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四十 藝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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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子曰:“嘗于練事而得練人矣。

    顔也以博約,而卒也以卓爾;曾也以三省,其卒以一貫。

    或事其縷,練之謂也;或事其布,練之謂也。

    事縷也者,其分殊乎事布也者,其理一乎?與其殊也,甯一。

    夫萬一皆得,謂之有德矣。

    侯其勉焉!”是故綜之以智,純之以仁,精之以勇,百練之謂也,侯其勉焉!二子以告于侯,侯曰:“請益焉。

    ”湛子曰:“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已!” 遊滴水岩記 〔明〕宗 臣 餘讀汀記,歸化東北五裡蓋有滴水岩雲。

    往徐君與餘談茲岩,大奇也。

    戊午九月,餘督兵西征,馳之歸化,而揭君谒餘,曰:“君将出師紫雲乎,則請于滴水駐餐焉。

    ”于是,明日以數騎東行,踰嶺稍折而北,已又折而東,凡三折至岩。

    岩壁鬥絕外墜。

    迳而上,揭君遲之。

    迳既上,有字,故名“迎仙”。

    餘曰:“遲仙不愈迎仙哉?”堂後有亭。

    亭題,餘怪其腐,而因與揭君解衣其中,遂易之曰:“振衣”。

    已乃聞垂垂而雨,則滴水岩在焉。

    其水有三,一出垂石如蓮者。

    二從石隙中下,盛之以石盂。

    揭君曰:“岩人鹹飲此水。

    ”嘗之甘,已烹為茶,尤甘。

    餘曰:“蓋天漿乎!蓋天漿乎!”其石乃蜒而曲,若龍足戲雲中,而則隐則現者,餘怪焉。

    稍前,有鬥石下垂,類蓮而華者,因名之“垂蓮水”。

    石亦蓮,不名者,從水也。

    又俯而睇其右隅,僧在焉。

    其爐煙陰陰上也。

    餘曰“何僧?”揭君曰:“此記所稱頼僧者也,其既化而坐數日矣,乃岩人始知之,則大異之,而因繪其軀以祀之,此即其軀也。

    旱而禱,辄雨;舁之而禱,更大雨。

    ”則歎曰:“有道哉!夫人者宜顯者也,佛者宜幽者也。

    今暴其身于明白四達之區,而使豎商、牧子折其面目而嘻焉。

    即僧而靈,固殷殷怒也。

    ”于是命藏之幽。

    幽之者,神之也。

    洞凡三門,其中而豎者類柱,遂名之曰“天柱”。

    而柱有三,則又名之曰“中天柱”、“左天柱”、“右天柱”。

    有石類獅而門者,其中更有鬥石外懸,中系甚微,若蒂焉,故名“蜂窩”。

    而揭君曰:“闾氓有心疾,辄削其石,水飲之,立愈。

    石日日削,不類窩矣。

    ”眺而左,有二門,左者迳,右者乃橋。

    斷橋橫其上,而又虛其上,若鼋焉,遂名之曰“鼋梁”。

    鼋之左而上,累累若珠,又若垂楊之枭枭條條而水者。

    仰睇其右,片石突而下。

    久之,歎曰:“此堕猿也。

    ”其石五色為祥雲,雲之下為虛鳴二洞,篲擊辄應答。

    虛則鳴也。

    又一洞狹險,旁曰“天鼓”,篲擊之,彭彭鼓聲焉,餘訝之。

    又有泠然磬而幽者,餘曰:“此何聲也?”揭君曰:“所謂石磬者也。

    ”左有洞,洞有床。

    火乃入,不火不入。

    入者床而擊磬,若履禅室焉。

    餘益駭。

    揭君乃命餘觞。

    餘乃命侍子左鼓右擊,飒然天籁滿山也。

    有巨室整而偉,餘右睨之,不得其名,久之,曰:“冕哉。

    ”遂呼為“冕石”。

