰:‘安定國家,必大焉先4。

    ’姑先安大,以待其所歸。

    ”既,伯石懼而歸邑,卒與之。

    伯有既死,使大史命伯石為卿,辭,大史退,則請命焉,複命之,又辭。

    如是三,乃受策入拜。

    子産是以惡其為人也,使次己位。

    子産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5,田有封洫6,廬井有伍7,大人8之忠儉者從而與之,泰侈者因而斃之。

    豐卷将祭,請田焉,弗許,曰:“唯君用鮮,衆給而已。

    ”子張9怒,退而徵役,子産奔晉,子皮止之,而逐豐卷,豐卷奔晉,子産請其田裡,三年而複之,反其田裡及其入焉。

    從政一年,輿人誦之曰:“取我衣冠而褚之,取我田疇而伍之,孰殺子産,吾其與之!”及三年又誦之曰:“我有子弟,子産誨之。

    我有田疇,子産殖之。

    子産而死,誰其嗣之?” 今注 1國小而偪:國家很小又逼近于晉、楚兩個大國。

     2伯石:公孫段。

     3鄭書:鄭國史書。

     4必大焉先:必定先同大族和好。

     5上下有服:上下全都有服次分等級。

     6田有封洫:田地全有封疆。

     7廬井有伍:住家的五家互相保護。

     8大人:指大夫。

     9子張:即豐卷。

     今譯 鄭大夫子皮授國政給子産,子産推辭說:“國家小而逼近大國,公族既大,寵用的人又多,我幹不好的。

    ”子皮說:“隻要我領了一般公族聽你的吩咐,哪個還敢違拗你呢?隻請你好好從政。

    國家強弱,不在大小,小國隻要能夠服侍大國,為大國所體恤,國家便不受逼迫了。

    ”後來子産治理政事,有事情要伯石去辦,贈送給他城邑,子大叔說:“國是大家的國,為什麼給他送東西呢?”子産說:“要人們沒有貪欲,實在是難的。

    隻要人人都得他所要的,能靠他們做國家的事情,卻可要求他成功了,不是我的成功,難道倒在他人麼?為什麼愛這塊地方呢?地方會逃到哪裡去?”子大叔說:“恐怕被四鄰見笑?”子産說:“這樣做不是為了互相違背,而是為了互相順從!四鄰對我們有什麼可責備的呢?鄭國的國史上說過:‘要安定國家,必定要揀大族先和他要好。

    ’現在姑且先安定了大族,看他們歸向何處。

    ”後來事情辦成了,伯石卻因為恐慌,來還那地方,子産終究給了他。

    伯有死以後,子産使太史吩咐伯石做卿,伯石推辭,及至太史退了下來,子産又請他發命令了,伯石再辭謝,像這般的共有三次,方才受策書,進去謝恩。

    子産因此厭惡他為人的虛飾,恐他作亂,讓他的官位比自己低一級。

    子産使城市和鄉村有所區别,上下尊卑各有職責,田地全有封疆溝洫,住的房子,分成井伍互相保護。

    對于卿大夫中忠儉的人,就幫助他們;對于驕傲奢侈的,就把他們殺掉。

    豐卷将要家祭了,請求打獵供給祭祀用品,子産不許,說:“隻有君王的祭祀,要用新鮮的野獸,衆臣隻求完備便可以了。

    ”豐卷便大怒,退朝下來,要招兵攻打子産,子産想逃晉國去,子皮留住他,卻逐去豐卷,豐卷便逃到晉國去。

    子産請求不要沒收豐卷的田地,過了三年,使他回國,把田地和收入的租錢一概都歸還他。

    子産掌握政事一年,衆人都怨謗他說:“計算我的家産而收财物稅,丈量我的耕地而征收田稅,哪個去殺掉子産,我和他同去。

    ”等到過了三年,又有人頌揚他說:“我有了子弟,子産教誨他。

    我有了田畝,子産使之增産,萬一子産死了,哪個可以代替他呢?” 襄公三十有一年(公元前五四二年) 經三十有一年春王正月。

     傳三十一年春王正月,穆叔至自會,見孟孝伯,語之曰:“趙孟将死矣!其語偷,不似民主。

    且年未盈五十1,而諄諄焉如八九十者,弗能久矣。

    若趙孟死,為政者其韓子2乎!吾子盍與季孫言之,可以樹善,君子也。

    晉君将失政矣,若不樹焉,使早備魯,既而政在大夫,韓子懦弱,大夫多貪,求欲無厭,齊楚未足與也,魯其懼哉!”孝伯曰:“人生幾何,誰能無偷?朝不及夕,将安用樹?”穆叔出而告人曰:“孟孫将死矣!吾語諸趙孟之偷也,而又甚焉。

