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東夷(東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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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獲俞旨。

    嘗稽古諸侯嗣立,俱以士服入見天子受封。

    今之四夷即古荒服諸侯也。

    雖不克觐天子,俾其于海濱領封亦無不可。

    蓋不俾中朝之使遠冒乎險以錫命,而小國之君坐享其爵而偷安,尤為萬世可守之法也。

    故不惜辭煩而為後使者忠告。

    ” 自後琉球商人有漂至瓊州者,執送廣州按察。

    佥事經彥采為請于朝,撫恤之歸,遠人感德。

     三十七年,國王尚清薨。

    遣使告哀。

     三十八年,上命給事中吳時來及行人李際春往行冊封禮。

    适時來有疏論大學士嚴嵩奸邪狀,嵩言其畏航海之役,故生事妄議。

    上怒。

    廷杖時來,谪戍廣西。

    改命給事中郭汝霖為正使。

    與副使際春同往。

    至福建省城造船,遭值連年倭患,阻遲海口,未得開洋。

    四十一年五月内,海口頗靖,乘隙而出。

    五月二十八日,在于長樂縣梅花地方開洋。

    閏五月初五日,行至赤嶼山,阻風三日,漂過琉球山一曰,幸彼處夷人在山哨望,知為封船,乃發華牽引回其境内。

    至初九日登岸,到于彼國。

    尚元即遣官及舉國臣民,迎導诏敕至天使館安奉。

     郭汝霖《思息亭說》曰:“琉球天使館自門而入,正堂三間。

    自正堂引至書房三間。

    餘處于東,李君處于西。

    房之後再三間,官舍輩處之。

    兩旁翼以廊房各六間,門書輿皂寓焉。

    暑月蘊隆,促促數步内,琉之人為餘弗安也,蔔後垣空地,砌土瓦茅豎柱而亭之。

    餘因扁曰:思息。

    夫人情久相離則思。

    餘馳驅上命,何敢言思?然舍桑梓,涉波濤,遠君親,旅外國,而鴻賓雁弟,玉樹芝蘭,數月各天,寥寥音問,餘安能不用情哉!昔謝大傅江海人豪,中年與親知别數日作惡,餘嘗寤歎其懷。

