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四十三 藝文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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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兩台之德而力行之,以緻境上洶洶,猶未知稅駕之何所?是敢陳其颠末,力贊兩台之令谕,而反覆推究其所以然者。

    俾得早賜嚴饬,着實奉行,上以鬯朝廷之聲靈,下以解民生之困阨,不勝大願,伏惟垂仁采納焉。

    竊惟來蘇三鄉,孤懸天末,不幸複界閩、粵間,西接武平,南鄰程鄉,無深溝高壘以為之限,有幽岩叢菁以為之巢。

    其二洞,群不逞之徒倚為窟穴,遊奕往來,眈眈視來蘇如奇貨者,蓋匪朝伊夕矣。

    會日秋收頗歉,谷價上騰,加以贛米弗來,潮米莫上,貧民半菽不飽,并日而炊。

    于是,二洞之亡命為雄者,至敢陰行招納之私,大肆攻掠之慘,一呼百應,四方驿騷,沿鄉之民,枕戈待旦,較之本朝定鼎之初,耿逆寅卯之變、乘機竊發者,其猖獗為尤甚。

    如前日劫上地之某家及新坊鄭氏之殺死三人,亦可畏矣,亦可哀矣。

    顧嘗為地方計之:二洞之寇雖曰實繁有徒,不過麼麽小醜嘯成作逆,非若明季大盜之桀骜難制也,即前月明火持仗,害命劫财,亦第出于窮鄉細民之所不意而掩其無備,又非有乘勢長驅之勇不可遏絕也。

    而吾鄉之為練長者,方且惴惴如臨大敵,今日議糧饷,明日議硝磺,夜則伏塘架路,晝則偵諜瞭堠,曾不得一夕安寝,起視四境,而洞寇又已赫然臨界上。

    間率一二鄉兵荷戈而逐之,而衣不蔽骭,食不果腹,鉛刀莫割,鍪甲烏有。

    一旦驅之格鬥,則骨驚肉飛,面無人色,猝有死傷,誰可告訴?往往聞铳砲而戰慄,臨矢石而奔潰。

    而其三界村氓畏賊勢熾,又多與之接濟,來若為迎,去若為護,前後皆彼奸細,聲息動相應援。

    在為練長者方設一計,自謂鬼神莫測,而不知稍一動色,彼已不胫而傳,望風先遁。

    遂使此寇縱橫出沒,俨然以夜郎、扶餘自大,卒未有以此聞之當道,而為之扼其負嵎,制其走險者。

    籲!以方今太平全盛之勢,而狐鼠登壇一至于此;而其所以為備禦之計者又如彼其疏也,何其無策之甚而反為盜賊所竊笑哉?獨不思前日執事嘗有申饬保甲之令乎?獨不思昨日執事又嘗有遣兵屯戍之谕乎?此二議者皆至當不可易,而敝鄉練長諸人迄未聞所奉行。

    是兩台實有保境安民之深心,實有除奸鏟暴之遠略,而敝鄉諸人不能恪守規畫、奉揚威武以痛斷其根株,滅此而後朝食也。

    雖複勞勞焉,日以稱幹比戈、邊疆捍衛為己任,其亦何補之有與?竊謂為今之計,莫若力行二議,移會武平、程鄉地方官,先嚴保甲之法,著令約地家長,旬月供結。

    一人從賊,一家窩容,一鄉連坐。

    有作勾引、告密、倡亂者,誅無赦;明知為賊,蹤迹有據,而鄉鄰不即首捕者,與賊同律。

    而因會三縣文武吏相視閩、粵有濑田、茅坪、羅地等處,實為我之門戶,賊之咽喉;宜仿岩前、河頭二城遺意,築一堡,增宿精兵數十人,遣把總官一員領之,以戍其地。

    其工費、糧草亦應酌議勻辦四鄰。

    使之平居聯栅寨、修烽燧、謹間諜、懸賞格,萬一有警,則檄鄉兵之自為守者,互相聲援,犄角而進,庶幾哉奸宄無所容,緩急有所恃,而不至以兩台饬甲遣戍之美意,徒為練長奉行之空文而已也。

    抑嘗聞之,盜賊者平之非難,絕之為難。

    夫二洞之寇亦人也,誰無父母,誰無妻子,何至以父母、妻子所倚賴之身,甘心自蹈于不測之死地而莫之顧?而其所以貪昧兇殘至于如此其極者,豈皆其本心所欲哉?誠見年荒米貴,平時汀、潮兩地所仰給于西江諸郡縣者,近則皆禁絕不甚通,非鄰封有遏籴之謀,即當事之過慮,不許販出境外,而皆必給票盤驗,以使之嗷嗷望哺,卒不可得;枵腹難堪,呼籲無門,既不敢擅發河東之粟,複誰能代繪監門之圖?彼以為死于饑也,與死于盜也,等一死也;與其捐瘠溝中而長為白骨之鬼也,何如遊魂釜底而暫作綠林之豪也。

