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東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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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患,可勝歎哉!(朱纨,蘇州人。

    清介之士。

    歸家後,朝廷有诏械系别省舊巡撫朱某者,訛傳建纨,纨伏毒死。

    ) 五島倭人為亂。

    王直有憾于倭,欲報之,及欲以威懾諸蕃。

    請于防海将官,剿之略盡。

    遂聲言宣力朝廷,以要重賞,且乞通互市。

    将官弗許,但饋米百石。

    直以為薄,大诟,投之海中。

    從此怨朝廷,頻入侵盜。

    事聞,廷議複建台阃于杭,命佥都禦史王忄予巡視海道督兵,仍置二參将(湯克寬、俞大猷),分守境内。

     三十年,王直令倭夷突入定海關,移泊金塘之烈港。

    自以巨舟泊列表。

    參将俞大猷率舟師數千圍之。

    直以火箭突圍去,怨朝廷益深。

    且〈耳少〉官軍易與也,乃更造巨艦聯舫,方一百二十步,容二千人。

    栅木為城,為樓橹,四門其上,可馳馬往來。

    據古薩摩洲之松浦津。

    僭号曰京,自稱曰徽王,部署官屬,鹹有名号。

    控制要害,而三十六島之夷皆聽其指使,每欲侵盜,即遣倭兵。

     三十一年,直遣倭兵寇溫州,尋破台州黃嚴縣。

    複寇海鹽,長驅至嘉興城外。

    官兵禦賊,戰于孟家堰,死者三幹餘人。

    指揮李元律、千戶薛綱等,俱戰死。

    别寇犯海甯。

    僧兵與戰,敗績,皆死于赭山下。

    是時,官吏多不知兵,惟松陽知縣羅拱辰(廣西人)娴于武藝,凋守浙東西諸處。

    挾悍勇家丁數十人自衛,所在皆有功,得升按察佥事,駐浙西殺賊。

    副使陳應魁整饬兵備,借其家兵半為已用,由是軍遂弱不能抗賊。

    調至松陽等邑士兵,皆不習水戰,每退縮奔還,投河溺死者無算。

    各處所募北地遊僧(所号僧兵是也),雖健勇而寡謀。

    倭人狡猾多防,每為其掩襲而敗。

    官軍技窮。

    已而賊襲破乍浦城,由是澉浦、金山、松江、上海、嘉定、青村、南彙、太倉、昆山、崇明諸處及蘇州府治,皆僅保孤城。

    城外悉遭焚劫。

    賊或聚或散,往來靡定,如入無人之境,遍于川陸。

    凡吳越所經村落市吉,昔稱人物阜繁,積聚殷富者,半為丘墟,暴骨如莽。

    而柘林八團等處,陳東建屋為巢,據之,持久不動。

     餘半歲,朝廷命南京戶部尚書張經總督軍務。

    别置浙江巡撫,命李天寵為之協謀剿殺。

    經乃檄調川、湖、兩廣、山東、河南諸處兵。

    未集而陳東拔巢,四出剽掠,滿載長驅,至嘉善縣市。

    會福建義天長賴某被徵自汀州先至,勇敢前向,大破賊鋒。

    賊已遁走,賴兵因失傳餐,乃為退食,被賊複轉掩殺,遂為所乘,多死焉。

    賴兵每以大旗為陣門,賊有沖先者,則揮旗一卷,必能夾之過陣,斬其首,賊遂潰,故能常取勝。

    至是與賊戰,勝後,時有二偏将亦在嘉善,使作虛聲,策應賴兵,賊必不敢來襲,乃退縮不顧。

    賴兵勢孤而敗,遠近痛惜之。

    經與天寵時駐節嘉興,比田州土官婦瓦氏統狼兵至,士民踴躍,望其殺賊,而瓦氏亦願出戰立功,複其孫祖職,請于經,不許。

    寇複攻北門,燔廬舍,掠子女,橫殺無算,河水為赤。

    狼兵以未得經令,不敢動。

     按瓦氏者,田州土知府岑猛之媳也。

    猛自乃祖陰謀奪嫡,枉殺忠良,頭目呂召傳至其父岑溥,恣惡興兵,結怨鄰壤。

    猛承其官,又偏聽頭目黃骥,私撥土地,結好思恩府土知府岑浚。

    浚作亂,襲破田州,逐猛,放兵劫掠。

    兩廣都禦史潘蕃、總兵韋經讨浚,誅之。

    遂奏浚已顯戮,猛自陷府治,難托專城。

