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關燈
相遇于鄢陵。

    範文子不想戰,郤至說:“韓原的戰争,惠公不能整頓軍隊戰敗而回;箕的戰争,先轸戰死不能複命;邲的戰争,荀伯不再從舊路回來,又戰敗了。

    這都是晉國的恥辱啊!你也見過了先君戰敗的事情了。

    如今,我們再逃避楚國,這越發增加恥辱了。

    ”範文子說:“先君的屢次盡力作戰,是有原因的。

    秦、狄、齊、楚都很強大,如果我們不盡自己的力量作戰,子孫将會被削弱。

    如今,齊、秦、狄三強都已屈服了,隻要敵過楚國就可以了。

    隻有聖人能夠使國内國外都沒有憂患,自己不是聖人,外患既平,以後難免會生起内憂來的,為什麼不留下楚國做個國外的憂懼呀?”甲午這天晦日,楚軍早晨就逼近晉軍排着陣勢,晉國的軍吏都很擔心。

    範匄跑進來說:“我們沒有餘地出隊,隻趕快塞了井、平了竈,在營壘中擺開陣勢,就在頭排前開了營牆作戰就是了。

    晉楚的勝負隻聽由天,有什麼可擔心的?”文子便搦了戈趕範匄說:“國家的存亡,自有天意,你小孩子懂得什麼?”栾書說:“楚軍很輕佻,我們隻要堅守了營壘等他便了。

    過了三天,他們定要退去的。

    等到退去的時候追擊他,定可得勝的。

    ”郤至說:“楚軍有六個罅縫,我們不可錯掉機會的:他們二卿子反、子重不和;楚王的親兵又都衰老;鄭國的兵,雖排了陣,卻不齊整;跟從楚國的蠻夷,雖則是軍隊,卻并不能排成陣勢;楚軍列成陣勢,卻不避晦日的忌;士兵在陣上喧嘩不安靜,結了陣卻越發嚷鬧。

    各軍彼此觀望、依賴,沒有戰鬥的意志,王卒又衰老,定不是精兵,再加冒犯着天忌,我們一定能夠戰勝他。

    ”楚王立在巢車上望着晉軍。

    子重使太宰伯州犂侍立在王的後面。

    王問:“戰車向左右馳騁,幹什麼?”回答道:“那是召集軍吏呀。

    ”王說:“都聚集在中軍了。

    ”回答道:“那是聚着謀劃呀。

    ”王說:“張起帳幔了。

    ”回答道:“那是誠心蔔于先君呀。

    ”王又說:“帳幔已撤掉了。

    ”回答道:“那是快要發命令了。

    ”王說:“喧嘩得很,并且塵土飛揚起來了。

    ”答道:“将要塞掉井,平了竈,預備出發呢。

    ”“都坐上車子了,左右都執兵器下來了。

    ”答道:“這是聽誓師呢。

    ”“要戰鬥了嗎?”答道:“未可知呢!”“上車以後,左右又都下來了。

    ”答道:“這是祈禱戰勝呢!”伯州犂又把晉侯的親兵的情況向楚王報告。

    苗贲皇在晉侯的旁邊,也把楚王的親兵的情況向晉侯報告,晉侯的左右都說道:“有國士在楚,而且兵力雄厚,不可抵擋。

    ”苗贲皇對晉侯道:“楚國的精兵,都在中軍,也隻有王族罷了,請你分了晉國的精兵,攻擊楚國的左右二軍,再把晉國的三軍聚着攻楚國中軍的王卒,定能打得他大敗。

    ”公便差太史筮,太史道:“吉的,是個複卦,卦象上說:‘南國局促得很,射它的君王,中他的眼睛。

    ’國勢既促,王又受傷,不敗還等什麼呢?”晉侯就聽他的話出戰,恰正有片爛泥在前面,晉師就都從左右避走。

    步毅駕了晉厲公的車子,栾鍼做了車右。

    彭名駕了楚王的車子,潘黨做了車右。

    石首駕了鄭成公的車子,唐苟做了車右。

    栾、範領着族人武裝兩邊護衛着晉侯前進,晉侯的車子陷在爛泥中,栾書想要載了晉侯走,他的兒子栾鍼道:“書,你退下去,你既受了元帥的大責任,哪裡還可以擅自做駕兵車的呢!而且,侵犯别人的職責,就是冒昧;丢掉原來的職責,就是傲慢;離了自己的軍隊,就是擾亂。

