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四十 藝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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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 修汀州府儒學記 〔明〕楊 昱 學,群彥以藏修者也。

    彥,導之學可矣;群之何?一道術也。

    道原諸天,無二者也。

    俟一耶?道無二。

    為道者,不能無智愚、賢不肖之過、不及。

    過、不及而不約之中,非道也。

    故三代聖王必學以群之。

    群故一,而真才出、治化隆、風俗美也。

    我國家稽古創制,自京師以及郡、縣,莫不建學立師以群,統内之彥。

    其一者至矣,故隆美比三代,有地一而效矣,又奚修耶?《易》曰: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

    君子之慮天下,蓋如此。

    汀學之需修者何如?汀學在龍山之麓,自有郡來,莫之有改。

    南逼官道,北抵城淢,東西各有制,為地不盈數畝,君子或病其隘;廟學粗備,令式多遺,君子或病其缺;植者或非其方,成者或非其意,君子或病其不秩;積以歲月,稽厥葺庀,君子或病其不饬。

    嘉靖丁酉,維揚馬侯坤以敏識清操領郡符,至,首視而歎曰:“學者,聖朝所以群彥而一道者也。

    隘則嚣,而外誘得以蕩志;缺則格,而文物無以備肄。

    不秩則無序不和,大有乖吾心禮樂之本;不饬則貢敝見陋,無以重吾人從嚮之心。

    職承流者不為之所,則群者散、一者二矣,其可乎?”乃于庶政伊始之先,毅然任修葺,以他地易道南之居者。

    取其地為道,而以道益學,并易其東若幹廛。

    計南廣三丈有奇,東廣五丈有奇,拓厥隘也;稽禮考式,作銅登、铏、罍、爵若幹件,木豆、竹笾若幹件,增師儒之居一,又以寄遷之名宦祠屋以全廚、庫,完厥缺也;移泮池洎橋自學門之北于戟門之南以節觀祀之衆,移名宦祠自聖殿之北于東庑之南用為鄉賢之對,正不秩也;黝垩于牆宇,丹漆于楹扉,革敝為新,易陋以文,又建“樂育”、“彙征”二坊于外門之東、西以竦來遊之仰瞻,作國朝祭酒張公顯宗狀元坊于正東以勵進取之志,嚴不饬也。

