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一·鞑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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轍,殺無幹乞丐以緩王師,将諸邊效尤,綱紀大壞矣。

    所願銳意進兵,務在必剿。

    夫處利害之内者,其謀論不足采;除蛟龍之害者,其網罟不足惜;制堅城之敵者,其攻取不可急。

    今時當隆寒,官兵不必頓之城下,隻于聚落堡、懷仁縣諸處環而攻之,使錫臘溝之炭一月不入,四方之米二月不至,可以坐待其斃。

    或宥或誅,威福之柄在我矣。

    昔澶淵之盟。

    寇準謂以戰盟則盟在我而可堅,以和盟則盟在彼而易叛。

    今切不可使朝廷之赦在彼也。

    ”又曰:“大同一隅,九邊觀望。

    今日以諸邊讨大同為力易,他日以天下讨諸邊則為力難。

    是今日之讨大同所以為諸邊地也。

    今日之舉,當以理勢論,不當以難易論;當為異日計,不當為目前計。

    ”又曰:“近見邸報,以魯綱鎮守大同,督其赴任。

    使綱一入大同,使為彼所牽制,不若别給符印,令駐陽和,使得便宜調遣。

    則各城之兵有所仰望,系屬不敢攜貳觀望。

    仍别置管糧郎中一人共駐陽和,以供軍饷。

    以明示置大同城于度外,則進退伸縮在我矣。

    ” 初,戶部郎中詹榮以理儲至鎮,有父喪,值變作,不克去。

    榮素允于出納,且為諸軍計供饷誠懇,故不為所怨。

    至是聞官軍戰數不利,諸叛複構将至,乃止哭離苫,奮然曰:“君親并急,予何敢自附于執禮,矧父喪母氏俱在此乎!”遂潛使鎮撫王甯者,詣軍前呈儲牒。

    甯至,既呈牒,督府三麾之,跽不去。

    督府悟,屏人與語。

    甯悉陳榮意,且曰:“榮言不敢愛死以忘君父。

    今兵屯已久,外寇且複來。

    主上寬仁,德音屢布,罪止渠魁,而為兇惡所遏,城中人弗聞也,即聞弗信也。

    得片劄為徵約,内應圖之,不數日可辨。

    夫渠魁不數十人,而城中生齒且數萬,軍門忍盡殘之乎!”督府曰:“善。

    ”給印劄。

    臨行戒甯曰:“為我謝詹君。

    忠孝,臣子事也,勉為之!”甯還。

    榮乃以劄示遊擊戴廉。

    時諸叛推指揮揚麟、馬主軍事。

    廉曰:“馬亦治世能臣也,必得與謀。

    ”榮曰:“然。

    ”遂召告之,曰:“公生死骨肉我也,不敢避。

    ”榮複欲有所計議,軍前使揚言曰:“自兵斷炭路,城中凍甚,詹中郎有信義,盍浼之一出。

    ”乞軍門,諸叛不疑也。

    榮至軍計事畢,出遇兵部主事楚書于途。

    手榮曰:“大事可就,願與君共之。

    ”于是榮複與書定謀。

    且曰:“城中不知德音,吾謀就公以天使赍诏入,一省慰之,則事濟矣。

    ”書曰:“諾。

    ”榮入城,绐曰:“炭路許通,然聞有天使赍赦至,阖城或可生也。

    ”及複密與及素忠憤者二十餘人共盟于廨。

    升泣曰:“有如圖事不諧而死,其以百口累公。

    ”榮許之。

    升乃複揚言:“天使至。

    ”衆迎書入。

    宣慰畢,書出。

    是夜升與同盟者擒諸首惡二十餘人,斬之。

    函首軍前。

    次日,大軍退舍,諸脅從登城望見之,懼且喜。

    呼曰:“是真活我也。

    ”榮令開諸城門,去備具,迎巡撫都禦史樊繼祖以入,遂定。

     按邊父老曰:“官軍頓城下,戰不利。

    督府令為地道垂城,為賊所覺。

    後引水灌城,城土堅不隳。

    傳言虜複至,人情忄匈懼。

    更五日不下,有他虞矣。

    於呼!有他虞則國勢危,虜再至則鎮人左衽矣。

    若詹公者,功真再造也哉!”又尹耕《九宮私記》曰:“十二年,耕為藁城令,藁有張尚書子麟者家居。

    一日鄉人至,報大同之變。

    耕走谒張,因言下城策。

    張曰:‘此事隻要朝廷主張定,果欲大懲之,乘其未備,募人入城縱火為善。

    ’又曰:‘聞大同如渾河水,去城近,可灌也。

    ’後聞用兵時穴地道,決水注之,城不隳。

    耕因思《宋史》有‘太祖灌太原,契丹使臣譏其不知俟涸’之語,疑之。

    庚子,耕改官歸,父老謂耕曰:“兵已退數日,水涸城乃隳。