    有此三罪,不可犯的!”他便舉起晉厲公的戰車離開爛泥。

    癸巳這一天,潘尪的兒子潘黨,和養由基聚集了甲铠而射他,一箭竟穿過七層铠甲。

    給楚王觀看,說:“君王有這般兩個臣子,哪裡還要愁戰不勝呢?”楚王發怒說:“這倒是大大地羞辱了國家了!明天作戰,你單講射箭,将會死在你這武藝上哩!”呂锜夢着射那月亮,射中了,自己退下去,卻走入爛泥中。

    占蔔,得一辭說:“姬姓是日,異姓是月,這個月亮一定是楚王啊!自己退下進了泥中,也是必死的了。

    ”等到作戰的時候,果然射中了共王的眼睛,共王招養由基,給他兩支箭,使他射呂锜,射中了呂锜的頸項。

    呂锜伏在弓袋上就死了,養由基便拿着剩下的一支箭去複命。

    郤至三次遇見楚子的兵,看見了楚子,一定要下車去,脫下頭盔,走得像疾風一般快。

    楚王差工尹襄,送一張弓給郤至,對他說道:“當戰事正要緊的時候,有個穿淺紅色牛皮軍服的人,是個君子!他見到我就快走過去,是受了傷嗎?”郤至見到客人,去掉頭盔,才接受楚王命令,道:“君王的外臣郤至,跟随寡君作戰,靠君的威靈,恰正穿了甲胄,不能拜受你的命令,謹向君王報告我沒有受傷。