    陽明子曰:七情之發,過處為多。

    餘又惡夫情之過而惡也!斯亭之登,願少息焉。

    圖書在前,琴瑟在禦,以吟以詠,以弦以歌,庶幾造化者遊而忘其身之在異鄉矣!” 汝霖等擇六月初九日行祭王禮。

    六月二十九日行冊封禮。

    封诏曰:“朕受天明命,主宰寰宇,凡政令之宣布,惟成憲之是循。

    其于錫封之典,遐迩均焉。

    爾琉球國遠處海陬,聲教漸被,修職效義,閱世已久。

    故國王尚清顯荷爵封,粵逾二紀。

    茲者薨逝,屬國請封世子元。

    朕念其象賢,衆心歸附,是宜承紹國統,特遣正使刑科右給事中郭汝霖、副使行人司行人李際春赍诏往封為琉球國中山王。

    仍賜以皮弁冠服等物。

    王宜謹守禮度,益笃忠勤,凡國中官僚耆舊尚當同心翼贊以佐,王饬躬勵行,用保藩邦,庶幾無疆惟休。

    故茲诏示,鹹俾悉知。

    ”複賜敕曰:“惟爾先世享有爵封,恪守海邦,職貢罔缺。

    爾父尚清,事上益恭。

    茲者薨逝,訃聞,良用嗟悼。

    爾為家嗣,國人歸心,宜令掌乃國土。

    特遣正使刑科右給事中郭汝霖、副使行人司行人李際春赍诏封爾琉球國中山王。

    并賜爾及妃冠服彩币等物。

    爾宜服膺君命,圖紹先業,秉禮循義,奠境保民,以副朕懷柔之意。

    ” 封禮既畢,仍乞留诏敕。

    汝霖等如制許之。

    十月初九日,登舟。

    風阻哪霸港口。

    至十九日,始得開洋。

    二十一曰,在洋中折舵,既而得全。

    十一月初二日,歸至福建省城。

    其琉球國王尚元遣王親原德、長史蔡朝器等另駕一舟,随同上表謝恩。

    亦以初十日到于福建海口。

    汝霖等還朝畢事,疏曰:“臣惟唐虞三代之盛,四夷來王,漢、唐以下,雖有屬國,叛服不常。

    琉球在海島中,乃能永堅一心,歸化無渝。

    臣等到彼,供應廪饩,趨走承順,如郡縣然。

    非聖朝文德漸被之極,何以緻此!我皇上十三年既冊其父,茲者又封其子。

    聖壽萬齡,天威萬裡。

    視祖宗有光而轶唐虞三代,不二矣。

    臣等雖當海驚風波之險,猶得周旋使事之榮。

    臣無任感荷欣忭之至!” 郭汝霖重刻《使琉球錄》曰:“嘉靖三十四年六月,琉球國中山王尚清薨。

    三十七年正月,世子尚元差政議大夫長史等官到京,請乞襲封王爵。

    禮部以請勘俱系彼國官民,乃不複行勘奏。

    請如故事,差正副使二員,赍诏敕皮弁冠服往。

    時科中應行者吳君時來、行人司則李君際春也。

    命下二月十六日矣,部咨翰林院撰文各衙門造該用儀物。

    延之三月,終未行。

    而吳君有戌事,汝霖乃同李君承乏焉。

    四月初二日也,部中監前畏避之嫌,促日起程。

    霖等亦以重命不可再緩,遂請诏書易名,改賜品服。

    初八日慨然解舟南下。

    七月初,抵江西地方。

    霖意海警連年,事須巧速。

    因一面差人至福建布政司,令作速委官伐木造船。

    九月中,親至閩坐督,刻次年春汛必行。

    奈地方多事,賊報交馳,當事者已疑不能必往。

    又皇皇剝膚之災,而視外及為稍緩,管工官亦洩洩,于是船自十一月起工,至次年四月僅完其半。

    賊報緊急,不俟工完,四月初四日出塢。

    尹參将令百戶嚴繼先等接至鎮駕守。

    十一日午刻方至鎮,未刻賊已接踵。

    相望數裡,不為所奪,幸也,亦尹之力也。

    是年,倭奴辏集福州城外稱數萬。

    城門閉者三月。

    餘等亦日日上城,同有司巡守。

    先是戊午冬,琉球世子差來迎迓長史梁玄等住柔遠驿,盡為所掠。

    六月始得脫逃。

    七月終,各役奔命者漸複,欲召之行,而風汛過矣。

    聲息轉聞琉球。

    三十九年正月蔡廷會等來修貢,傳其國有領封之情,呈文該司。

    該司以時事艱難,國體所系,遂為轉奏。

    本下部議,以舊典難遽變,俟海警稍甯,必期渡海終事。

    時勘合到遲,将屆六月,倭寇伺候海中者又比比。

    予召漳州火長、舵工等役,中途又為賊阻。

    各役依山緣徑而來,動經月餘,至則又七月矣。

    前船既有傷損,久住内港,烏念叢生。

    烏念者,生于淡水,則墜于鹹水;生于鹹水則墜于淡水也。