    是以奮袂攘臂,不得已而出于此。

    所仗兩台為全杭保障,既已移會,饬甲遣戍以制其死命;而即以招商放米之議,複申上憲,少寬禁綱;或并請以陳易新,将現貯倉谷減價發粜,而轉籴江右以還之倉,俾良民之未為盜者,得以自謀卒歲。

    而盜知食足,亦不至出其劫掠之餘,盡呼其類而誘之去,則二洞之寇,豈惟平之,抑且将絕之矣。

    否則,計自今冬以逮來年六月,其為荒之日尚長,而晚稻所收無幾,又多不堪寓目,長此不已,複将何底?興言及此,實可寒心。

    嗟夫!天下事莫不有其幾焉,凡幾之所伏,其始也,常如在眉火未然之時;而每以徙薪不早,漸且燎原,遂馴緻于焦頭爛額之勢而不可撲滅。

    是固愚者之所恃以無憂,惰者之偷以為安,而一二見微知著、剛明果斷之士,未嘗不為之發憤而三歎也。

    今敝鄉雖僻處閩、粵邊徼,而其動靜治亂之機,實乃兩省之安危系焉者。

    遠不具述,即如近年程鄉之張秤錘兩破永定,武平之古端、周桢剽掠三省,以及武之朱學晦、杭之鄭德敬糾粵人而作難,皆以草竊小寇而敢逆命吏之顔,緻動王師之征讨。

    幸而當事者沉謀,迅發協師武臣力,驅而遠之,捉而殪之。

    向使日久變生,兵連禍結,留一蟻之穴以潰千丈之堤,其患尚可言哉?伏惟執事膺民社之重,而兼經緯之才,司金湯之奇,而荷剿撫之任,沉幾觀變,不動聲色,而奠三邑兩省于盤石之安,其必有以處此者,固無俟書生之越俎而謀耳。