    感謝君王的問候,由于戰事,不能回答你的問話,敢向你的使者敬禮!”三次對使者作揖後,才退了下去。

    晉大夫韓厥追趕鄭伯,他的車夫杜溷羅說:“趕快追着他,他的車夫屢次回頭來看,心不在馬,定可追得着的。

    ”韓厥道:“我前次辱過齊侯了,不可兩次辱了國君的。

    ”便停止不追。

    郤至追趕鄭伯,他的車右茀翰胡說:“快差個輕兵迎前去,攔住鄭伯的車子,我從後面登上他的車子去捉住他。

    ”郤至說:“傷害國君要受刑罰的。

    ”也停止不追。

    石首說:“從前,衛懿公隻因不拔去他那旗子,所以大敗在熒地!”便收起旗子放在弓袋中。

    唐苟對石首說:“你在君的旁邊,戰敗了後果很嚴重,我不如你,你應當駕了君的車子退去,我請求留下!”就戰死了。

    楚軍被逼到險要的地方,叔山冉對養由基說:“雖然君王有命不讓你射箭,為保存國家的緣故,你定要射箭!”養由基便射,連發幾箭,晉軍都被他射死。

    叔山冉捉住晉人丢上車子,折斷了車前的橫木。

    晉兵便停止不進,囚禁了楚國的公子茷。

    栾鍼看見子重的旗,請于晉侯說:“楚人說那旗,是子重的指揮旗呢!想來那個人就是子重了。

    從前臣出使到楚國的時候,子重問晉國的勇武是怎樣的。

    臣答道:‘喜歡軍隊又多又整齊。

    ’他又問道:‘其餘怎樣?’臣答道:‘哪怕急遽的當兒,也喜歡從容不迫的。

    ’現在兩國發生戰争,不派遣使者,不能說是按部就班;臨着戰事就忘了從前的話,說不得從容不迫。

    請使人拿着酒去給子重敬酒。

    ”晉侯允許了他,便差個軍使拿了榼子捧着酒,送到子重那裡道:“寡君缺乏使臣,讓栾鍼執矛侍立在他左右,所以不能來慰勞你,派我前來代他送酒。

    ”子重說:“栾鍼曾經在楚國和我說過從容不迫的話,一定就是這個緣故,這不也記得很清楚從前的話嗎?”受了酒便喝,等到使者走了,才打鼓進兵。

    從早晨戰起,直到見了星光還沒有停歇。

    子反吩咐軍吏檢查受傷的,補充死亡的,修理了甲胄兵器,排列開車馬,隻聽得雞啼,便起來吃飯,都聽着号令幹事。

    晉人很是憂慮。

    苗贲皇就在軍中宣布說:“檢閱車輛,添補兵卒,喂飽戰馬,磨快兵器,修明軍陣,紮住隊伍,早起趕快吃東西,重重地祈禱,到了明天再戰!”就故意放掉楚國的俘虜。

    楚王聽到這個消息,招子反來商量。

    子反的小厮穀陽豎獻酒給子反,子反喝醉了,不能進見。

    楚王說:“這是天要敗楚國了嗎?我不可以再等了。

    ”便連夜逃跑。

    晉軍于是進入楚國的營中,吃了它三天的谷。

    範文子立在兵馬的前面說道:“君上年紀輕,諸臣又沒有才幹,怎能到這地步呢?你們要留神啊!《周書》上說:‘天命沒有一定的。

    ’隻給有德的人。

    ”楚師回國,到了瑕這地方,楚王差人對子反說:“先大夫在城濮那次戰争 中,喪失了兵衆,那時君王并不在軍中。

    這次戰争,有寡人在軍中,你并沒有差錯,都是我的罪過。

    ”子反再拜叩頭道:“君賞給臣死,死了還感恩不盡呢!臣的兵卒實在是先逃的,原是臣的罪呢。

    ”子重差人對子反說:“從前子玉喪失兵衆,你也該聽得他是自殺的了,你為什麼還不自己打算着呢?”子反答道:“就是沒有先大夫子玉的事,大夫拿義來責備側,側也哪敢不據義自裁呢?側既然喪失了兵衆,哪敢忘掉死呢?”楚王使人去攔阻他,還沒有到,他已經死了。