    一至海則垂,垂而墜,船闆精華俱為所蝕。

    油灰不能複住,水從罅隙而入,何可止也。

    餘時與諸司議,但挾數十人從夷舟往。

    夷舟頗小,舉動敏捷。

    既不為賊觊觎,又可藉以濟事。

    有司固執以堂堂天朝,為此舉動,何以威臨四夷?若事不易濟,甯修船俟時。

    無得而論欲從權濟事,亦須上聞。

    不然他日誰任其咎?餘時聆諸君正論,亦不能奪。

    且念事體重大,人役頗多,又非可一人微服行者。

    于是内愈熱而情益苦。

    李君乃曰:‘既不能行,毋徒躁動。

    不若專意修船靜俟,地方事大,非一手可掩,他日當有人諒也。

    ’餘然之。

    火長、舵工等因呈乞有司改造前船。

    八月再定,至十一月畢工出塢。

    越嘉靖四十年春二月,予遂召集漳州等處各役,亦先期來。

    餘欲挾之先出海口,而守各役謀以海口風濤難泊,公若往,内各兵船亦往;各兵船往,而内港虛矣。

    不然探聽消息,有急而行可也。

    三司諸君亦曰:‘既不能出内港,豈能出外洋乎?今歲傳聞賊或不至内地,姑俟之。

    蓋大船出内港,水淺,必朝平而後行,日不數裡。

    自南台而旺崎,而閩安鎮,而廣石,須十數日,而後至定海梅花開洋之處。

    滞重逶迤,謀犯之者其力易,及封舟之不能速行為此也。

    若洋中汪洋浩蕩,予固知他舟不易犯,即犯之,舟封之威可施。

    夫萬裡之外洋,尤可無慮。

    而數日之内港,乃能阻人,聞者豈能知之。

    守至四月,忽值内地廣兵之變,即平定,長樂又報福清之賊,既又傳福甯之報。

    餘于是朝而側目,夜而側耳,盼然曰守一日,惟恐報鼓之聲也。

    五月初六,則有賊二百餘至閩安鎮之下江。

    時各役告請行糧,餘亦牒有司漸次散給。

    兵道楊君來言曰:‘今事急,且不論行。

    即船将如何守,欲發之閩安鎮駕守,又已近賊。

    欲行張漢入守,閩安鎮又曠無人。

    ’予曰:‘各役已期散行糧,行期旦夕,若複動搖,人心解散,豈能再集。

    百姓官銀到手,甯不支用,不行而複追之,敲樸日繁矣。

    ’楊君曰:‘事果難如是?’予因曰:‘君來自部中,莫謂予等有畏避之嫌,今可目睹之。

    具今乃一小報,前兩年遑遑,時刻緊急,不同何如也!蓋船既重大,不惟行之難,而造之亦難。

    不惟造之難,而守之亦難。

    三者惟地方無事者可也。

    若如己未年,賊旗既到,上下紛擾,雖委造官,皆奔走守城之役。

    廣中材料又誰複查理?當其時非矛亟于收拾纖毫,豈可望耶!後來改造諸料猶得應用,亦必有自矣。

    至于守之難者,謂一于用不行者則踐踏震撼,視舟全無愛惜之心。

    一于用同行者,則水木郁蒸,行時必多暴露之疾。

    餘不得已,乃參而用之。

    令其輪班更疊,将就全事。

    ’閩安鎮初六之報,令許嚴等牽船前十餘裡,又行張漢與嚴繼先、陳孔成、馬魁道等嚴密偵賊向往。

    又請于軍門劉公,令張漢若有急即自座守。

    既賊乃從下江口由長樂松下入福清,而船始報安焉。

    五月十九日,船至長樂取水,與李君二十五日起行。

    撫按三司餞于南台府縣,别于新港。

    二十六日辰刻,至長樂。

    時自二十三日起連有南風,各役以二十九日夏至,恐風尚未定。

    三司諸君送者乃欲守候。

    予曰:‘天時難測,今已南風。

    又疑其未定而欲俟其定,何時乃定?且夥長輩皆予所需以決事者,今臨事率不敢擔當,事在一人,信矣。

    ’遂決而行。

    二十七日至廣石。

    二十八日祭海登舟,别三司諸君。

    二十九日至梅花開洋。

    幸值西南風大旺,瞬目千裡。

    長史梁炫舟在後不能及。

    過東湧、小琉球,三十日過黃茅。

    閏五月初一日,過釣嶼。

    初三日至赤嶼焉。

    赤嶼者,界琉球地方山也。

    再一日之風即可望姑米山矣。

    奈何屏翳絕驅,纖塵不動,潮平浪靜。

    海洋大觀,真奇絕也。

    舟不能行,住三日。

    初六日午刻,得風乃行。

    見土納已山。

    土納已山,琉球之案山,洋路從姑米山而入正也。

    時東南風旺,用舵者欲力駕而東,勢既未捷。

    至申刻乃見小姑米山。