    ”又與季孫語晉故,季孫不從,及趙文子卒3,晉公室卑,政在侈家,韓宣子為政,不能圖諸侯,魯不堪晉求,讒慝弘多,是以有平丘之會4。

     今注 1且年未盈五十:杜預說:“成二年,戰于鞍,趙朔已死,于是趙文子始生。

    至襄三十年會澶淵,蓋年四十七八,故言未盈五十。

    ” 2韓子:即韓起。

     3趙文子卒:趙武死于昭公元年。

     4平丘之會:在昭公十三年,晉人執季孫意如。

     今譯 三十一年春王正月,叔孫豹從澶淵開會回來,見了仲孫羯,告訴他說:“趙武将要死了!他的話毫無遠慮,不像是人民的主人。

    并且他現在還沒滿五十歲,就絮絮叨叨如八九十歲的人,他不能長久了。

    要是趙武死了以後,掌晉國政權的必定是韓起了。

    你何不同季孫談一談,可以跟韓起預先親善。

    晉國君将失掉政權,若不跟他親善,使韓起早點為魯國做點準備,以後政權落在大夫們的手中,韓起軟弱,大夫們多貪心,欲求沒有止境,齊、楚兩國不足以依靠,魯國豈不陷入可怕的境地了嗎?”仲孫羯說:“人能夠活多少年,誰又能夠不苟且?早晨活着顧不了晚上,何必預先親善?”叔孫豹出去告訴旁人說:“仲孫羯将要死了!我告訴他趙武的得過且過,而他更厲害。

    ”又将晉國的情形告訴季孫宿,季孫宿也不聽從,等到趙武死了,晉國的公室卑下,政權落在奢侈的大夫們手裡,韓起掌政權,不能為諸侯所擁護,魯國也不堪于晉國的要求,各種謠言甚多,于是晉國才召集平丘的盟會。

     傳齊子尾害闾丘嬰,欲殺之,使帥師以伐陽州1,我問師故,夏五月,子尾殺闾丘嬰以說于我師,工偻灑、渻竈、孔虺、賈寅出奔莒,出群公子。

     今注 1陽州:《續山東考古錄》:“東平縣西北有大陽莊近是。

    ” 今譯 齊國子尾懼怕闾丘嬰,想把他殺掉,派他率兵去打魯國的陽州,魯國問齊師來的緣故。

    夏五月,子尾就殺闾丘嬰,來向魯國解說。

    工偻灑、渻竈、孔虺、賈寅逃奔到莒國去,齊國逐出很多公子。

     經夏六月辛巳,公薨于楚宮。

     經秋九月癸巳,子野卒。

     傳公作楚宮。

    穆叔曰:“《大誓》雲:‘民之所欲,天必從之。

    ’君欲楚也夫,故作其宮。

    若不複适楚,必死是宮也。

    ”六月辛巳,公薨于楚宮。

    叔仲帶竊其拱璧,以與禦人,納諸其懷而從取之,由是得罪。

    立胡女敬歸之子子野1,次于季氏。

    秋九月癸巳,卒,毀也。

     今注 1立胡女敬歸之子子野:胡是歸姓的國,敬歸是襄公的妾,子野是敬歸所生。

     今譯 魯襄公在楚國看見宮殿很喜歡,回來就建了一間楚宮。

    叔孫豹說:“《大誓》說過:‘百姓所想要的,上天必定随從他。

    ’你很喜歡楚國,所以模仿建它的宮殿。

    若不再到楚國去,必定就死在這間宮殿裡。

    ”六月辛巳,魯襄公就死在楚宮。

    叔仲帶偷了襄公的大玉璧,交給駕車的人,藏到懷中,然後再從他要回,因此就得了罪。

    立了胡女敬歸的兒子子野為魯君,住在季孫氏家中。

    秋九月癸巳,子野死了,因為哀痛過度。

     經己亥,仲孫羯卒。

     傳己亥,孟孝伯卒。

    立敬歸之娣齊歸之子公子裯。

    穆叔不欲曰:“大子死,有母弟則立之,無則立長,年鈞擇賢,義鈞則蔔,古之道也。

    非適嗣,何必娣之子?且是人也,居喪而不哀,在戚而有嘉容,是謂不度。

    不度之人,鮮不為患,若果立之,必為季氏憂。

    ”武子不聽,卒立之,比及葬,三易衰,衰衽如故衰,于是昭公十九年矣,猶有童心,君子是以知其不能終也。

     今譯 己亥,仲孫羯死了。

    魯國擁立了敬歸的妹妹齊歸的兒子公子裯為國君。

    叔孫豹不贊成,說:“太子若死了,有同母的兄弟就立他,沒有就立年長的,年紀相同就選一個賢惠的,要賢惠相等就占蔔,這是從古以來的道理。

    子野不是嫡出的兒子,何必立他女弟的兒子?并且這個人居喪而不哀痛,在憂愁的時候而有喜歡的容貌,這是不合法度的,不合法度的人很少不為患難的,要果然立他,必定使季氏有所憂愁。