    打仗的那一天,齊國的國佐、高無咎來到軍中。

    衛侯從衛國出來,魯成公從壞出來。

     經秋,公會晉侯、齊侯、衛侯、宋華元、邾人于沙随,不見公。

     傳宣伯通于穆姜1,欲去季孟而取其室2。

    将行,穆姜送公而使逐二子,公以晉難告3,曰:“請反而聽命。

    ”姜怒,公子偃、公子趨過4,指之曰5:“女不可,是皆君也6。

    ”公待于壞,申宮儆備7,設守而後行,是以後。

    使孟獻子守于公宮。

    秋,會于沙随8,謀伐鄭也。

    宣伯使告郤犨曰:“魯侯待于壞以待勝者9。

    ”郤犨将新軍,且為公族大夫,以主東諸侯10,取貨于宣伯,而訴公于晉侯11,晉侯不見公。

     今注 1穆姜:是魯成公的母親。

     2欲去季孟而取其室:想着把季孫氏、孟孫氏全都除掉,而取得他們的财産。

     3公以晉難告:因為這次是魯成公想聯合晉國伐鄭國,他就告訴穆姜這個原因。

     4公子偃、公子趨過:兩個人全都是成公的庶弟,他們兩人在那兒路過。

     5指之曰:就指着他們兩人說。

     6女不可,是皆君也:你要不答應,這兩個人全可以做魯君。

     7申宮儆備:他敕令魯宮中戒備。

     8沙随:據《一統志》說:“在今河南省甯靈縣西北,沙随亭。

    ” 9以待勝者:以等待勝利者。

     10以主東諸侯:他是管晉國東邊的諸侯。

     11訴公于晉侯:他就在晉侯面前說魯成公的壞話。

     今譯 魯國的叔孫宣伯與成公的母親穆姜私通,想把季孫氏同孟孫氏除掉并且取得他們的家産。

    成公要出國,穆姜送成公的時候,就要他驅逐這兩個人,成公就以他要聯合晉國讨伐鄭國的困難告訴她,說:“等着我回來再聽候你的命令。

    ”穆姜很不高興。

    這時候,成公的兩位庶出的弟弟公子偃同公子由這兒走過。

    穆姜就指着他們說:“你若不答應,他們全可以做魯君。

    ”于是成公害怕,就在壞這地方等待,敕令魯宮中戒備,預先設了防守,然後才走,所以他沒有趕上鄢陵的戰争。

    他就派孟獻子在公宮看守,秋天,在沙随與各諸侯會盟,計謀讨伐鄭國。

    叔孫宣伯派人去告訴晉國大夫郤犨說:“魯侯在壞等候,以觀察晉國同楚國的勝敗。

    ”郤犨這時率領着新軍,并且擔任公族大夫的官職,主持着東方諸侯國的事務,向叔孫宣伯拿了财物,就對晉侯說魯成公的壞話,晉侯所以不見魯成公。

     經公至自會1。

     今注 1此經無傳。

     今譯 魯成公從開會的地方回來。

     傳曹人請于晉曰:“自我先君宣公即世,國人曰:‘若之何,憂猶未弭1。

    ’而又讨我寡君,以亡曹國社稷之鎮公子2,是大泯曹也,先君無乃有罪乎?若有罪,則君列諸會矣!君唯不遺德刑3,以伯諸侯,豈獨遺諸敝邑,敢私布之4。

    ” 今注 1憂猶未弭:憂患尚沒有止息。

     2鎮公子:指曹國的公子臧,現在已經逃到宋國去。

     3君唯不遺德刑:晉君隻是不失掉德同刑法。

     4敢私布之:把這意思特别向你們國家聲明。

     今譯 曹國人向晉國請求說:“自從我們的先君宣公去世,我們國家的貴族全說:‘怎麼辦呢?憂患還沒有止息。

    ’而晉國又讨伐我們的君,使曹國國家的主要公子子臧逃亡,這是在大舉滅曹,先君是不是有罪呢?假設他有罪,君王怎麼會讓他參加會盟?晉君不失掉道德同刑法,所以能夠稱霸于諸侯,豈獨丢掉我們曹國嗎?謹私下向貴國表達請求。

    ” 經公會尹子、晉侯、齊國佐、邾人伐鄭。

     傳七月,公會尹武公及諸侯伐鄭,将行,姜又命公如初1,公又申守而行。

    諸侯之師次于鄭西,我師次于督揚2,不敢過鄭,子叔聲伯使叔孫豹3,請逆于晉師,為食于鄭郊,師逆以至4,聲伯四日不食以待之,食使者5,而後食。

     今注 1姜又命公如初:穆姜又命令魯成公跟上回所說的話一樣。

     2督揚:在鄭國都城的東邊。

     3叔孫豹:是叔孫僑如的弟弟。

     4師逆以至:聲伯告訴他,必須所請的晉國軍隊來了以後,方能吃。

     5食使者:使者是叔孫豹的副使。

     今譯 七月,魯成公會合周王的卿士尹武公及各諸侯讨伐鄭國,将走的時候,穆姜又命令成公和上回一樣,成公又申戒守備方才走。

    諸侯的軍隊就停在鄭國的西方。

    魯國的軍隊停在督揚這地方,不敢越過鄭國的都城,子叔聲伯派遣叔孫豹,請晉國派晉軍來迎接魯成公,并在鄭國都城的郊外預備下食飲,要等着晉國軍隊來,子叔聲伯四天不吃飯以等待,等到叔孫豹的副使回來吃飯以後,自己方才食飲。

