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關燈
克勤,仍罄商船所有而去。

    是年十一月繼至,十年二月去。

    四月再至,皆不惜重赀,與山賊洪四老等聯絡聲勢,輾轉招緻;而船中被擄稍知書之徒,又以天時人事,散布謠言。

    于是蔡牽僞造逆示,自稱鎮海威武王,于十一月起事滬尾。

    署都司守備陳廷梅與戰不利,死之。

    傷前淡防廳同知胡應魁。

    十有七日,郡城得報戒嚴。

    十八日總鎮愛新泰提兵援台北,翌日知府馬夔陛同往援;而蔡牽自至滬尾,即遣其黨徑至鳳山。

    或由東港,或趨旗後港。

    鳳山賊吳淮泗首應之。

    巡道慶保乃檄台防廳錢澍,于二十一日率把總曾瑞、王正華等,領鄉勇屯番往援。

    蔡牽以二十四日入鹿耳門。

    二十七日,愛總鎮歸保郡城。

    馬知府留守嘉義,而大小槺榔、鹹水港、蕭壟、北埔諸莊,山賊俱起。

    署千總陳安、陳登高等往禦。

    十二月初一日,遇賊于木栅,殺義首陳鳳,黃興被擄殺于船,陳安傷回。

    賊進據洲仔尾。

    自是南北路聲息不通。

     台灣令薛志亮乃屏輿從,自海口步入武館街,開誠申大義勸衆。

    歲貢生韓必昌、陳廷璧等,首率衆領義旗于令。

    計得義首二百五十人,義民逾萬。

    巡道先遣歲貢生遊化往東路和閩、粵莊,再于海口添建木城,起小西門,越大西門,迄小北門,計千二百丈。

    成以三日夜,費白金六千有奇。

    從三郊總義首布司經曆銜陳啟良之請也。

    先是鳳山失守,巡道命守備陳名聲,假遊擊三品頂戴以行。

    比至,而同知錢澍及鳳山令吳兆麟已遁入粵莊,嗣陳名聲亦收兵至,同知等因共謀回埤。

    既行(十一月二十九日),粵兵送至淡水溪南止。

    吳令過溪為前隊,突遇賊,擊之;後隊同知軍藥桶火遽發,隊亂,賊截殺吳令于磚仔窯莊。

    同知發眉盡熱,僅以身免,與陳名聲入處粵之内埔莊。

    南路賊陳棒、葉豹、黃竈、李琏、盧章平等,遂率黨攻遊擊吉淩阿于楠梓坑。

    時淩阿援鳳山,屯兵在此,僅三百人,屢敗賊。

    會糧盡,淩阿以計拔營歸。

    比賊覺,已入郡城矣。

    蔡牽在滬尾,速于登岸,獨至郡城觀望,踞舟中,旬日不出。

    至十二月初五日,始出攻安平,初六攻郡城;而郡城奉道檄,備戰守器械、增設栅門,内外布置,亦漸周密。

    惟變亂初經,民心惶惑。

    是日賊既退附郭,居民挈家入城,哄動城門。

    城内外鹹罷市,一日中數傳賊入城。

    守城門官有私易服散去者。

    守西關木城陳鴻禧鎮稿房,鴻猷之弟也。

    鴻猷有異志,欲召禧以亂軍心,詭言于總鎮,急召入,天色已晚,禧出不意,與衆争赴城門,軍裝盡失,迨郊民男婦扶老攜幼至,已閉不得入,相與哭擁街衢。

    繼喧傳賊入木栅門、海口陷,益惶恐,不知所為。

    時都司許建斌屯兵草藔後,三郊總義首陳啟良探知木栅門扃鎖如故,乃以三十兵請于都司,複與義首郭振春等分鸠義民八十名,協守木城畢,即偕洪秀文夜啟關入,白巡道。

    巡道急詣總鎮,鴻猷懼,遣禧出赴木城,而所遺軍裝得,并得通賊白旗,乃治鴻猷罪。

    巡道因是内防益密。

    自移鎮城南,痛自抑損,收納群策,城門漸次閉塞,惟開大西門,以通郊民。