    冕石者,即磬而床者,洞門也。

    其洞最邃,名曰“鴻濛”。

    又起而環視鯉石、鷹石、龜石、鳌石,又何其紛而錯也,神奇哉!變化總萃,幻鑄紛纭,空白恍灼,蒼翠飄忽,則概名之曰“小崆峒”雲。

    餘于是仰而歎曰:“嗟夫,餘恨不與徐君同遊哉。

    ”揭君曰:“何徐君思也?”曰:“往歲,與徐君蓋遊華陽洞,雲洞自陶隐公來,赫赫盛矣,乃宋帝又丹書之。

    其洞固不可入,即入,無奇也。

    使隐君而觌此,宜何以稱焉。

    且茲岩之奇,天奇之也。

    既奇之矣,乃置諸荒山僻壤、亂莽草野中,不以奇稱也。

    世之以片石假山稱其耳目者何限?嗟夫岩!嗟夫岩!餘又安知其解乎?”揭君曰:“華陽顯以陶,故安知茲岩不自今華陽并名也?”嗟夫,君欲陶我哉,君欲陶我哉!于是罷酒。

    徐君名中行,汀守,與餘友善,先餘三日遊,遺餘書。

    揭君名鴻,則與餘同薦畿中也。

     初建歸化縣記 〔明〕林 文 環百裡為縣,古子、男國也。

    縣有令、有丞、有簿、有尉,同司縣政,以教養斯民者也。

    分五土以養之,敷五典以教之。

    至于褒善勸義、察奸罰惡、平賦均徭、理争息訟,皆親民之責也。

    歸化之設,分清流之歸上、歸下裡,分甯化之柳楊、下覺裡,分将樂之興善、中和裡,分沙縣之沙陽裡。

    四鄉之民,各去縣治甚遠。

    曩沙、尤鄧寇作亂,四方之民不無脅從之黨。

    大軍征剿之馀,尚不盡格心式化。

    時監察禦史吳公璘會同都、布、按三司秦民敬等,以汀郡二守程熙素得民心,委詣紫雲台撫字之。

    至則民盡格心成化。

    六年,巡撫都憲滕公按臨,程公備述民情,乞于明溪鎮增設縣治為宜。

    滕公移文巡撫禦史左公钰、參政趙公昌、副使何公喬新,會議具奏。

    下民部議之,所議佥當。

    入告于上,上允所議。

    遂命禮部造印。

    禮部選官:知縣郭潤、縣丞楊燦、主簿孫複、典史艾清,領印牒赴任。

    莅事時,分巡漳南道佥憲周公谟適任其責,督汀郡。

    通判吳桓、明溪驿驿丞孫亮躬造其地。

    觀察形勝,後峰高聳,前堂坦夷,四勢環拱,一水潆迴。

    首丙趾壬,龜筮協吉,為定縣治之位。

    乃發漳建道之贓罰及在官公用白金數千馀兩,而郡守李公桓亦發屬邑舊蓄髒罰,助為創造所需。

    至是,購良材,募良匠,伐石陶瓦,先構縣治。

    其廟學、城隍、山川社稷、邑厲諸壇、藩憲公館、驿舍、諸司,循序而成,皆北首南趾,各據其勝。

    以成化七年十月初三日興工,至成化九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告成。

    财出于公而用無虛費,力借于民而得其歡心。

    其規制簡樸,工夫缜密,足為經久計。

    周公複謀于都阃吳公杲曰:“縣治完而且美,不可無城郭以環之。

    ”都阃公具疏,上又可其奏。

    次第具興,皆周公之籌畫也。

    知縣郭侯承周公命,備述事之颠末,遣儒學生羅齡走莆,令征言為記,以示永久。

    予惟:是縣之設,甚宜于民。

    蓋四鄉之民居相違不遠,土田之相連,雞犬之相聞,桑梓之相接,風俗之相似,其宜于民也的矣。

    或曰:四鄉之民皆昔日難治者也,宜以嚴刑峻法治之。

    予曰:天下無不可化之民。

    知愚、賢不肖,雖所禀所習不齊,禮義之心,未嘗無也。

    昔子路以蒲邑為難治,夫子曰:“恭而敬可以攝勇,寬而正可以懷強,愛而恕可以容困,溫而斷可以抑奸,何難之有?”誠能法是道以治縣,即民氓之愚戅者必化為善良,巧詐者必變為質實,吟呻之聲轉為讴歌,争鬥之風變為揖遜,幹戈之習歸于禮義,又何難治也哉?其典教于是縣者,尚其闡聖賢踐履之正學,以弼成其政,期月而可,三年有成,予于官是邑者深有望焉。