     傳諸侯遷于制田1,知武子2佐下軍,以諸侯之師侵陳,至于鳴鹿3,遂侵蔡。

    未反,諸侯遷于颍上4。

    戊午,鄭子罕宵軍之5,宋齊衛皆失軍。

     今注 1制田:鄭地,《一統志》說:“在今河南省新鄭縣東北。

    ” 2知武子:就是知。

     3鳴鹿:陳地,在今河南省鹿邑縣西十三裡,古鹿邑城。

     4颍上:颍水的上邊。

     5鄭子罕宵軍之:鄭國的子罕夜裡用軍隊來攻打他們。

     今譯 諸侯遷到鄭國的制田,荀為下軍的副帥,率領諸侯的軍隊侵略陳國,到了鳴鹿這地方,就侵略蔡國。

    在這些軍隊還沒有回來的時候,諸侯的軍隊又遷移到颍水的上邊。

    戊午這天,鄭國子罕夜裡領着軍隊來攻打他們,宋、齊、衛三國全都潰不成軍。

     經曹伯歸自京師。

     傳曹人複請于晉,晉侯謂:“子臧反,吾歸而君。

    ”子臧反1,曹伯歸。

    子臧盡緻其邑與卿而不出2。

     今注 1子臧反:子臧由宋國回到曹國。

     2盡緻其邑與卿而不出:把他的封邑同卿的位子全交給曹成公而不再出任官職。

     今譯 曹國人又向晉國請求,晉厲公說:“子臧要能返回曹國,我就把你的曹君歸還給曹國。

    ”子臧回到曹國,曹成公由晉國回來,子臧把他所有的封邑同卿的位子交還給成公,不再出仕。

     經九月,晉人執季孫行父,舍之于苕丘。

    冬十月乙亥,叔孫僑如出奔齊。

     經十有二月乙醜,季孫行父及晉郤犨盟于扈。

     經公至自會1。

     今注 1此經無傳。

     經乙酉,刺公子偃。

     傳宣伯使告郤犨曰:“魯之有季孟,猶晉之有栾範也,政令于是乎成。

    今其謀曰:‘晉政多門,不可從也,甯事齊楚,有亡而已,蔑從晉矣!’若欲得志于魯,請止行父而殺之,我斃蔑也1,而事晉蔑有貳矣。

    魯不貳,小國必睦,不然,歸必叛矣!”九月,晉人執季文子于苕丘2,公還待于郓3,使子叔聲伯請季孫于晉。

    郤犨曰:“苟去仲孫蔑而止季孫行父,吾與子國親于公室4。

    ”對曰:“僑如之情,子必聞之矣。

    若去蔑與行父,是大棄魯國而罪寡君也。

    若猶不棄,而惠徼周公之福,使寡君得事晉君,則夫二人者5,魯國社稷之臣也。

    若朝亡之,魯必夕亡。

    以魯之密迩仇雠6,亡而為雠7,治之何及?”郤犨曰:“吾為子請邑。

    ”對曰:“嬰齊魯之常隸也8,敢介大國以求厚焉?承寡君之命以請,若得所請,吾子之賜多矣,又何求?”範文子謂栾武子曰:“季孫于魯相二君矣9,妾不衣帛,馬不食粟,可不謂忠乎?信讒慝而棄忠良,若諸侯何?子叔嬰齊奉君命無私,謀國家不貳,圖其身不忘其君,若虛其請,是棄善人也。

