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四十 藝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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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禮”,傳所謂“其始自今,欽于世世”者矣。

    然予與公别有所感也。

    夫民豈樂于盜賊哉?其未發也,治之不以其道;其既發也,綏之不以誠;置之于至危,而激之以必變,于是民始以其安居之身而為此族滅之計。

    故予嘗念公之忠,不在滅賊,而在于招賊,以身自試于不測。

    固全軀擇利害者之所深避,而公不恤也。

    使公得竟其志,則國家無亡矢遺镞之費,反側之民無肝腦塗地之慘,而上杭之生聚固不但如今日也。

    然則公之忠之所成者,殆公之遺馀乎?是可慨也已。

    若夫甲胄之士奮不顧身而繼之以死,古所謂烈丈夫者,如丁之忠,其得配食于公,固不待論述雲。

     汀郡節推劉侯生祠記 〔明〕馬 森 臨汀郡古為七閩,崇山複嶺,控連延、邵,南通交、廣,北達江右。

    連城為郡外邑,居閩、廣之界,其地多荒林野徑,榛叢茀草,為遊寇淵薮。

    山谷不逞之徒,亦時縱剽奪。

    以故其民雖以時耕桑,亦習于戰守,不忘備也。

    沙寇蕩平之後,枹鼓久甯,邑無大警。

    近以倭亂,遠迩戒嚴。

    嘉靖庚申以來,廣寇張琏、蕭晚等蜂屯蟻聚,四出刼掠,所經連城之界無虛月,擄人民,燒儲積,侵擾無孑遺。

    辛酉之歲,民以大饑,死者相枕于道,其窮橫者往往相聚行刼,而三隘為甚,良民束手無策。

    先是,汀州節推劉侯莅政期年,谳斷平允,大有惠聲。

    于是連城父老有識者相謂曰:“事急矣,吾聞劉侯大有惠政于民,非劉侯莫能生我。

    ”遂相與走數百裡,赴軍門叩請,願以劉侯鎮邑事。

    軍門急檄侯行,侯既至。

    附郭張坊及隔川之衆方謀乘機作亂。

    侯聞之,即逞身往谕之,曰:“我劉郡推也,以父老之請、軍門之命而來,以安全爾輩,爾輩勿複為非。

    ”于是衆即解散。

    後乃開倉大赈,設法煮粥,俾民以遠近就食,所存活者甚衆。

    未幾,忽廣寇數千突逼城南。

    時官民之粟告竭,城中嗷然,危在旦夕。

    侯悉心經畫,檄請郡主石帆楊公捐俸金,求籴于瑞金,以資糧調于三隘,以為牽制。

    賊造沖車雲梯以攻城,侯設奇以應之;賊買奸細為内應,侯複緝獲之;賊又欲焚文川橋以延南樓,侯募壯士撤橋之近城者三座。

    賊計大阻。

    如是者旬日。

    時稻黃遍野,賊以餘糧栖畝,恃必攻之勢,而城内之糧僅數日。

    侯慮難持久,乃與鄉官謝魁等畫計,密令壯士乘夜入賊營,因風縱火。

    火猛風烈,官兵乘之,刺獲過半,餘悉宵遁。

    侯慰撫兵民,亟慮三隘之衆為賊煽動,反側為變,複逞身親往招安,自是三隘悉歸順為編氓良民。

    侯乃周覽城郭,增高城垣數百丈,增制窩鋪數十所。

    又以城中缺井,乃疏要地,以通水泉。

    平定安集,民以大甯。

    侯于時值當有會省之行,曾未兩月,市民羅三妹,隔川陳文、章上琴、馬東山、徐姑塘、羅七,分水鋪大和尚等相繼作亂,邑中大震。

    幸侯回車,悉平之。

    繼此則新尹許君尚靜知縣事,侯以會剿之役紀功上杭。

    而張琏之黨羅袍、楊順、賴賜等,複由上杭突入連界。

    侯乃遣人谕以禍福,許尹複行問以離其腹心,賴賜卒降,而袍、順亦俱就擒。