    知縣郭侯,湖廣零陵人,發身科第,為縣于江右,有治聲。

    來宰是邑,名譽益著,可謂善副吏部之慎選雲。

    是為記。

     時雨堂記 〔明〕王守仁 正德丁醜三月,奉命平漳寇,駐軍上杭。

    旱甚,禱于行台,雨日夜,民以為未足。

    逮四月戊午,班師,雨;明日又雨;明日大雨,民乃出田。

    登城南之樓以觀,民大悅。

    有司請名行台之堂為“時雨”,且曰:“民苦于盜久,又重以旱,謂将靡遺。

    今始去兵革之役而大雨适降。

    所謂王師若時雨,今皆有焉,請以志其實。

    ”嗚呼,民惟稼穑。

    德惟雨、惟天,陰騭惟皇,克憲惟将士用命効力。

    去其莨蜮,惟乃有司。

    實耨獲之,庶克有秋。

    予何德之有,而敢叨其功?然而樂民之樂,亦不容于無紀也。

    是日,參政陳策、佥事胡琏至自班師。

    遂谒文公祠于水南,覽七峰之勝概,歸志于行台之壁,賦詩志喜焉。

     大忠祠記 〔明〕熊 汲 李公祠,蓋為宋丞相李忠定公建也,前此未之有。

    始于今日,其順民之情乎?讀《寫懷詩》,公自敘詳矣。

    詩僅二十八字,而讨賊複仇、忠君憂國恫乎有馀思焉,至今傳誦人口,雖三尺童子能揚言之。

    則夫過化之澤,千載一日。

    廟而祀之,固邑之人争先而奔走者也。

    予惟公忠義之性,與元氣周流,常充塞乎天地間。

    而幾先之哲,與敏達之材,果斷之氣,又足以副所欲為;且器使善任,豪傑尤附之。

    天不祚宋,困于讒邪,使颠沛流離而瀕死者屢。

    可悲矣!朱子謂:“忠定入來,方整頓得成朝廷。

    ”史臣論雲:“以公之賢,使得畢力于靖康、建炎間,二帝何至于北行,而宋豈止為偏安?”斯論信矣。

    今神祠一憇,詞氣慷慨且忘遷谪愁苦,北征之心直與雷霆震而風飚馳,生氣猶凜凜也。

    或謂,公激烈忠勇,與諸葛武侯相似。

    侯吞并吳、魏之心百折不渝,而征勦孟獲,徘徊瞻拜于伏波廟,詞義感憤,得無與茲類乎?草倉為僞閩銳将,以死勤事,端拜酬奠,冀佑于靈,其有感于将軍不淺矣。

    将軍在閩為将,視丞相固當北面,惟以意氣相感,欽仰威神,酹酒賦詩。

    後将軍混入淫祠,賴公詩毋毀,則藉以光大者多矣。

    今以将軍神奠後,而公正位中堂,神安其居,民仰其德。

    忠義遺風,千載輝映,其于世教,豈小補哉?當時,賣國之奸噏噏訿訿,乃欲以公縛送金人,又議不赦公以謝金,真罪通于天矣!然而,宋室興亡之機能不于茲三歎雲。

    予校文至邑,邑令潘時宜次第其事以請,于廟仍舊無增置,于祭即倚廬僦民居取足。

    皆經略得宜,可謂能識其大者矣。

    故記之。

     笃功亭記 〔明〕宗 彞 古之君子,其将責人以有功也,必使之樂其職,安其居,以其優遊喜樂之心而就吾事,夫豈徒苟悅之哉?凡人之情,其将有為也,其心樂而為之,則緻精而不苟,雖殚力費心而不自知,故所為者有成而無難。