    子其圖之。

    ”乃許魯平,赦季孫。

    冬十月,出叔孫僑如而盟之,僑如奔齊。

    十二月,季孫及郤犨盟于扈,歸刺公子偃10,召叔孫豹于齊而立之。

     今注 1我斃蔑也:我就把孟獻子殺掉。

     2苕丘:晉地,恐怕就是晉國的召亭,在今山西省垣曲縣東六十裡。

     3郓:就是魯國的西郓,在今山東省郓城縣。

     4吾與子國親于公室:我對你的魯國比對于晉國的公室更加親善。

     5則夫二人者:夫是指定詞。

    這兩個人。

     6魯之密迩仇雠:因為魯國離仇敵很近。

    仇敵指楚國與齊國。

     7亡而為雠:魯國要是亡了,必定為晉國的仇敵。

     8魯之常隸也:魯國尋常的官吏。

     9于魯相二君矣:曾在魯國做過宣公同成公兩個君的宰相。

     10歸刺公子偃:回來以後就去刺公子偃。

    魯國的規則對于内臣不說殺,隻說刺。

     今譯 叔孫宣伯派人告訴郤犨說:“魯國有季孫同孟孫兩個人,等于晉國的有栾氏同範氏,兩國的政令全都是由他們制定的。

    現在,季孫同孟孫計謀說:‘晉國的政令多門,不可聽從,甯可侍奉齊國同楚國,不過亡國而已,不能夠聽從晉國。

    ’晉國如果想在魯國行使自己的意志,請把季孫行父留在晉國,并且把他殺掉。

    我殺掉孟孫蔑,侍奉晉國,魯國就沒有二心了。

    魯國要是沒有二心,其他小國對晉國必然和睦。

    要不如此,季孫行父回國必定反叛晉國。

    ”九月,晉國人就把季孫行父捕獲,在苕丘這地方。

    成公回來,就在魯國的郓這地方等待着季孫行父,派子叔聲伯請求晉國釋放季孫行父。

    郤犨說:“你們要把孟孫蔑去掉而阻止季孫行父,我對你魯國的親善更高于晉國的公室。

    ”子叔聲伯就回答他:“叔孫宣伯的情形,你必定早已聽說了。

    要是去掉孟孫蔑同季孫行父,這是大大地放棄魯國而加罪魯君。

    如果您不放棄魯國,而上承周公的福祚,使我們魯君能夠侍奉晉君,那麼這兩個人是魯國的社稷之臣。

    若早晨使他們死亡,晚上魯國必定亡國。

    魯國離着晉國的仇敵齊、楚兩國很近,要是魯國滅亡了,必定變成晉國的仇敵,還來得及補救嗎?”郤犨就說:“我給你申請封邑。

    ”聲伯就回答說:“嬰齊是魯國尋常的官吏,豈敢利用晉國以求到厚祿?我是奉了魯君的命令來請求,晉國若準許我的請求,那你對我的賞賜就很多了,除此以外我還敢有什麼要求呢?”士燮對栾書說:“季孫行父做魯國的宰相,已經經過宣公同成公兩個君,他的妾全部穿粗布的衣服,馬不吃好的食物,不可以說他不忠心。

    我們若信壞人的話,而抛棄忠良的人,那麼我們如何對得起諸侯?子叔嬰齊奉着魯君的命令,沒有私意,計謀國家沒有二心,計謀他自己,不忘記魯國的國君,要是否決他的請求,這是棄掉好人啊。

    你還是考慮一下吧!”于是就許魯國的和平而赦免了季孫行父。

    冬天十月,放逐叔孫僑如而魯國諸大夫自相盟誓,叔孫宣伯就逃到齊國去。

    十二月,季孫行父與郤犨在扈盟誓,回到魯國就殺了公子偃,從齊國叫回僑如的弟弟叔孫豹,而立他為叔孫氏的後人。

     傳齊聲孟子1通僑如,使立于高國之間2,僑如曰:“不可以再罪。

    ”奔衛,亦間于卿。

     今注 1齊聲孟子:是齊靈公的母親,宋國的女兒。

     2使立于高國之間:使叔孫僑如位置在齊國的卿高氏與國氏之間。

     今譯 齊靈公的母親聲孟子,同僑如私通,使他的位置在于齊國的卿高氏同國氏之間,僑如就說:“不可以再得罪了。

    ”就逃到衛國,位子也在卿的中間。

     傳晉侯使郤至獻楚捷于周,與單襄公語,驟稱其伐1。

    單子語諸大夫曰:“溫季其亡乎2?位于七人之下,而求掩其上3,怨之所聚,亂之本也。

    多怨而階亂,何以在位4?《夏書》曰:‘怨豈在明?不見是圖5。

    ’将慎其細也。

    今而明之,其可乎?” 今注 1驟稱其伐:他忽然誇耀自己的戰功。

     2溫季其亡乎:溫季就是郤至,恐怕要死了。

     3而求掩其上:而求掩蓋上邊的位子。

     4多怨而階亂,何以在位:怨恨多,就會逐漸造成亂子,那他怎麼能夠在上位? 5怨豈在明?不見是圖:這是一種逸書,意思是說,怨恨豈是能看得出來的嗎?隻是在細微的地方,不容易看見的。