    侯又慮清流有羅村之寇,永安嶺後有土樓之賊,皆大為連患,因調三隘之兵以靖羅村,襲破土樓,以蕩平東界。

    又複出贓罰,修葺所撤文川橋,以通往來。

    乃元戎會剿張琏,亦于時凱捷。

    當道題請奏功,奉旨優賞,賞千金加俸一級,時壬戌之九月也。

    侯三載考績,将上天曹。

    連之民戴侯之功,思無報,乃相與鸠工治材,立生祠于縣治之左,塑像以祀侯。

    二三父老複不遠千裡來請記于餘。

    餘惟:古之臨大事、濟大難者,一曰德望,二曰才智。

    必其心之切乎時艱,始終于事任之圖;而非苟且倖一時之功,以粗畢吾事者。

    方侯之弭變張坊、招安三隘也,非平日之有惠政德望在民,安足以悅服其心?而城守之策剿之略,非侯之才智素裕,其疇能辦之?觀侯之在連也,蓋将以其身與連之城相為存亡;其去連也,又将以其心與連之邑相為安危。

    即侯之他日顯陟崇階,而其精神亦必常往來于蓮峰蒼谷之間,期于奠其四封,庇其人民,以永谧而無事。

    此皆侯以真實之學為真實之事業,非苟且倖一時之畢乃事者。

    連人戴侯之恩生祀侯也,宜矣。

    侯名宗寅,字子肅,别号蘿岩,江右之萬安人,嘉靖癸卯鄉薦,筮仕于汀。

    其先世尚書公廣、衛侍郎公玉、景州牧嘉興守悫、尊君祈陽令榮,鹹有功德在民,所在民皆祠之。

    予久宦江表,知侯之先烈為詳,而侯之茂績在連又彰彰如是,故因父老之請,而遂記之。

     修學宮記 〔明〕林大化 武平與東廣、西江壤相接,其地岡重嶺複,林深谷窈,岡煙巒霧,從而被之;帶劍剽奪之盜,又從而出沒之。

    偷生其間者,朝不慮夕,奚暇禮義之為?自昔衣冠而弦誦,百無一二焉。

    宋元以來,叛亂者以為兔穴,兵燹者薦至,煙村荊棘,弦誦之聲蓋寥寥矣。

    元大德癸卯,古汴李實、字伯英,來領宰事,怆然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轉風移俗,在我而已,不可委之為荒陋也。

    ”乃以和平之心行勞來之政,一年而卧者枕,二年而耕者廪,三年而墟社之會者讓而後飲。

    伯英曰:“可以教之方矣。

    ”乃捐俸飾先聖先賢廟貌,及從士像位,自殿至階、至門,煥聳具瞻。

    又創明倫堂,廣敞高爽,缭以垣牆,使教谕薛瀛士,日與生徒講讨仁經義傳于其間。

    山薮所家,鹿豕所鄰,争遣子弟受業,上堂喁,下堂俞,長此不辍,雖化為鄒魯可也。

    瀛士來請曰:“郡博士曷記之!武平,岩邑也,且殘毀,未幾而文教之興若此,夫子有知,當為之莞爾矣,可無書?”餘來臨汀,所見六邑之宰,惟連城質夫、武平伯英,不迂儒術,著績鄉庠,每欲記質夫之事而未能,姑并見于此,以勸來者。

     守備行司記 〔明〕馬 馴 安邊莫大于守備,将帥必在于得人,此有天下者之大政也。

    故周宣中興,式是南邦,則命申伯;城彼朔方,則命南仲;城彼東方,則命吉甫。

    彼誠知三子者中興之良。

    以邊備而寄之三子,則将帥得人而控制有方矣,蠻彛安敢竊視中原哉?惟弘治改元,聖天子出震繼離,維新大政之秋,憂邊将乏人,乃命将相大臣推舉天下武臣,取其有智勇材略者,儲為将材,第之三等,如進例。

    時金山衛指揮使西侯甯,以衆議攸同,獲在一等内。

    未幾,廷議守備汀漳者,難其人,佥舉侯可任。

    為授敕,得以都指揮體統行事,侯來,飾備訓兵,威聲振海隅,不一二年而邊烽告息。

    既而鎮守太監陳道、巡撫都禦史劉公纓暨兵備佥事伍公希闵會議,以汀州武平居窮山絕谷中,南鄰湖廣,西接江贛,地僻民悍,而千戶所孤城屹立于豺狼出沒之沖,倉卒有警,誰與應機?乃具奏,以西侯駐節武平城,以控制之。