    要将二府改為流官,猛改降同知。

    尚書王時中、馬文升等議從其請,且将浚家小解二千裡外安置。

    猛降為世襲正千戶,押赴福建沿海衛分帶俸,庶禍源可絕。

    孝宗從之。

    押猛送平海衛,猛中途逃回,後調南毋,拒不赴任。

    正德二年,猛托祖母奏以侍養為名,又令田州夷民奏乞容留本處附近衛所,聽調殺賊。

    四年,猛納金刀異器于劉瑾,改授本府同知。

    後調征柳州,得升指揮。

    調征饒州姚源洞。

    江西都禦史陳金乃奏,指揮知府品級相同,複猛知府。

    仍于知府上論賞,瑾為之地,武宗準于指揮上升一級。

    嘉靖初,猛得志,複作亂,殺官奪印。

    其子岑邦彥,縱兵殺掠。

    世宗乃命都禦史姚镆征之,猛被獲,锉屍枭示。

    邦彥走死齊村,其遣下頭目盧蘇、王受構衆扇亂,入陷思恩。

    镆複征之,久弗克。

    為巡按石金所論,镆罷去。

    改命新建伯王守仁總督兩廣軍務,随宜剿撫。

    守仁至,下令招降盧蘇等,議立其子邦相為田州知州。

    世宗诏邦相準與做田州署州事,吏目仍聽流官知府控制,後有勤勞,依拟升擢。

    今瓦氏蓋邦相妻也,相死,子複繼亡。

    瓦氏以太君權州事,年在五十以下,馭衆剛明,人畏憚之。

    張經兩廣總制之時,常調其州兵殺賊,有功,曾蒙奏賞。

    故遠來報效。

    冀立殊勳,以複同知之職與其孫也。

    初至,甚有紀律,軍士斂戢不敢肆,鹹奮迅破倭。

    而經竟不遣之出戰,優遊于嘉興諸處,頗有河上翺翔之意。

    軍上鹹生怨悔之心。

    經去後,又随阃帥往來年餘,竟無成功而還。

    于是所至騷擾,雞犬不甯。

    聞瓦氏兵至,在在閉門逃出,殆與倭寇之過無異焉。

    又按經之在嘉興,諸路兵集,各有殺賊之志,而經再不發一令者,何哉?蓋其初制兩廣,苗賊不時出劫,賊巢不遠,一掠即歸。

    歸後方命兵尾其後,取所擄遺老弱,即以報功。

    未嘗交戰,狃為長策。

    今經亦欲待倭奴殺掠飽還乃出師,如兩廣故事。

    而不虞倭奴自海登陸,焚舟持久,殘破日深,遂疑軍門通賊,流言四播。

    朝命趙文華至浙,名雖祭海,實偵經也。

    經始不自保矣。

     上以賊未平,敕工部侍郎趙文華緻祭海神,尋有察視之命。

    倭衆四千攻圍金山城,久據乍浦,尋擁至平望王江泾諸處。

    巡按禦史胡宗憲督參将盧镗、總兵俞大猷所統部卒及狼苗等兵大戰于百步橋,悉擒斬之,築京觀。

     嘉靖初,平望鎮殊勝寺有一道人來遊。

    題其壁曰:“我自蓬萊跨鶴歸,山僧不遇意徘徊。

    時人莫解菩提寺,三十年餘化作灰。

    ”題畢而去。

    後倭夷至鎮,寺悉被毀。

    距題詩之日凡三十一年矣。

     文華還朝,遂劾經玩寇殃民,按兵不戰,械系入都下。

    擢宗憲代經。

    然賊愈猖獗。

    一支數千,自柘林走海甯直抵杭州北關外,屯聚劫掠。

    巡撫李天寵命燒近城湖上僧寺,閉門斂兵而已。

    一支有賊九十三人,自錢塘渡浙至奉化,複轉而還,渡曹娥江。

    禦史錢鲸便道還慈溪,适值賊,遇害。

    已而入富陽,過嚴州、徽州、到南京城下。

    京營把總朱襄、将升被殺。

    城門晝閉。

    賊鼓行東掠蘇州,寇常熟。

    知縣王與緻仕參政錢泮,俱為所殺。

    已複攻圍江陰。

    知縣錢死之。

    言官劾天寵懦怯縱賊,奪其職,尋亦被逮。

    與張經并下吏,以軍法論死。

     三十三年七月,倭夷寇廣東潮州。

    先是都禦史談恺聞兩浙、直隸諸郡倭寇猖獗,恐其延及惠、潮也。

    遂移檄巡視海道,議戰守事宜,以靖海防。

    時廣東巡視海道副使汪柏議将防守潮州柘林、長沙等處海澳兵船并為柘林一哨,顧募東莞烏艚二十隻,潮州白艚船十隻,共撥兵一千二百名,委指揮黑孟陽為中軍統領,指揮李爵、李鑒,千戶王诏、虞欽、尚昂、戴應先等部領往來巡哨。