    古之禦吏也,為法不苛,其勤惰疎密随其人之所欲,而吾獨要其成。

    是以古之循吏皆能有所建立。

    夫望人以功,而使其情愁沮不樂,求舍去之不暇,誰肯以其怨沮不平之心而副吾之所欲哉?頃時,予見監司病郡縣之政不立,扼腕盛怒曰:是惟飲食燕樂、居處遊觀之好。

    吾日夜以法督責之,使無得有一于此;一歲之日,數計晷刻,吾從而課率之,使無有頃刻之閑。

    以約束為不足,而繼以辱罵;辱罵為不足,而繼以訊诘。

    方此時,吏起不待晨,卧不及暖,廢飲食,冒疾病,屋室敗漏不敢修完,器用敝乏不敢改作,其勤苦如是,猶不足以當其意。

    宜其郡縣之政,無所不舉,小大得職而民物安堵矣。

    然吏益奸,民益勞。

    又書具于有司,而事不立;吏足以免其身之責,而民不知德,相為欺绐,以善一時;而監司卒亦不得而察也。

    豈非其所為者無至誠喜樂之心,而出于畏罪不獲已,而苟以克職故耶!其事功之滅裂如此,理固然也。

    連城令杜君治邑有能名,以其餘力作燕居之堂,掃灑完潔,足以宴賓客,閱圖書。

    庭有扁額,因以為名。

    夫杜君豈以謂苟勞而無益,不若暇佚而有功;将安其居,樂其身,以其訟獄簿書之閑,與賢士大夫彈琴飲酒、歡欣相樂,舒心而養神,使其中裕然;然後觀物,圖其緻用,意于文法尋尺之外,以追古循良君子之風,以大變俗吏之弊而為之哉。

    夫古人善為政者,不佚而常安,不勞而善成。

    吾知杜君其有得于此矣。

    先是,丐名于大冡宰杜純一先生,命曰“笃功”。

    餘思其旨固有在,因以為記。

     增修褒忠祠記 〔明〕劉 戬 天順壬午,上杭溪南裡賊首李崇政憤嫉邑之富豪侵奪,有司弗禁,遂烏合群醜攻破縣治,大肆剽掠。

    監軍暨都、布、按三司以兵駐汀州,聞賊勢張甚,不敢進。

    日椎金鼓,耀士卒,揚虛聲。

    民益駭散,賊愈猖獗,據岩險,誘流亡,時出侵犯,傍縣官兵莫能禦,退而自保。

    癸未,監察禦史安成伍公骥奉命按治于閩,次建甯。

    聞之,即馳赴汀,檄三司引兵,會議方略。

    衆殊無固志,公因詢上杭來者,皆言道梗不可往。

    公曰:“即梗,汝輩安得立來。

    ”升肩輿,攜數老兵抵上杭,詢賊巢穴。

    聞一緻仕教官家居,乃屏徒從單騎造焉。

    教官驚愕出迎,備言家屬被賊驅迫狀。

    公令召親戚聽告谕。

    賊見公無他,明日下寨來者十數人。

    公谕以禍福,莫不感泣。

    語聞賊中,降者萬餘人。

    立命複舊業。

    其魁亦欲乞降,會有謀绐賊降而誅之者,公固不聽,而賊懷疑惑,遂擁衆不下。

    公躬督将士逼賊巢以營,賊悉力來拒,都指揮桂福欲避其鋒,公拔劍拟福。

    福跪謝曰:“請用命。

    ”于是戰甚力,賊稍引卻。

    遣都指揮丁泉領奇兵繞出賊後,焚其寨,且戒以賊退勿追。

    丁乘勝追賊,遇伏,鏖戰死之,賊死傷亦衆。

    已而,公督戰益急,賊遂平,乃班師。

    公因積苦軍中,已染瘴疠,代回京師,竟以疾卒。

    上杭民聞之,如哭私親,抟土肖公像于邑城樓,歲時拜祭,而以丁配享。

    久之,累請當道,祀公與丁,未報。

    歲壬辰,按察司佥事新淦周公谟分巡其地,始從民請,擇地于布政分司之前,委其事于汀同知歙縣程熙、知縣武攸肖宏。

    廟得告成于甲午。

    宏具始末以聞,賜額“褒忠”,命有司每歲仲春祀以羊豕。

    丁未,汀推官塗琳來掌是邑,執笾豆于廟,顧瞻感歎,病其隘陋,複新而大之。

    于是朝廷褒崇之典,齊民懷思之誠,乃大稱焉。

    琳以書來請記。

    予按祭法:能捍大患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

    公與丁之廟食茲土,殆經所謂“生于心而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