    嘉穗蒿目桑梓,空抱杞憂,瞻拜下風,祗增慚悚。

     複馬次京書 〔國朝〕黎士弘 次京足下:弘少無所知,晚益自廢。

    六載來,躊躇半職,精神耗于簿書,筋力疲于奔走。

    回念三十年前,抗手嘐嘐,動欲與古人争其位置。

    今伏首事尊貴,屏氣縮足,猶恐不恭。

    筆陣瀾翻,役以佥名點判;風雲意氣,用之呵斥胥徒。

    千秋大業,效僅如斯,每一思之,啞然自笑,轉更自傷心。

    足下文譽數高,辛冬暫假裡門,曾得一望光彩,時以襆被匆匆,未獲共數晨夕。

    化舒至,頓辱良書,且引喻昔賢,過相期勉。

    我所願交于次京先生不得,而次京乃勤勤若是,豈次京尚以為足與言也?蓋所謂知臣之少,而不知臣之力已衰矣。

    風雅一道,近日比于巷語塗歌,學語小生,皆能操筆。

    而又以一二先輩,立鼓建竿;竹版寸箋,無人無刻,謂詩多于今日則可,遂謂接武黃初、希蹤大曆,其誰信之?大約依附者多,自立者少。

    既無自立之人,則求一曹唐、李璧且不可得,況遠而祖祢青蓮、工部間乎?載讀大篇,卓然自立,見次京真不同于流俗矣。

    古人立言,無論不同流俗,即韓不同柳,歐不同王,彼皆一時并起而源派井然;至如三蘇父子兄弟也,其所著書亦複分途異軌,各自成家。

    學一先生之言而欲以争千古之席,我知其無當也。

    汀南寥落,文獻凋殘,興衰倚伏,當必有守先待後之三四人,舍次京、于崗、玉孫、化舒諸子,其誰望哉?語曰:生才實難,願深自愛。

    多聞見以廣所學,簡聲利以信所守。

    有不同流俗之文章,自有不同流俗之人品。

    使邑中讀書服古之氣,自此而一正焉。

    天實有以相吾子矣,援識路之義,以慰執鞭之懷,恃賢者之知我也!拜函傾倒,踴躍萬千。

     答黎愧曾觀察書 〔國朝〕魏 禮 甯都人 想望三十年,才得一通筆劄;相距七十裡,未能走承謦欬。

    俗下之況,可例其餘,不待扣胸中所藏而後知也。

    四月中,病少間,頗聞漢仙諸岩石之勝,以乘舠得至山麓,不苦陸暑,鼓興而往,淹留旬有七日。

    返乃獲拜大集華函,展誦賤日詩,夜光拱璧,羅列前陳;喜慚感幸,出于慮表。

    不謂是行仍觸勞暍,複咯血者二十餘日,入秋始就疏爽。

    翻誦大集,燃膏繼晷,益歎諸葛君真名士也。

    子瞻有言:“行乎其所不得不行,止乎其不得不止。

    ”軒豁瑰玮,随手皆成妙緒,自蘇文忠來,未能多有。

    夫既知其人,聞其行事施設,讀其文章,雖不見其面可矣。

    然而古人必擔簦千裡,履巉岩,涉江海,惟恐或不見。

    而陳子昂且有“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悠悠涕下”之感,何耶?思五嶽者,坐鬥室之中,披圖籍,指其邱壑峰岩,覽記載之奇,亦足以遊矣。