    命下,武平人自喜,以為複得一長城。

    于時有司奉例為侯創公署,汀郡吳公文度乃申命知事周琛為董,複委義官舒顯才綜理其務,而西侯亦身親莅督之。

    相地于城東北陬,系百戶丘崇祖址,割附倉官地以抵之。

    面離位陽,材堅度良,首事于庚戌秋,訖功于壬子冬。

    前堂後廳、儀門内外、廂庑左右、隸舍之屬,莫不完具壯麗。

    語其前後贊助之功,則指揮李君智、王君昇、縣尹李俊、黃貫輩皆協相以周悉其美。

    既落成,郡守吳公扁其堂曰“籌邊”,俾餘記之。

    餘惟三軍之司命在乎将,而将帥之雄武在乎威。

    堂署也者,以張國威而助主将之雄武者也。

    蓋偏裨于此乎禀命,軍師于此乎号令,計謀于此乎沉潛。

    所以疏瀹精神,培養正本,其壯麗非過也,宜也。

    昔李德裕在西川,建籌邊樓以謀吐蕃,《唐史》記之,後人又從而稱道之,豈不以德裕下維州、困吐蕃之謀,或有得于是樓之助耶?方斯署興作間,而皇儲定位,下诏頒恩,凡各處分守指揮體統行事,重與署職,以便行事。

    則朝廷所以垂眷守備将臣者,意亦至矣。

    與周宣命申伯輩式南邦,城朔方、東方之意何以異哉?況西侯以将才一等而任茲東南重寄,郡守吳公又重以德裕籌邊之名,侯當何如?吾意:侯平居無事,則于此堂勵士訓兵,修飾武備,制服豺狼之心,使之震威懾武而不敢發。

    倉卒有警,則于此堂命将出師,随機應變,摧挫犬羊之勢,使之碎首粉骨而不能亂。

    則庶幾無負于聖天子命将之意,無負于吳公期望之情,無負于武平人長城之喜。

    雖南仲、德裕輩,亦不能專美于前矣。

     邑令章侯祠記 〔明〕王世懋 始世懋以嘉靖己未成進士,而婦翁二山先生不第谒選,得汀之歸化。

    歸化,故将樂、清流之間聚落也。

    以遠邑,民好梗不治,乃始創兩邑而城。

    以故,其城郭所憑臨,堂皇所蓋藏,率多仍民間陋,不得視他岩邑。

    會嘉靖末,廣寇流毒贛、汀間,所過城邑,獨意輕歸化,謂可攻。

    遂圍之一月。

    侯率吏民乘城固守,竟不可下。

    圍解,未幾而侯以盡瘁卒矣。

    侯卒且二十五年,而世懋再起為閩督學使者。

    始入,婦泣而請曰:“妾父之亡,聞其邑之人憐而像之。

    今墓木拱矣,是當無存。

    君往,試偵其存否。

    ”世懋校士于汀,則途出歸化,間就其邑之人而問之。

    無論其耆老能道,即舁夫、皂隸,曆曆雅言之。

    像故在城隍廟中,如一日也。

    蓋侯為令,以平易寬簡得衆心,當寇之來,晝夜不解衣,與民生死,民德之甚,而重憐其死,故像而祀之。

    或曰,死而為城隍神也,故即像之廟中,飲食必以祭。

    迩稍怠矣,而父老未死者,猶能指而示人曰:“此吾章令君也。

    ”世懋既以徵其事,則汀守徐君、歸化令宋君佥辭而言曰:“故令君既屍祝在民,而使君幸握風勵權,曷檄入名宦祠而祀諸?”世懋謝曰“而謂使者,得私婦翁耶?令二載,無他奇節,不可。

