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杜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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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仍是從徹底經驗主義的觀點出發的,和他體系裡其他那些部門也都息息相關。

     首先,他把經驗的意義加以無窮盡的放大。

    經驗就是動,就是有理智的創造的行為,經驗不僅指感官知識和普通經驗,凡是其他哲學家認為是邏輯的,先驗的,凡是一般人認為是超經驗的,無論夢、幻覺、超人的思想、永恒的理念,一切一切,都在他所謂經驗之中。

    經驗是徹底的絕對的,無外的。

    自然和經驗也有着不可分的關系。

    所謂自然就是理智化的自然,人文化的自然,經過了人類行動改變的自然。

    但反過來他又說:理智隻是自然潛能的發揮;理智、思想、道德、宗教、科學、哲學,人類文化的各方面都是屬于自然的。

    自然經過人類行為,也即是經驗的改變,而經驗又是自然潛能的發揮。

    所以自然和經驗實是一而二二而一的東西,自然與經驗合一,這就是杜威哲學裡的本體,實在。

     杜威對于自然的這種看法仍是從他徹底經驗主義下的認識論裡推演出來的。

    因為要知道一件事物,一定對那種事物有所改造,不然就不能稱為得到知識,因此他有“經驗作為指針和方法”(Experienceasguideandmethod)之說。

    他以為經驗愈豐富,方法愈完善,經驗也就愈能作為科學研究,道德實踐等等的指導。

    經驗裡的材料,經驗的真正内容,就是能夠适應環境的各種行為和習慣,五官調配諧和的适應,把心理學上所謂的協合,他在《創造的理智》裡面所說的理智,就是實際經驗裡具有啟發的提示(Concretesuggestion),理智是改造經驗,應付環境、滿足需要的工具,理智不僅具有辯護性、解釋性,它還能指導行為。

    所以杜威以為聰明智慧都得在行動裡面表現。

    他的理論有時被稱做“知就是行”(Toknowistodo),代表着實驗科學征服自然的趨勢。

     總結上面兩段,我們可以說杜威所謂本體,他的實在就是知與行的合一體,自然與經驗的合一體,不是物質,也不是空洞的理念。

    在這種合一體之中,知識仍居于指導的地位,但這種知識是随機應變,已經不是過去哲學家所說的永恒的知識了。

     《經驗與自然》一書裡,還有一個副題,名叫“身與心的重要的一章”,是講身心關系的。

    杜威以為身心的關系雖然神秘,但實際上和土壤與植物的關系差不多:植物需要土壤才能生存,土壤可以産生植物。

    因此心靈活動常常和身體構造配合,正如植物和土性配合一般。

    他下定義道:“心是生理的有機的活動的組織”,這就是說心不過是一種生理作用罷了。

    後來杜威又使用了靈魂和精神兩個名詞,靈魂是指有系統,有一貫性的許多生理心理作用的配合,人有靈魂猶如花有芳香,代表身體裡産出的比較美好的事物,因此他以為說一個人有靈魂就是說此人比較敏感,有豐富的同情心,對于一切事情都能夠參加而且适應。

    至于精神,則比靈魂更高,精神代表自由健動活躍的靈魂,是能主動又能自行收縮的。

     這裡,我們可以知道杜威思想中有物理的自然,有機生命和心靈(靈魂與精神的全稱)三者同時的存在,這三者是無法分開同時而動的。

    他以為這三者假如被分開了,心靈就不能再控制物理的自然,而人将受到機械和物質的奴役,心和自然合而不分,創造的理智才能作主。

    王安石詠古松詩:“豈因糞壤栽培力,自得乾坤造化心。

    ”頗有杜威心靈自然合一說的意味,事實上一切大事業大文章的成就都有物質和精神兩方面雙重的基礎,我們不能不承認杜威在這一點上面的正确性。

     從某一意義上看來,杜威這個自然生命心靈三者合一說也頗具英國S.亞曆山大層創說的色彩。

    如下圖,亞曆山大的次序是:時空,物質,生命,心靈,神。

    上層都是從下層突創出來的,但又都包括下層,杜威不過隻講中間這三層罷了。

     最後我們可以說詹姆斯和杜威都曾終身緻力于發揮其學說,因此影響非常普遍,但實驗學派剛到杜威就已後繼無人,身見其衰已經是杜威無可逃避的命運了。

    對于杜威的學說,我們可以加上“重變而未重常,言動而未言靜”兩句評語。

    經驗的确是永在變化之中,但變中必有常,必定有變化所遵循着的先在的準則,這點被杜威否定了。

    因此杜威從生物學出發的重發展的哲學,顯然與懷特海的從數理出發重方式的哲學大相徑庭,他們代表哲學上兩個相反的大的方向:一個注重動和變,一個注重永恒的在變動中長住永在的最普遍的原則;所以杜威對懷特海屢次批評,都着重于反對懷特海重不變的架格方式,而忽略了發生的(genetic)、把握變動、适應變動的方法。

    總之,杜威不理解數學的哲學意義,不以為哲學家的使命在如康德的找出十二範疇一般,是替宇宙和知識頒布法典,所以他的哲學最後是茫然無所依歸,到方法論而止,再沒有旁的深厚的方面了。

    他一生都企圖改革社會,終于提不出具體方案來,也許正是他的哲學先天帶來的弱點。

    但,這弱點也即他哲學的特點,他盡量利用科學來建立哲學,注重實效,推崇經驗,更把外在的自然人文化,這些都代表工業社會的精神,于是杜威成了工業時代獨樹一幟的哲學家,西洋工業社會的一個很大的辯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