    城坊栅門輪夜固守,荒堆隘巷,嚴防放火。

    城上下巡行絡繹,街市列炬,夜明如晝。

    奸細慮無所容,卒不敢動。

    山賊逢三、六、九日,必攻城;或連日出攻,俱以大炮擊退。

    二十四日,總鎮會中營,分路出哨失利。

    賊殺千總薛元勳,總鎮被困。

    吉淩阿趨至,力救出。

    會浙、閩水師提督李長庚統舟師至,困蔡牽于鹿耳門。

    二十五日官軍再出哨,把總郭建生傷亡。

    十一年丙寅正月二日,賊攻大南門,既退,修衛炮木栅,盤獲南壇僧澄潭,臨訊并供獲林柏,皆約賊内應者。

    同日置于法。

    初五日,水師會攻洲仔尾匪船。

    護金門鎮許松年,澎湖協王得祿,由安平大港入。

    未刻利風勢,遽引軍沖擊賊船,中火礶,悉焦頭爛額被獲。

    餘船退保洲仔尾,而山賊攻城愈迫。

    十六日黎明分路至,義勇四面援應,傷亡八人。

    十八日有言賊将以夜半拔營攻城,令都司許建斌移劄木城。

    賊知有備,徑向南鲲身,陸路攻安平。

    有巡軍驟見發炮,衆覺,急據土牆,禦以大炮。

    賊回攻大北、小北二門。

    二十一日忽喧傳,内地大隊兵至,收複洲仔尾。

    馬太守随後入城。

    其言來自洲仔尾鬻槟榔者。

    巡道臨視小北門,署中營吉淩阿領兵出哨,且設備。

    未幾賊大至,得不敗。

    初,賊出攻不敢迫城,後皆薄城門,皆倚菻荼以避鎗炮。

    二月二日,巡道伐菻荼,郊義首領衆先出;知縣薛志亮聞知郊衆出,督所部鄉勇亦出;署中營吉淩阿、都司許律斌、守備護遊擊官贊朝等俱以伐菻荼出,與郊衆遇。

    衆請攻洲仔尾,并言可複狀。

    嗣總鎮至,衆以告。

    總鎮意決,遂下令郊衆先行過凹仔社,有賊藔,焚之。

    賊奔歸。

    比洲仔尾得信,而近家之賊,以是日歸壽福德神,其遠賊在藔,又毫無設備,而官軍義勇突至,泊内港舟師亦登岸,賊急施鎗炮相拒。

    少頃後面火起,巢穴既失,首應蔡牽僞授将軍之周添受、陳番等,各逃命去。

    翌日,總鎮統兵勇,收桶盤棧,賊首陳棒得洲仔尾敗信,不戰而潰。

    又翌日,總鎮出哨大穆降。

    蔡牽知為山賊所誤,于初六日暗謀脫身,官軍力拒不得出,乃落帆放椗,夜遣人密駕杉闆船,探路潛拔椗起帆。

    天色微明,不施鎗炮,循前路急遁。

    兵船以起駕不及,盡發鎗炮轟擊,黑焰遮天,對面莫辨。

    賊船無煙障蔽,得躲避沖出,計三十有八号,順風而南。

    南路賊首陳棒,自初四日桶盤棧潰歸,屢出戰不利;十四日再回埤,敗走桃仔園,仍回生番社。

    吳淮泗逃入逆船。

    有許姓綽号和尚者,賊據鳳山時,為大股頭,曾懸賞格購獲。

    至是與陳番以次擒獻,皆伏誅。

    十二日,愛總鎮會新到之延平協張良槐、北協金殿安、參将英琳等,領兵南下,次埤頭。

    粵人探知,于十五日至埤城迓總鎮。

    守備陳名聲、同知錢澍俱至自内埔莊,與總鎮會剿餘賊,而鳳山平。

    十六日蔡牽複泊鹿耳門,仍避李提軍去。

    二十一日,知府馬夔陛至自嘉義。

    三月初一日,欽差将軍賽沖阿入城,同日至者翼長參将慶熙、翼長遊擊如柏、汀漳龍道清華、平潭同知署直隸龍岩州江楠、布司經曆借補建陽縣丞鄒贻詩、候補江西布政司經曆溫邦達、理問範玉琳。