    肇功于丁酉冬十一月,襄事于戊戌夏六月。

    曆年雖三,然财出濠租之積者,力番免系之犯者,民不知有役焉。

    是群彥之下,又寓愛民之仁矣。

    法宜有書。

    久無書者,侯去郡三載矣,丹徒缪侯宗堯來倅是郡,秉心出政,畫一馬侯。

    癸卯守缺,嘗視郡篆,相其或壞者大加潤色,而規制益稱;複慨茲績無紀,謀之通判許侯士德、推官商侯琏,将镌石以告後,谕郡博曾君雨等遣币詣于昱,命言焉。

    竊惟馬侯之修學,蓋振志興藝,翼厥為一者也;缪侯之紀績,蓋彰往風來,永厥為一者也。

    皆以通變神化之餘意,敦職承流,有功邦教者,昱也敢以不文辭,亦嘗因是有感焉。

    夫一,非人為,原諸天也。

    唐、虞授受之指,示厥的矣。

    五經、四書,所以廣乎此也;濂、洛、關、閩諸君子之微言至論,所以翼乎此也;非是不列之學官,所以協是一也。

    至于我聖祖損益帝王之良法,以為一代之成規,确乎其不可易者也。

    世有徒廣記誦、綴華藻以倖利達,是言若一,而心則殊矣;又有躭新論以疵成說,執民見以疑儒先,其所趨不勝其二三矣。

    群于一或言殊于心焉,或二三其趨焉,均非為一意矣。

    況偏而弊不可究言耶?惟諸彥精擇于是,而一以守之,則協于一、中随至,足以隆化而美俗矣。

    此固上天生物意也,亦昭代群彥意也,賢牧加惠意也。

    昱于諸彥有友道,故敢忠告以相質。

     長汀縣學記 〔明〕王慎中 學之立否,果有系于人材之成壞乎哉?五臣十人而下,人才之美莫春秋時為多。

    然鄭在王畿之内,學校廢弛,詩人傷焉。

    《子衿》之篇顯著于《風》。

    子産為政,輿人頌之,以為能教其子弟者,而毀鄉校之說,獨出于其時;雖其不毀,姑以使好議者往遊焉,而非有興起教養之誼也。

    魯最為禮義之國,《泮宮》之作猶待于僖公,其闊絕而寥簡甚矣。

    齊、晉、秦、楚之間又可知也。

    周之天子未嘗以貢士中否,用慶讓之典于諸侯。

    王臣行過侯國,以台池苑囿之崇,陂梁道路之茀,占國之不治;不聞以學校不立為譏。

    而原氏之鄉士至以“不悅學”語于朝。

    其上下之間,怠于學校之事如此。

    士之生于其世,顧多碩大光明之才,大足以用其國,其次亦足以從政;其臨利害生死之際,而節足以自明;處進退去就之幾,而智足以自決者,尤不為少也。

    西漢立太學,設博士,诏郡國舉孝廉,而增廣學宮。

    弟子諸儒經明者,得以列學宮;而雅樂亦盡出獻之三雍。

    有大政事,賢良、文學、公卿、大夫雜議,彬彬之盛,庶幾乎金口而木舌矣。

    由建武而及本初之元,尤留意于斯。

    拓立學宮,益置弟子員,視西漢有加焉。

    然兩漢之士皆尚通而易渝,好異而多蔽;故倖得苟免之行成,而不概于名法;詭讦矯拂之習勝,而不緻于實用。

    而其微詞顯義誦傳而闡發者,亦未有及春秋之世能言者之一二也。

    學之立否,信于人才之成壞,未有系也欤?嗚呼,果于人才之成壞無所與于學之立否,則吾将以先王之制為謬且愚。

    而先王者,古之聖人也,先王将以道德一天下之民,而其秀而可使知者,為可以用其教。

    此士之所以貴,而學之所以立也。

    道德之在于教者,其講肄有業,其辯說有數,其舞蹈有節,其視聽有物。

    其導之勤,則春夏秋冬有其術;而旦晝向晦皆必有所為。

    其視之詳,則一年二年有其等,至于九年之久,猶懼其将反也。

    其勤且詳如此,非直以善其口耳之所涉,安其手足之所措而已。

    使其精于思而不惑,純于氣而不亂。

    故其知之明,則通乎天地萬物之奧,而無所不盡;其才之充,則适乎天下國家之用,而無所不得;其教之成,至于化俗;學之行,至于動衆;則赓緝周浃,範圍鼓舞,民莫知其所以然,而皆一于道德。

    及其既衰,遺俗緒訓猶足以覺悟乎有聞者之聰明,感奮乎好善者之踐修;蓋其學廢而教猶存也。

    春秋之時所以成材之多,其不以此欤?而彼兩漢之士不得預被先王之教,徒以建學立師之廣,而亦有以美其才。

    其所就誠愧于春秋,而後世莫過焉。

    使春秋與兩漢之士生于先王之隆,其學大備而教素明,則彼所謂碩大光明者,當與十人同科,而亦豈有尚通而不概于法,好異而不緻于用之過乎?春秋之士由學之隆,雖其衰且廢,猶得以有聞而好修;兩漢之士雖所以教者非古,特以有學而其才可名于後世,學之果不可以已也。