    ”已又請曰:“令以民意屍祝。

    緣使者意,即名宦之不可,而忍不辟一尺地,乃令溷神祠中耶?”世懋逡巡未應,而父老争上書,願以赀買地築祠為令報。

    世懋曰:“不可。

    若重煩邑父老,恐非侯勤民意也。

    ”于是,守若令願捐贖锾若幹金,買地于城東而築楹若幹椽,迎侯像于廟中而祠之。

    已又請曰:“祠當有春、秋祭。

    捐學租無幾,可得田叁畝,而歲不煩民。

    此使者所得為。

    ”世懋不得已許之,而因名其祠曰“勤事遺恩”,志所以祠也。

    嗚呼,侯為令僅兩載,既無奇節可聳動于民,又非有長子孫與民淪浃之素,徒以共民患難、未食其報而卒,民憐之至今。

    且令身死子弱,安知其子婿貴顯而像之?又安知其二十年後,子婿來為使者,而像之不衰也?向所謂歸化之民好梗而難治,然耶,否耶?如死,其民不思,其無乃實有缺焉,以為民菑也。

    蓋祠成,而世懋遷為左參政,守與令君皆以他事去,乃為紀其颠末,而屬于署篆者教谕丁君,令碑而存之。

    使知國家有風勵大典,即使者不得私其所親,如此而又勸為令者知民心易感,毋忿疾而厚責之也欤?侯名宗實,号二山,常熟名宦,大理公之後,以兩世贅居崑山,今複為常熟人。

     辟永定縣諸險塞記 〔明〕楊 昱 汀郡之南縣為永定縣,南接壤廣東之饒平、大埔,中有大洞曰苦竹山、平水澚、望天坵,各崇窅蓊翳,環亘連屬數十裡。

    鄰壤頑犷或為不靖,每托為潛身滅迹之地,守土者常病焉。

    嘉靖戊申冬十二月,提兵都禦史餘姚龔公輝,嘗采衆議,謂非赭山兌道,莫絕本謀,列以上請,得允,下漳南佥事上饒桂公榮轉檄府縣芟柞之,蓋未暇舉者積年。

    庚戌秋,适知府仁和陳公洪範至,以茲舉實一方治亂安危之機,不可緩者。

    然傷财勞民,動衆駭遠,皆非所以祗奉德意也。

    乃假便詣縣,微處工費,分給近氓。

    以辛亥冬十月己未始事,曆四旬而畢其役。

    于是,知縣洪君良弼,以公殚慮經紀,甯厥疆圉,不可無言以告,後乃命書事于石。

    竊惟事有似小而系實大,似緩而勢實急,非智者不能知舉也。

    夫辟數十裡之山峒,足潛伐奸謀,永妥善類,謂實大實急者非耶?其仁智之德可占矣。

    《易》曰:“豮豕之牙,吉。

    ”茲役有焉。

    況官不靡費,民無驚肄,卒襄成議,尤仁智之善,吉之大者也。

    因志微陋,謹次實書之。

     仁愛祠記 〔明〕裴應章 甲辰之秋,遊翠華,登龍門橋。

    橋之東有祠翼焉,予肅谒之,則祀前将軍漢壽亭侯關神也。

    諸父老揖予而進之曰:“斯其為邑大夫唐侯生祠也。

    ”額之曰“仁愛”。

    予歎曰:“千古義氣,阖邑仁聲,其先後輝映,豈不并稱隆哉。

    ”諸父老因請曰:“曷賜一言以垂不朽。

    ”予籍在鄰封,侯所庇愛多矣,敢以倦勤辭?因記曰:甯居崇山複嶺中,疆理頗廣,田産亦饒,其俗啬戆,山澤之租往往不待督而入,吏茲土者既樂于土風之淳,而又寡于迎送,得以優遊而養尊焉,自昔稱善矣。

    嗣是淳龐漸散,民競侈靡,無異通都喧市之習,山谷之氓亦有恃僻而嚚訟者,故長吏亦苦簿書而不暇以逸也。

    蓋風俗之變遷也如此。

    以予觀唐侯之治甯而進于是矣。

    唐侯以妙齡成名進士,恂恂儒雅,不類于法吏,潔己裕民,未嘗以敲樸鈎擿為能。

    事母慎太夫人,則恭敬祗肅,務得其歡心;凡所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