    初十日,将軍勞義首凡十人。

    十四日同知錢澍至目埤頭。

    四月二十五日,将軍巡台北駐嘉義,前卸事淡防廳胡應魁領鄉勇冒險援郡城,阻兵嘉義。

    南北路既通,以嘉義令陳起鲲署鳳山,胡應魁攝縣事。

    五月十七日,蔡牽再入劫商船。

    報至,将軍自嘉義回郡城督戰。

    值海湧,舟師不得前,将軍怒,遣千總林青高持令箭出督,于是福甯鎮張見升、澎湖協王得祿,率衆軍直迫蔡牽。

    蔡牽急揮旗,招衆船沖浪出,溺死無數,為六月一日。

    自是蔡牽不複來。

     其先時戰守員弁鎮、道各随功入奏。

    由将軍奏者,有功義首分别給頂戴。

    兼水師義首候補郎中吳春貴,加一級紀錄二次。

    廪生黃化鯉以獲許和尚授訓導。

    武生林玉和以獲陳番授千總。

    具載「學志」内軍功題名。

    其奉旨續查出力人員,署鳳山令陳起鲲、攝嘉義令胡應魁、典史任元■〈與上土下〉、台灣縣學教谕鄭兼才、訓導黃對揚,皆由巡道保舉。

    将軍巡嘉義,則裁應魁、元■〈與上土下〉名入奏。

    起鲲賞戴藍翎,兼才、對楊以應升之缺升用,巡道慶保賞戴花翎,并給玉牌荷包,旋升本省臬司。

    以青華為台、澎道,同知錢澍賞戴花翎,擢知府加道銜。

    知縣薛志亮賞給知州銜。

    總鎮愛新泰賞以雲騎尉世職,以勞瘁殁滬尾。

    續至翼長武隆阿代焉。

    遊擊吉淩阿升參将,病終官署。

    都司許律斌賞戴花翎。

    千總林青高等擢守備道。

    幕布司經柯緯章以同知升用。

    宋炳授知縣。

    知府馬夔陛以他事有旨撤回,調建甯府知府。

    高叔祥至病殁前發戍。

    楊廷理返自伊犁,奉旨馳驿繼其任。

    蔡牽既遁去,李提軍督師窮追。

    十三年二月二十五日戰于黑水外洋,幾成擒,提軍忽中炮身亡。

    事聞,上震悼,追封伯爵,賜谥壯烈,并賜祭葬,予專祠。

    命總鎮王得祿,提督浙、閩水師。

    十四年八月十七日同提督邱良功連■〈舟宗〉南下,追蔡牽遇于魚山外洋,即招集閩浙兩省護總兵孫大剛、護副将謝恩韶、參将陳登、護遊擊陳寶貴等各兵船,奮力追擊。

    十八日至黑水深洋,賊船節次擊沈,遂并力攻蔡牽船。

    蔡牽及其妻并夥黨數十人,俱落水死。

    奏入,王得祿晉封子爵,賞給雙眼花翎。

    邱良功晉封男爵,各賞赉有差。

    總督阿臨保、巡撫張師誠,均從優議叙,巡撫加賞大小荷包等物。

    其餘各官俱以次升用,或開複原職,而海寇悉平。

     叢談 宋朱文公登福州鼓山,占地脈曰:『龍渡滄海,五百年後,海外當有百萬人之郡』。

    今歸入版圖,年數适符;熙熙穰穰,竟成樂郊矣(「赤嵌筆談」)。

     明都督俞大猷讨海寇林道幹;道幹戰敗,舣舟打鼓山下。

    恐複來追,掠山下土番殺之,取其血和灰以固舟,以航于海;餘番走阿猴林社。

    相傳道幹有妹,埋金山上,有奇花異果。

    入山樵采者,摘而啖之,甘美殊甚。

    若懷之以歸,則迷失道;雖識其處,再往則失之(陳小崖「外紀」)。

     明崇祯庚辰,閩僧貫一居鹭門(即今廈門);夜坐見籬外陂陀,有光連三夕,怪之。

    因掘地得古磚,背印兩圓花突起,面刻古隸四行。

    其文曰:『草雞夜鳴,長耳大尾。

    幹頭銜鼠,拍水而起。