     今譯 晉厲公派郤至到成周去獻晉對楚作戰所得的戰利品,他和周王的卿士單襄公說話,忽然誇耀自己的戰功。

    單襄公對周室的大夫們說:“郤至恐怕要滅亡了,他的位子在七個人之下,而誇耀自己的功勞,掩蓋在他上邊的七個人。

    這是聚集怨恨,是禍亂的本源。

    怨恨甚多,逐漸走上禍亂階梯,怎麼樣能保住他的位子呢?《夏書》中說:‘怨恨豈在明處呢?是在不容易看見的細微的地方。

    ’這是說細微的地方也要慎重。

    現在,郤至把這怨恨說明,那怎麼可以呢?” 成公十有七年(公元前五七四年) 經十有七年春,衛北宮括帥師侵鄭。

     傳十七年春王正月,鄭子驷侵晉虛、滑1,衛北宮括救晉侵鄭,至于高氏2。

    夏五月,鄭大子髡頑、侯獳3為質于楚。

    楚公子成、公子寅戍鄭。

     今注 1虛、滑:虛在今河南省偃師縣東南虛城,滑在虛的西北。

     2高氏:鄭地,《一統志》說:“今河南省禹縣西南有高氏亭。

    ” 3侯獳:是鄭大夫。

     今譯 成公十七年春天正月,鄭國大夫子驷侵略晉國虛同滑的地方,衛國的北宮括為了救晉國,就侵略鄭國,軍隊到了高氏這地方。

    夏天五月,鄭國太子髡頑同鄭國大夫侯獳就到楚國去做人質。

    楚國的公子成同公子寅戍守在鄭國。

     經夏、公會尹子、單子、晉侯、齊侯、宋公、衛侯、曹伯、邾人伐鄭。

     傳公會尹武公、單襄公及諸侯伐鄭,自戲童至于曲洧1。

     今注 1戲童至于曲洧:《彙纂》說:“戲童即戲,亦稱浮戲,在今河南省汜水縣南四十裡,汜水所出也。

    ”《水經注》說:“汜水出浮戲之山。

    ”曲洧,據《彙纂》說:“漢置新汲縣,今改稱洧川縣。

    曲洧城臨洧水,即今河南省洧川縣。

    ” 今譯 魯成公會同周天子的卿士尹子、單襄公及很多的諸侯去讨伐鄭國,軍隊從戲童這地方一直排列到曲洧。

     傳晉範文子反自鄢陵,使其祝宗祈死1曰:“君驕侈而克敵,是天益其疾也,難将作矣。

    愛我者唯祝我,使我速死,無及于難,範氏之福也。

    ”六月戊辰,士燮卒2。

     今注 1使其祝宗祈死:使他的主祭的官請求上天令他死。

     2士燮卒:他請祝宗禱告以後就自殺了。

     今譯 晉國的士燮從鄢陵返回晉國,就使他的主祭官請求上天令他死,說:“君王驕橫奢侈而居然戰勝了楚國,這是上天增加他的毛病,禍難就将發作了。

    如果上天喜歡我,就讓我趕緊死,不會遭到禍難,這是範家的福啊!”六月戊辰這天,士燮自殺了。

     經六月乙酉,同盟于柯陵。

     傳乙酉,同盟于柯陵1,尋戚之盟也。

     今注 1柯陵:是鄭國西邊的地方。

    在今河南省臨颍縣北十裡。

     今譯 乙酉這天,諸侯在柯陵這地方開盟會,這是重申魯成公十五年在戚的盟會。

     傳楚子重救鄭,師于首止1,諸侯還2。

     今注 1首止:衛地,在今河南省睢縣東南。

     2諸侯還:因懼怕楚國,諸侯就回來了。

     今譯 楚國令尹子重救援鄭國,軍隊駐紮在首止,諸侯怕楚國的強大,就退回去了。

     經秋,公至自會1。

     今注 1此經無傳。

     今譯 秋天,魯成公從開會的地方回來。

     經齊高無咎出奔莒。

     傳齊慶克1通于聲孟子,與婦人蒙衣乘辇而入于闳2。

    鮑牽3見之,以告國武子。

    武子召慶克而謂之,慶克久不出,而告夫人曰:“國子谪我4!”夫人怒,國子相靈公以會5,高鮑處守6,及還将至,閉門而索客7,孟子訴之曰:“高鮑将不納君而立公子角8,國子知之。