    小姑米山在琉球之西,稍過即熱壁山。

    幸而小姑米山夷人望見船來,即駕小來迎。

    有二頭目熟知水路,且曰:‘既不能從大姑米山入,何可傍内納已山而入,其中多礁。

    ’予等聞之駭。

    二頭目一面令夷船入報,渠遂躬在餘船,道駕從小姑米山而入。

    且雲:‘得一日一夜之力,即未據登岸,可保不下熱壁山矣。

    ’予等厚賞賜之,晝夜趕行。

    初七日未刻,望見王城哪霸港焉。

    然東風為多,相隔僅五十裡不能轍近。

    世子遣王親問勞,緻牲菜酒米,詞恭禮肅。

    法司官夷舟五十餘集封舟前,每舟一老人,須眉皓然。

    見封船皆踴躍呼拜,欲用先年挽入故事,而風勢方旺。

    至次日,法司官督衆益嚴,誓以不即挽登岸,倘有疏虞,必先開肚。

    餘屢慰曰:‘風豈人力能勝?船已至此,不勞再急。

    ’然竟亦不能行。

    至初八日午刻,有沖風暴雨。

    予曰:‘可整舟挽而行。

    ’諸人疑之。

    既而果行。

    初九日辰刻,遂達岸焉。

    蓋風旺三日而複暴急,予憶其必将止。

    若暴先發則旺勢未衰,此理之常,何足疑哉,既抵岸,三日後,有傳賊船從其境上過者,蓋蓬力小,大洋中自不相及。

    初九日,登岸,迎诏敕,至天使館。

    世子日遣長史大夫等官參谒。

    導從巡警俱如中國之儀。

    三日,遣王親一員同長史大夫問安,廪饩俱仍舊。

    軍稍行匠人日米一升半,乾魚四兩,略有海菜,外給錢五文買蔬菜。

    問候之日,俱有豬牛羊等,各官廪給口糧者又差盛。

    始軍稍疑錢太少,乃查之舊案無增也。

    夷人笃于守舊,而客者不無厚望。

    且羸乏不同時,下民豈能盡量?至世子各官這意,則恭而有禮矣。

    世子又嘗問其臣曰:‘今者,天使勞涉,比之往益不同,吾欲先一快睹,以遂仰膽之心何如?’法司等力以舊章止之。

    六月初九日,祭王。

    世子敬戚之容,宛乎可掬。

    王既得谕祭之後,世子仍令其國僧修佛事,以伸追慕。

    至二十九日,乃行封王禮。

    厥明,世子遣各官候于館門。

    自先王廟列儀衛巡警,導引至國門外。

    世子拜谒,躬導诏敕至王殿。

    嵩呼拜舞,皆先期習熟。

    世子見诏敕,俨恪益如,禮儀卒府,亦如原錄所雲。

    群臣将事,無不肅。

    是日履王位,該國臣民行朝賀禮。

    餘等退居西堂。

    王率群臣谒叩,設宴,馔盛樂繁。

    事竣,乞留诏敕。

    餘等令其捧前此聖制來驗,因如旨錫之。

    王與群臣歡呼拜謝。

    至七月十九日,設拂塵諸宴。

    八月中秋,設觀渡宴。

    作書辭之曰:‘蓋聞酒以成禮,不繼以淫義也。

    霖等欽奉上命前來,佳禮既行,畢筵亦既洽矣。

    茲又辱過招,無乃大繁乎?敬此以辭。

    向祭封之日,兼承蹄之惠,雖王中心緻敬之誠,而辭受以義,又使人素有成規,而不敢失者也。

    敢并全壁,伏惟以德相愛,以道相處,共守天朝之大閑。

    安臣子之大義,而不區區于儀物之末,幸甚!’十八日,王乃躬至使館相訪。

    亦如舊,略備筵款之,并及群臣從者。

    九月十九日,王請餞行,亦具黃金四十兩為赆。

    餘等嚴卻之。

    次日,複使法司、大夫、長史等官持來,辭甚懇側。

    複作一書,令參随各官往還之。

    曰:‘封舟瀕行,領宴餞兼惠蹄,已嘗面辭矣。

    茲辱法司、大夫、長史等複來。

    夫承筐是将,雖賢王好我之誠,而不愛笃寶,實使人自守之矩。

    且天朝清議光昭,非禮授受,具有明辟。

    餘雖欲于王,如朝廷之大法何?惟王知所以愛,而克其非所以愛可也。

    《傳》有之,私惠不歸德,君子不自留焉。

    王其念之。

    ’王得書,不複令人來強。

    是年九月十九日立冬,舵工等拟必北風盛發。

    然數日竟未有。

    十月初五,巨風發後,乃以九日登舟圖回。

    往者封船既至。

    琉人亦招集各島夷船,以觀天使為名,實亦因之滋貿易也。

    是年則琉人務假防護之名,時雖有商舶一隻,亦逐出之。

    而各役所帶纖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