    議上督府,恺允之。

    既而守備玄鐘澳指揮同知候熙亦請禁接濟倭夷,遂以其議行巡視海道,轉行備倭守備及沿海府縣衛所掌印巡捕等官,嚴督各哨官兵。

    如遇倭船乘風泊岸,星火飛報各處官司,督兵協力追捕。

    适備倭千戶于瑛報有賊首徐碧溪、洪老等撐扌駕大夾闆彎尾船從福建海洋乘風突來深澳,湊合賊首林寄老等。

    督撫令于瑛加謹防捕,及督指揮黑孟陽等部領兵船協同各該哨備倭官兵,相機設法擒捕。

    至七月初二日,果有賊船三隻,哨馬船五隻,從福建汀州外洋泊潮州柘林。

    時我兵既以預先警備,賊至,不敢近岸。

    黑孟陽等即統各哨兵船兼程前進。

    初三日至柘林。

    初四日官兵奮勇與戰對敵,兵威大振,攻賊,敗船三隻。

    賊首徐碧溪等被傷,賊衆落水淹死者不計其數。

    浪湧不能取功,生擒番海賊寇方四溪等,共一百八十名。

    皆系近時攻陷浙江等台溫及蘇松諸郡縣巨寇,今又湊合暹羅東洋諸國番徒,經年在海劫掠,流毒滋甚。

    幸而籌策先定,防守唯嚴,數千逋寇,一旦削除,各省宿冤一麾可雪矣。

    朝廷廑憂東南,加胡宗憲兵部侍郎,總督浙、直、福建軍務,八省錢糧官吏聽其調用。

    以提學副使阮鹗為巡撫。

     三十五年,海賊徐海(号明山和尚,即徐碧溪侄,亦與王直相黨援者)、陳東與倭酋辛五郎等複擁衆寇松江、嘉興諸郡,聲言欲取金陵建都。

    乃由峽石越皂林,出烏鎮以北。

    新巡撫阮鹗自嘉興還杭州,适與之遇,急走輕舸入保桐鄉城。

    參将宗禮與禅将霍貫道皆河北骁帥,‘厚集其陣,合擊殺數十人。

    曾日暮,賊引去。

    時賊氣雖窘,而二将亦絕向道,不得擇善地休止,孤壘無援。

    賊複縱兵出戰,二将俱陷殁。

    賊乘勝圍桐鄉。

    宗憲檄諸路兵進援,逡巡惶怖,不敢近城,中奪氣。

    陳東又伐大木,盛為撞杵以攻城,城幾壞。

    一男子獻計為巨索懸于城,候撞杵至,即攣之曳以升,不得撞。

    又募冶工煮鐵為汁灌城下賊。

    賊不敢逼。

    久之,賊解圍去,阮鹗得出,還杭州鎮。

    徐海等擁至平湖,據沈家莊為巢。

    初攻桐鄉時,海先撤圍。

    陳東意海私受軍門重賄,頗不平。

    至是海又與麾下葉麻争一女子有隙,海乃遣人至軍門約降,且以計縛葉麻、陳東送至為信。

    軍門許之。

    時文華升尚書。

    奉命督察軍務,重莅嘉興。

    乃與宗憲暨當事諸公詣平湖受其降。

    海率死—上三四百人環甲露刃,突進城中,納款稱罪。

    遂厚犒之而出。

    尋将歸大洋,适所調永保峒兵至,奮擊敗賊。

    海死亂兵中。

    辛五郎即被獲,與葉麻等囚至京師,獻俘告廟,伏誅。

    時浙西諸郡唯嘉興去海七十裡而近。

    賊登岸甚便,最為要沖。

    先是海甯衛庫中兵器夜則自鳴,铮铮有聲,識者以為兵兆。

    郡城地方李上生瓜,長寸許,剖之其中惟水(諺雲:李樹生黃瓜,百裡無人家)。

    後果首被賊禍,村裡斷煙雲(禅将領僧兵官也)。

     錢薇《血淚歌》曰:“四月五日海作妖,青天霹靂山走潮。

    千艘蜃賊狐狹虎,萬屯鐵騎鼠見貓。

    金绯大将膏鋒镝,縻爛細民喙烏雕。

    端陽五日與六日,四郊煙焰運雲高。

    紅巾填塞秦溪野,勁槍毒矢殺氣豪。

    此時哭聲動天地,橫山積血成波濤。

    少婦污蔑觸白刃,嬰兒中塑娘同刀。

    豈無脫奔保首領,官軍劫奪無路逃。

    夜來仰看旄頭星,炯炯未滅心忉忉。

    淮為入奏明光宮,流離乞撫血淚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