    ”秋七月壬寅,刖鮑牽而逐高無咎,無咎奔莒,高弱9以盧叛,齊人來召鮑國10而立之。

    初,鮑國去鮑氏而來為施孝叔臣,施氏蔔宰,匡句須吉。

    施氏之宰有百室之邑,與匡句須邑,使為宰。

    以讓鮑國而緻邑焉。

    施孝叔曰:“子實吉。

    ”對曰:“能與忠良,吉孰大焉?”鮑國相施氏忠,故齊人取以為鮑氏後。

    仲尼曰:“鮑莊子之知不如葵,葵猶能衛其足。

    ” 今注 1齊慶克:是齊桓公的兒子公子無虧的後人。

     2與婦人蒙衣乘辇而入于闳:穿了女子的衣服坐一個小車而進到闳巷中。

     3鮑牽:是鮑叔牙的曾孫。

     4國子谪我:國子責備我。

     5國子相靈公以會:國子為靈公相禮去開會。

     6高鮑處守:高、鮑看守着齊國。

     7閉門而索客:關上城門而搜索間諜。

     8公子角:是齊頃公的兒子。

     9高弱:是高無咎的兒子。

     10鮑國:是鮑牽的弟弟。

     今譯 齊國的慶克和齊靈公的母親聲孟子私通,他穿着女子的衣服又同一個女人一起乘車進入齊國宮中的小巷中。

    齊國大夫鮑牽看見了,就轉告國武子。

    國武子就請慶克來,想同他說這件事。

    慶克害怕就躲在家中很久不敢出來,告訴他的夫人說:“國子責備我。

    ”夫人就發怒了,這時候國子作為齊靈公的相禮去開會,為的是讨伐鄭國。

    而高無咎同鮑牽在齊國留守。

    到了齊靈公将回來的時候,齊國都城就關上城門,而搜索間諜。

    聲孟子對齊靈公說:“高、鮑兩個人想着不讓你進城,而改立公子角,這件事國子也知道。

    ”秋天七月壬寅,将鮑牽的腳砍斷了,而驅逐高無咎。

    高無咎就逃奔到莒國去了,他的兒子高弱憑借他的封邑盧地造反。

    齊國人來魯國召鮑牽的弟弟鮑國回到齊國去,立他為大夫。

    當初,鮑國離開鮑氏來到魯國,做魯國大夫施孝叔的家臣。

    施家裡占蔔,要立一個家宰,匡句須很吉祥,施氏的宰有百家的封邑,就給了匡句須這封邑,讓他做宰。

    匡句須把宰職讓給鮑國,隻接受了封邑。

    施孝叔說:“你實在很吉祥。

    ”匡句須回答說:“能夠推薦賢者,這種吉祥還有再大的嗎?”鮑國在施氏家中很忠心,所以齊國人立他做鮑氏的後嗣。

    孔子說:“鮑牽的聰明,還不如葵菜,葵菜尚能保住它的腳。

    ” 經九月辛醜,用郊1。

     今注 1此經無傳。

     今譯 九月辛醜這天,用祭天的禮。

     經晉侯使荀?來乞師1。

     今注 1此經無傳。

     今譯 晉侯派荀到魯國來求軍隊。

     經冬,公會單子、晉侯、宋公、衛侯、曹伯、齊人、邾人伐鄭。

     傳冬,諸侯伐鄭。

    十月庚午,圍鄭。

    楚公子申救鄭,師于汝上。

    十一月,諸侯還1。

     今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