    ”于是知古今事勢不遠,而人之知識才力有逮不逮也。

    乙亥,耕過東平,谒故總督劉公源清,語及灌城俟涸事。

    劉曰:“彼時實思不至此。

    ” 夏四月,禮部侍郎黃绾來赈。

    時大變甫定,城中饑餓。

    代王以為言,绾撫視赈濟,于是諸被殺者家稍稍來告。

    绾與撫鎮官複密謀,禽斬王福勝等二十餘人。

     梁震為大同總兵官。

    震,陝西人。

    素著戰功,善用人,家丁輩樂為效死。

    尤長于出塞搗營。

    時大同乘兩變之後,悍卒縱肆,主将每每甘言煦之,稍不如意則反唇瞪目,或為飛章訛語相搖撼。

    震素知其态,命下率所親家丁三百輩馳至,申嚴約束,禁治私聚,一軍大驚。

    其家丁輩時時向鎮兵語曰:“樂敢蔑主将者,恃其衆耳。

    兒郎輩在此,無不一當百,五步之内,恐爾不得用其衆。

    ”鎮兵皆昨舌。

     或言家丁之弊始于震。

    夫震之家丁,有家丁之利者也。

    今之家丁,利去而害存者也。

    夫震,西産也;其家丁,亦西産也。

    結發從震戰,頤指色授,無不如震意者。

    今将臣建節,始募家丁,市井狡僞,呶呼四集。

    甚至藉軍中之銳号為家丁,損伍額以張惡黨,增遊惰恣而暴橫,若震者羞之矣。

     十六年,梁震出塞擊虜,戰于玉林川,斬首百四十。

     按迩來邊塵日警,小懲則大戒,近勞則遠逸。

    若震者功何如也,而論者以為出塞起釁,誤矣。

     虜由陽和入寇。

    震及副總兵戴廉、遊擊王升督兵赴之。

    既而虜由野狐嶺直犯大同鎮。

    巡撫都禦史史道率都指揮徐珏等,以步卒陳于城東東塘坡。

    虜遂南掠至懷仁乃退。

    是役也,虜先以偏師誘我兵東出,而以大衆向鎮城。

    過城下呼曰:“爾梁太師何在?”蓋觇知震東矣。

    時騎兵盡出,止存老弱。

    微道出陣,幾緻不測。

    然虜所殘破亦不勝計。

     按梁震擅時名而不能識虛實之勢,東塘雖結陣而不能遏驅掠之鋒。

    聲東舉西,兇志必懲,虜何人斯而能有成算也!雖然,誘兵東緻,以震在也,能為有無亦庶幾哉! 虜寇宣府。

    總兵張鎮、參将張輔國敗績。

    虜伏兵右衛城東柳溝,而以數騎近城。

    輔國新進,甫任兵事,不審虛實,遽驅兵追之。

    至柳溝伏發,兵大敗,死者千餘人,輔國亦沒。

    由是右衛軍鋒頓挫,報至,宣府大震。

    時鎮亦初總兵事,聞之色喪。

    馳見巡撫都禦史登庸曰:“禍至矣,奈何!”登庸怒曰:“爾婦人邪?聞敗不提兵往援,而但憂禍至邪!”鎮不得已,出兵至水關,懼不敢前,辄報虜退而還。

    其次日,右衛人鹹出收葬死者,虜複至,仍驅之去。

    于是巡按禦史閻鄰劾奏鎮緩追逸賊,輕退失關。

    械系京師,罷宣府鎮守宦官。

    前罷宦官鎮守楊誠,頗勤慎,留之。

    至是以虜入,亦罷。

     十七年六月,北虜入寇宣府。

    總兵官郝镗敗績。

    虜至宣府,比時镗代張鎮,素無望,且将由賂授,軍士輕之,莫有鬥志。

    镗複不身先,令坐營指揮周镗以本營精銳往。

    至姚家莊未陣,虜縱騎蹙之,兵遂潰,周镗沒。

    比镗出師,虜去遠矣。

    事聞,械系京師。

     八月,北虜寇隆慶。

    參将丁璋敗績。

    虜潛師夜入,抵州城入。

    郭璋聞之,倉卒出戰。

    時部曲逸散,所率不過家丁,戰又不利,城中大懼。

    會虜自解去。

    璋身被數創,然素有勇力,亦手斬八級。

    軍中之論邊将曰:“徐珏整而有謀,紀律素定;丁璋勇而玩寇,斥堠不施。

    ”及是乃信。

     十月,北虜寇深井。

    殺掠甚衆,掘窯搜藏粟,載以革囊。

    至清水河,總兵江桓将宣府兵及所調大同遊擊畢集列河上,凡九營。

    時天寒甚,河冰新合,滑不可渡。

    虜望見大懼,刃囊棄粟如丘。

    諸将共議曰:“我乘其半渡,擊之,蔑不勝矣。

    ”桓素怯懦,且業以隆慶之役獲愆,無戰情。

    令諸軍曰:“但堅壁,有罪老仆自當也。

    ”會遊擊章鎮、參将李彬等喧于帳下,固請以家丁出。

    桓拔刀曰:“諸君不哀憐老子,欲重其辜邪!即桓死,于諸君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