    ”季孫宿不聽,終究立他。

    等到下葬,三次換喪服,喪服大巾跟舊喪服一樣,這時昭公已經十九歲了,猶有兒童的心理,君子所以知道他為君不能善終。

     經冬十月,滕子來會葬。

     傳冬十月,滕成公來會葬,惰而多涕。

    子服惠伯曰:“滕君将死矣,怠于其位,而哀已甚,兆于死所矣,能無從乎?” 今譯 冬十月,滕成公到魯國,來參加魯襄公的葬禮,不恭敬,并且多流淚。

    子服惠伯說:“滕君将要死了,在他的位子已經不恭敬,并且悲哀已經過甚,有死的征兆,能不相繼死去嗎?” 經癸酉,葬我君襄公。

     傳癸酉,葬襄公。

    公薨之月,子産相鄭伯以如晉,晉侯以我喪故,未之見也。

    子産使盡壞其館之垣,而納車馬焉。

    士文伯讓之曰:“敝邑以政刑之不修,寇盜充斥,無若諸侯之屬,辱在寡君者何?是以令吏人完客所館,高其闬闳,厚其牆垣,以無憂客使。

    今吾子壞之,雖從者能戒,其若異客何?以敝邑之為盟主,繕完葺牆,以待賓客。

    若皆毀之,其何以共命?寡君使匄請命。

    ”對曰:“以敝邑褊小,介于大國,誅求無時,是以不敢甯居,悉索敝賦以來會時事。

    逢執事之不間,而未得見,又不獲聞命,未知見時,不敢輸币,亦不敢暴露。

    其輸之,則君之府實也,非薦陳之不敢輸也。

    其暴露之,則恐燥濕之不時,而朽蠹以重敝邑之罪。

    僑聞文公之為盟主也,宮室卑庳,無觀台榭以崇大諸侯之館。

    館如公寝,庫廄繕修,司空以時平易道路,圬人以時塓館公室1,諸侯賓至,甸設庭燎,仆人巡宮,車馬有所,賓從有代,巾車脂轄,隸人牧圉各瞻其事,百官之屬各展其物,公不留賓而亦無廢事,憂樂同之,事則巡之,教其不知,而恤其不足,賓至如歸,無甯災患2,不畏寇盜而亦不患燥濕。

    今銅鞮之宮3數裡,而諸侯舍于隸人,門不容車,而不可逾越,盜賊公行,而夭厲不戒,賓見無時,命不可知。

    若又勿壞,是無所藏币以重罪也,敢請執事将何以命之。

    雖君之有魯喪,亦敝邑之憂也。

    若獲薦币,修垣而行,君之惠也,敢憚勤勞。

    ”文伯複命,趙文子曰:“信,我實不德,而以隸人之垣以赢諸侯,是吾罪也。

    ”使士文伯謝不敏焉。

    晉侯見鄭伯有加禮,厚其宴好而歸之,乃築諸侯之館。

    叔向曰:“辭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子産有辭,諸侯賴之,若之何其釋辭也?《詩》曰:‘辭之輯矣,民之協矣,辭之繹矣,民之莫矣4。

    ’其知之矣。

    ” 今注 1圬人以時塓館公室:塗泥的人按着時候來塗公室的牆壁。

     2無甯災患:不會遇見災患。

     3銅鞮之宮:晉國的離宮長有數裡。

     4辭之輯矣,民之協矣,辭之繹矣,民之莫矣:這是《詩經·大雅》的一句詩,意思是說言辭要能輯睦,則人民會協和,言辭要能說繹,人民就能安定。

     今譯 癸酉這天,給襄公下葬。

    襄公死的這月裡,子産陪同鄭伯一同到晉國去,晉侯因為魯襄公喪事的緣故,所以不見鄭伯。

    子産便差人把館舍的牆壁完全拆壞,放自己的車馬進去。

    晉大夫士文伯便來責備他說:“敝邑因為政事和刑法不修明,盜賊很多,無奈諸侯卿大夫等,都要屈駕到晉國來,朝見寡君,無可如何,所以差吏人修繕諸侯所住的館舍,将裡門巷門造得格外高,牆壁造得很堅厚,不令客人有被盜的憂愁。

    如今你拆毀了它,雖則你跟随的人能夠戒備,但别國的賓客到此,将怎麼辦呢?晉國做了諸侯的盟主,所以方才築成館舍,招待賓客的。

    如果來此的人,都把它拆毀了,那麼叫我怎麼供應呢?寡君差我見你,請問所毀壞的緣故。

    ”子産回答說:“因為敝邑土地狹小,夾在大國的中間,責求貢獻,沒有常時,所以也不敢安居,完全把敝邑的賦稅搜刮盡淨,随時前來朝見。

    剛巧碰到你國君沒有空閑,不能相見,又得不到吩咐,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才可相見,既不敢就把币帛貢獻進來,也不敢把它曬露在野外。

    如果貢獻了,那麼這本是你君庫中的東西,不經過在庭院裡陳列的儀式,也不敢送進的。

    如果曬露在野外,那麼又恐怕晴雨不常,爛壞蛀壞,加重敝邑的罪。

    我聽說從前晉文公做盟主的時候,自己的住室很小,并沒有宮觀和台榭的,諸侯的館舍,卻格外宏大,和公的寝室一般,藏貨币的庫、養馬的廄,都繕治修葺好,司空應時修治道路,泥水匠應時塗飾館舍宮室,諸侯來朝貢的時候,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