    殺人如麻,血成海水。

    起年滅年,六甲更始。

    庚小熙皞,太和千紀』。

    凡四十字。

    閩縣陳衎盤,生明末,着「槎上老舌」一書,備記其事。

    至國朝癸亥,四十四年矣。

    識者曰:雞,酉字也;加草頭大尾、長耳,鄭字也。

    幹頭,甲字;鼠,子字也。

    謂鄭芝龍以天啟甲子起海中為群盜也。

    明年甲子,距前甲子六十年矣。

    庚小熙皞,寓年号也。

    前年萬正色克複金門、廈門,今年施琅克澎湖,鄭克塽上表乞降,台灣悉平。

    六十年海氛,一朝蕩滌。

    此固國家靈長之福,而天數已預定矣。

    異哉(「池北偶談」)! 台灣土番,種類各異。

    有土産者、有自海舶飄來及宋時零丁洋之敗遁亡至此者。

    聚衆以居,男女分配,故番語處處不同(「沈文開雜記」)。

     鄭成功起兵猖獗,有僧識其前因,語人曰:『此東海大鲸也』。

    問何時而滅?僧曰:『歸東即滅矣』。

    凡成功兵到處,海水皆暴漲。

    順治辛醜攻台灣,紅毛先夢見一人冠帶騎鲸,從鹿耳門入;未幾,成功突至,紅毛遂遁。

    明年五月,其轄下人複夢一鲸魚冠帶乘馬由鲲身出海外,而成功遽卒;正應「歸東即滅」之語。

    異哉(「舊志」)! 荷蘭為鄭成功所敗,地大震。

    鄭克塽滅,地亦震。

    朱一貴于辛醜作亂,庚子十月地震。

    維時南路傀儡山裂,其石截然如刀劃狀;諸羅山頹,其巅噴沙如血。

    土人謂兩山相戰(「赤嵌筆談」)。

     一元子玉帶流傳民間且久;玉版凡二十枚,碾成百鹿。

    良玉善工,足寶也(「海東劄記」)。

     郡人譚藝者,必推沈斯庵。

    往歲範九池侍禦修「郡志」,采其詩文入志者甚多。

    頹唐之作,連篇累牍,殊欠持擇也。

    考斯庵,名光文,字文開;鄞人,明副榜。

    由工部郎中,晉太仆寺少卿,命監軍廣東。

    順治辛卯,自潮州航海至金門,總督李率泰陰招之,不赴。

    将入泉州,舟過圍頭洋,遇風瓢至台灣;鄭成功禮以賓客,不署官。

    及經嗣,以賦寓諷,幾罹不測;遂變服為僧,入山。

    台平不能歸,因家焉。

    意此君官唐、桂藩,事敗渡海依鄭氏者。

    觀其序東吟社稿有雲:『鄭延平視同田島,志效扶餘』。

    可想見已。

    他如王忠孝、辜朝薦、沈佺期、廬若騰、李茂春、張士郁、張灏、張瀛輩,均以故紳遯迹島嶼者。

    志家列諸此郡「流寓」,論其世,原其志可耳(同上)。

     南北路任載及人乘者,均用牛車。

    編竹為箱,名曰笨車。

    輪圜以木闆,闆心鑿孔,橫貫堅木,無輪與輻之别。

    蓋台地雨後潦水停塗,有輻辄障水難行,不如木闆便利也。

    車轍縱橫衢市間,音脆薄如哀如訴;侵曉夢回時,尤不耐聽(同上)。

     「使槎錄」雲:『郡中鴃舌鳥語,全不可曉。

    如劉呼澇、陳呼淡、莊呼曾、張呼丢、吳呼襖;黃無音,厄影切,更為難省』。

    「小流求志」雲:『台地字多意造,為字書所不載。

    如番檨之「檨」字、泥■〈魚賣〉之「■〈魚賣〉」字,管■〈犭豪〉之「■〈犭豪〉」字,啊乳酒之「啊」字、茄荖網之「荖」字、台風之「台」字、獸善走為■〈抛,代扌〉之「■〈抛,代扌〉」字,不一而足,尤難枚舉。