    而必冒寒暑,忍饑渴,衣焦頭塵,身履其境,以求盡乎神理,搜乎委曲,目謀而心得之者,謂圖、記之未足盡五嶽也。

    然則讀文章聞知其行事,遂足以盡其人乎?夫欲見者非徒見其面而已。

    天下之理,萬變不可窮,周、孔言之而不足,學者繹之而日生,辨議觸發則交相窮,交相窮則交相生,循環不息,彌綸橫放,擴所已有。

    而萌所未嘗有,複擴所未嘗有,而化其所已有,然後足以達其本根,窮其枝葉,各得所成就,此麗澤之益,所為奮于師承也,固非筆劄文章所得而盡者也。

    雖然,且姑欲盡之于筆劄文章矣,相見之遲速未可逆計。

    拙刻較往者所增強半,希閣下詳指得失,還書策進,相與有成古人之誼也。

    近與采公周旋,愚謬守一先生之教,不欲學,然頗好其人。

    今秋分屍始祖祀事,兼有祢祭,廿五六将還山,則相去未遠。

    未能常通竿牍,東望惄如,不盡縷。

     複周又文憲副書 〔國朝〕黎士弘 弟短轅倦羽,息軌荒廬,然未嘗不願得大人君子而事之。

    昨拜清光,便深企仰。

    适蒙下詢民生疾苦,避客開函,感慚交并。

    老公祖既高孟博攬辔之風,賤子亦何敢不敦任棠置水之誼。

    大約敝郡俗樸民窮,經賊焰兩番,焦頭爛額,祗以田畝未荒,屋廬僅在,遂不幸有沃土之名。

    弟昨面老公祖,所謂如江次官舟,丹漆其外,其中則久不任斤斧矣。

    不任斤斧而又有丹漆之累,長年三老固欲其出層波、淩巨浪,偶不柁折帆摧,而遂謂真可長征而利涉焉,不終至滔沒而不已矣。

    不意目前重有運糧一事,連歲輸将,民力已竭,為征剿大故,何敢告勞。

    查長汀秋糧額載八千有零,舊例秋成納官,原以供本地兵馬之需。

    自兵少糧多,而乃以其餘者解省,為數僅千耳。

    今憲行欲以八千餘石盡運漳城,其本地養兵之糧、候發庫饷收買民間,無論民力不能一歲兩輸,兵馬嗷嗷,令其舍現在而求補撥,亦甚非事體所便。

    漳、汀相去千裡有餘,險嶺崇山,皆老公祖所親見者。

    計夫一名運糧三鬥,往返道路當一月有餘。

    是一縣出夫千名,竭一月之力,僅運糧至三百石而止,何啻百鐘而緻一鐘。

    其間道路饑寒,逃亡死喪,既運而不得至于運所者,且無問官役儹迫之嚴威,尊如鬼伯;到次收受之勒掯,遠若天阍。

    事緒萬端,難可指數,民間氣力,隻有此數;既令出米,又令雇夫,既須完糧,又須辦課,有老公祖清威坐鎮,自可長保無虞。

    脫不意一二官司奉行不善,使望糧之兵脫巾而噪于中,運糧之民走險而呼于外,汀之為汀所憂者不在賊,而轉在民,可不為寒心過計哉?伏望老公祖俯察情形,立商當事。

    當事仁心仁聞,定複憫恻垂恩。

    或用一緩二,或止照舊例,以其餘者折解軍前,一言之下,澤稿回枯。

    昔邵堯夫先生熙甯之間,每謂在今日寬一分,民受一分之福。

    弟謂在今日寬一分,民便受百分之福矣。

    從來刍荛腐論,皆言于不得言之時;大賢救世熱腸,必為于萬難為之日,惟老公祖之留意也。

    若在官狐鼠,黨裡魁豪,似非今日所急,況弟新歸萬裡,又更一無所知乎?差員力索,回函敷布,殊無倫次,幹冒尊嚴,隻有悚息。

     上李元仲先生書 黎士弘 月之十四,接老師翰教,并接縣志八冊。

    重以府志殘缺多年,謂某不及時譔修,後世必有起而責備者。

    修述大事,某何人,敢行妄任?但再三量度而實有所甚難者。

    秦歸後,王郡公及新任鄢公屢以此相屬某,以必得老師到郡主持,某得操筆墨供事左右。

    念有道鹿車未必肯輕詣州府。

    某才短論弱,何從起草摛詞?舊志漶漫,固難洗刷更張。

    近四五十年間,寇盜兇荒,征伐調遣,無邑不有,必不當以一二閑詞草草塞白。

    丙戌降旗一樹,青蓋東飛,如嵇延祖、李若水其人者,亦複不少。

    甲寅賊将鸱張,裡魁市虎。

    出落紛紛,此固當大書特書、數千百言而不盡者。

    今将全載乎?将盡諱乎?且山川委曲,孰為繭足尋源;煙海篇章,誰為檢括佽助?郡中名賢僅有,不難立傳提綱,決無陶胡奴挾刃相臨之恐。

    倘一妄男子述其先世細微之行,必欲乞餘光、希志載,一言不足而再,再不足而三。

    或藉紳士公言,陳情當路,下一牒局中,令其收錄。

    書之則違寸心,拂之适逢衆怨。

    當偷光移照之年,晏坐高眠,猶嫌刺促,無故而堆案填門,所謂日見不欠錢之債主,時判無知見之判章;為公也則不忠,為己也則計拙。

    故甯含濡隐忍,以待之後世諸賢耳。

    少讀韓昌黎答柳子厚修史之書,悚懼于人禍天刑,心甚薄其不武。

    今一郡之志,不難于國史;偶然操筆,不尊于史官,乃爾避忌躊躇,而不敢遽應,乃知身不經曆而妄行責望古人,真少年虛氣驕心,悔吞舌之不早矣。

    老師人地既高,村居遠僻,閉戶訂删,予奪進退,自行其是。

    膏燭不煩于有司,撰構不資于衆力;而又為通邑信從,無有一人敢起而議其滲漏者。

    故其書成,無不争求傳布,而某亦慫臾再三,欲使數十年、數百年後讀其書者,知汀郡風氣未開,乃有大賢如此;又使其執卷太息,以為如是之才僅成一邑之書,而何以不及于一郡!一讀一快,一讀一恨,所謂起而責備,或在老師等輩,如某也,何足道哉!何足道哉!近有人返自會城,亦略問通志梗概,大約似半成胥吏之手。

    昨征江南文獻,某曾錄老師著作,如關帝廟記、九龍、夢溪諸篇,意欲次第卷帙,點綴山靈。

    傳聞以“現在諸賢,概從不錄”。

    是相如封禅之書,必行身後;昌黎淮西之石,定碎生前。

    不知發凡起例,又何為首注某某雲雲也?備此聞問,不盡下懷。

     啟 賀大參洞岩周公啟 〔明〕周 弘 義振仁懷,道中存而時出;文經武緯,授外寄以鹹宜。

    故鎮靜黃堂,歸治行于吳公之第一;澄清烏府,數風力于部使之無雙。

    南陽保障稱雄,北門鎖鑰殊重。

    福星懸郡,鄰封旁燭餘輝;白日貫虹,島嶼雷傳迅令。

    八閩慶洽,四野歡騰。

    恭惟台下,隽拔洪都,英蜚江右。

    躬田碧玉,采秋實于詞林;颔結明珠,鼓春雷于墨霧。

    景元聖之忠勤,心存王室;循素王之軌轍,學卓儒紳。

    聞徹宸衷,業光郎署。

    既而,寵玉麟于鳳阙,飛金馬于龍津。

    五教範青衿,如圭如璧;九農歌綠野,以豫以休。

    學古推俎豆之周旋,匡世壯謀猷于阖辟。

    掃案牍三千,氣超吉甫;罷甲兵數萬,志遂希文。

    身任長城,喙張小醜。

    郤欃槍于一怒,馭貔貅而左轉天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