    愚謂形聲舛異,此類尚多;二書特舉其概耳』(同上)。

     海外晝日,視中土較長。

    蓋迤西巨瀛無際,陽曦無有蔽虧故也。

    有謂男女暴長,年十四、五即如中土年二十許;且有男九女十之諺。

    以為地居東方,生發氣盛所緻,未必盡然(同上)。

     台地多用宋錢,如太平、元佑、天禧、至道等年号錢,質小薄;千錢貫之,長不盈尺,重不逾二觔。

    相傳初辟時,土中有掘出古錢千百甕者,或雲來自東粵海舶。

    餘往北路,家僮于笨港口海泥中得錢數百,肉好深翠,古色奇玩;乃知從前互市,未必不取道此間,果竟邈與世絕哉?然邈來中土不行小錢,洋舶亦多有載至者(同上)。

     武林郁滄浪撰「僞鄭逸事」頗詳核;長耳草雞,後先竊踞,一甲子中,本末具在。

    雖不足為海外故實,然禹鼎鑄其神奸、楚史号為「梼杌」,要亦鑒古者所不慭置也(同上)。

     台灣人稱内地曰唐山、内地人曰唐人,猶西北塞外稱中土人曰漢人。

    蓋塞外通于漢、海外通于唐,名稱相沿,其來久矣。

    至土人呼府城為仙府、鄉村為草地,則辟郡治始有此稱(同上)。

     按此下八條,訂稿俱删。

    謝君來書雲:『叢談中采輯雜家,必注明出于何氏,示有據也』。

    彼時以陳生廷瑜力陳樂善巷之事,其事當書,而苦于無所安頓。

    又陳生震曜呈送先人事實,亦有可取。

    乃許以錄入「雜記」,因「槟榔閑話」之名,附于志書。

    此屬附會未妥,與韓君「識小錄」一并割删。

    但遺樂善巷事,于心不安。

    台灣事多有可傳者,總收入「槟榔閑話」,俟後人采取可也(所删八條,仍據「薛刻本」補列如後--編者)。

     台灣郡學明倫堂上,舊有牓聯。

    其左方雲:『學以行道,行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道』;其右方雲:『堂曰明倫,明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之倫』。

    客或指其右方曰:『此語似贅,複何消說』。

    博士慨然曰:『日日說,時時說,尚且懵然忘之;況不說乎』(「槟榔閑話」)! 台灣隸于狡橫,倚為奸惡,習俗已久。

    至書吏中亦多内地人士,試弗售而求食于此,故往往有筆墨清隽、志行可觀者;而士林中辄弗與齒,豈與人為善之道!庶人在官,自古有之,今功令,吏得試為官;則固仕途中人,豈嘗薄之耶?要人以賢否為貴賤耳。

    桂林陳中丞作「居官法戒錄」以教,為吏者固将引而進之也。

    台邑陳植圭者,其先晉江人。

    幼嗜學,工吟詠;家貧,以炷香影讀書。

    後遊台,為道署書吏;有餘赀,周恤親黨,多購書教子。

    所與交多善士,然諾必信。

    其治家慈孝恭儉,祭祀必誠。

    暇日辄潛取巾帚入文廟,掃塵穢,潔諸龛舍而歸。

    有子震曜,補嘉義學弟子,亦優文行。

    植圭既死,而家法嚴肅,内外井井有規;非有餘澤者不能也。

    植圭試為吏時,有寄友蔡某詩雲:『公門修好行,此事視人為』。

    佳哉!其言固桂林先生之所與耳(同上)。

     海寇蔡骞聚黨數十艘,橫行溟渤,頻年擾台灣。

    骞婦某氏,泉人婢也;勇而有謀,為其衆所服。

    寇劫海上,不殺商民。

    其黨獲婦女不敢犯者,婦之謀也。

    甲子冬,寇率衆艘犯鳳山,慶太守捐赀具戰筏,先士卒圍賊于東港。

    會骞舟擱淺沙,幾獲之;比衆賊小舟蟻附,牽去。

    婦出桅頭,親擲火礶;太守發大炮擊之,中賊婦胸乳迸□。

    北竄,創劇而斃。

    由是,寇益恣睢,自速其禍。

    衆皆謂婦亡,賊必敗;然不知殲賊婦者,太守之力也(同上)。

     郡城樂善巷,陳張氏珍娘居也。

    珍娘為貢士陳應魁妻,家富而好施與,立規以赈孤貧丐者。

    每月朔望後次日,散給錢米;歲終,人給棉衣一襲、米鬥,以為常。

    珍娘死,留産以治其事。

    子孫守之,久不廢;至今稱其巷曰「樂善巷」。

    婦人之仁而巷無居人,可以勸男子之知大義者矣(同上)。

     島上談詩,名宦則以高觀察、孫司馬為最;而張、書、六範數禦史,并有可觀。

    至藍鹿州呈黃玉圃數篇,在此地為經濟絕作;乃台灣之治經,而不可以詩目之矣。

    其隐而在下者,自逸客沈文開而外,所見葢鮮。

    「舊志」鈔錄,以孝廉陳輝為獨多;然亦清穩完構而已。

    黃半偓(佺)語本性情,頗稱特出;陳俊臣(鬥南)五、七字中尚能完足,其它寂無聞焉。

    近人則有諸生遊延元者,年八十餘,落魄海外,妻子俱沒。

    所作沉秀警健;然好為聱牙而入于蹇澀者,故少全壁。

    其佳句,如「舊社口」雲:『鑿徑看人遊草地,當門有犬吠桃花』;「羅漢門」雲:『埔頭家盡溪邊竹,山腳人歸雨暮村』;「半天寮」雲:『銀河卷幔寒冰入,草樹梳煙獵犬還』;『「九芎林」雲:『花開葉底春争綠,竹夾桃英酒換紅』;「台南」雲:『當寒不雪猶春到,歲暮還耕恍夏前』;自述雲:『學魚多懶羞為婦,作鳥無能祗信天』;皆極遒警。

    廷元負性氣,獨孝廉潘振甲常與遊焉(同上)。

     人有疑事,虔禱竈神,懷鏡出聽街談巷語,以蔔休咎,頗着靈驗;不知昉于何時。

    然古詩有「鏡聽詞」,則是事相沿已久。

    乾隆壬寅秋,彰邑漳、泉人以一錢兆釁,遂分氣類械鬥,蔓延諸羅,死者以數千計。

    雖鎮帥與郡守北上彈壓,而梗頑不化,互尋報複;若不知其所以然者。

    有老媪于靜夜祀竈鏡聽,聞有『殺到完了便歇』之語;蔔于神筄良是。

    诰朝語于衆,俱懷隐憂;謂『果爾,則靡有孑遺矣!後械鬥之禍至諸邑之灣裡溪便歇(台地灣與完同音),其語始驗。

    殆所謂「有其誠,則有其神」欤(「識小錄」)? 至誠之道必有前知;然亦有數存焉。

    乾隆丙午春,有委弁換班兵渡台,洋中遇飓風,禱神獲安。

    抵岸,懸棹楔于郡城隍廟,叩謝神佑,顔曰「福海春台」。

    是冬,彰化奸民林爽文變起倉卒,連陷三邑。

    圍困郡城,屢殒師徒;各省調兵撥饷,緻煩廟算。

    及大将軍公中堂福康安、參贊海蘭察統領春甯等來台,解圍搗穴,獻俘内渡,而台灣始平。

    可見未來之事,己兆于機先雲(同上)。

     乾隆丙午冬,林、莊二逆構亂;郡守秋汀孫公在彰遇害。

    時海防同知雙梧楊公兼權府事;明年春正月,福防同知冶堂楊公奉委來台視府事;其三月,原任台灣道蘅圃楊公奉旨補授台灣府知府。

    郡人相慶曰:『三陽開泰,賊不足憂也』。

    賊平,雙梧公曆任府道,在台十年,調劑補救;以乙夘秋緣事去。

    後十年,而有蔡牽之變。

    蔡牽者,洋匪也。

    劫掠商船,官兵捕之急,遂竄台;勾結南北陸匪,攻陷鳳邑,逼圍郡城。

    維時将寡兵單,民情惶惑;慶觀察佑之同薛侯耘廬招募義勇堵禦。

    傳言内地檄委雙梧公押饷來台協剿,以安撫人心;并調遊擊吉公淩阿援南之軍回守郡城。

    吉公能軍,輯和兵民,每挫賊鋒;輿人歌曰:『文有薛、武有吉,任爾蔡牽來,土城堅似鐵』。

    嗣亂定,上以洋匪未靖,台地屢變,欲得熟手為守,特簡雙梧公,令馳驿赴任;于丙寅冬至日入閩省。

    士民又相慶曰:『一陽來複矣』!迨抵任,則距傳言押饷來台時已越一年雲(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