    去古已遠,為吏者急興學之為務,信乎有志于人材,而亦謂知所以求成之者矣。

    汀州知府汪君俅、長汀知縣祝君一鑑是已。

     長汀故有學,而庳迫弗稱。

    孔子廟亦就圯。

    諸生來學,每病其不足以時居遊而聳瞻向,群聚而謀之,久矣。

    汪君以钜才為編郡,力益有餘。

    而吾同年友李君遂方以福建左參政行部汀州郡。

    據向不為良也,盍革而圖諸?乃改位于其地之右,畚壞測臬而望之,經體面勢,言言哙哙,不大變徙而得位之良,如遷蔔焉。

    乃作文廟,乃作明倫堂,而祠齋、廨舍、庖庫、廪廄鹹以序焉。

    蓋其據向良而規制壯矣。

    祝君初甫至,尤知原本大吏之意,而奉其所營。

    于是斫刻丹艧,文飾煥然,而新學之美甲于郡中,士皆歡喜,道說相攜而至,以得學其中為樂。

    汪君不居其功而歸美于李君,以其非為葉意而決謀,則無以卒是役也。

    而又因李君以來請記。

    夫去古益遠之後,有能因當時之法,揆先生之意,興學以造士,如諸君子之所為者。

    長汀之士,其所遭既已有過于春秋,而不後兩漢矣。

    諸生宜其來學而樂也。

    然去古益遠,先王之教益微,将何所景仰而興于學耶?先王之所教者,道德而已。

    其具在乎講肄辯說之業,蹈舞視聽之物;而其本在乎精于思而純于氣,此豈以遠而不傳者哉?兩漢之士不能盡心乎此,而使世之論者,将疑乎學之無系于成才之數,此士之罪也。

    故餘為記以告之。

    嗟乎,長汀之士其尚盡心焉!務使論者無以咎士,而将有以明有司之功也,其亦汪君來請之意也欤! 上杭縣新城記 〔明〕柯 潛 上杭為汀之屬邑,舊号樂土,而無反側之虞。

    正統己巳,沙、尤寇發,延蔓旁邑,而上杭被其害為尤深。

    時知縣德慶岑嵩奏請築城,以民力罷憊,不果作。

    景泰壬申,知縣永嘉黃希禮申前請,得俞旨。

    于是,右布政雲中石公瑁臨視其邑,知縣率邑人鄭仕敬、林祖祯、孔文昌等二十餘人,協心供事,以成保障之功。

    天順壬午,溪南裡愚民嘯聚剽掠。

    巡按禦史安城伍公骥、左布政使桐廬姚公龍、副使四明錢公琎、佥事豐城遊公明同撫捕之。

    因民請,謂城郭宜守以兵,乃奏調汀州衛千戶所官軍捍禦其地。

    成化丙戌,巡按禦史六安朱公賢、右參政文江許公振、參議洛陽張公雄、佥事西蜀牟公俸、豫章劉公子肅,以城狹隘不足以居軍,乃更斥大之。

    以知縣古嵊胡钺任其事。

    丁亥,巡按禦史劍江塗公棐,又委成于本府同知新安程熙、通判四明吳桓,而以邑人唐紀等二十餘人佐之。

    繼而右參政趙公昌、副使何公喬新、佥事周公谟、都指揮吳公杲,各出意見,經畫其未備者,而周公勸督之力尤勤。

    遂以壬辰正月畢工,高廣堅壯,邑人喜其可恃以為安也,謂宜有文以紀其成。

    周公乃遣邑庠生林廷瑞具始末來屬筆于餘。

    餘惟君子之任官,貴于勤,其政溥,其利于民,使民傾心仰戴可也。

    苟得民心,雖畫地而限,植表而守,效死者不去,冒死者不能入。

    否則封疆之界,不足以為域;山谿之險,不足以為固;而況于城郭乎?雖然,城郭者,先王創制立法所必有,王公設險見于《易》,商邑翼翼歌于《詩》。

    蓋防患立極,皆政治所當先者,其可置而不問乎?巡按及藩憲諸公皆朝廷之所掄選以為賢者,敷宣政教得本末先後之宜,是固有以得民心矣;又以為防患立極有不可緩者,此上杭之城所以作也。

    然自肇建迄今二十餘載,功始告備,蓋役民之力欲其纾,用民之财貴有節,而民心亦怡然承順,未嘗以為勞也。

    以此心而守此城,則上杭又将号為樂土,以複其初。

    而凡與謀為此城者,其勳烈并著于永久而不隕矣。

    《春秋》之法重民力,凡有興作必書,譏不時也。

    上杭之城,作于寇難之後,而又施為有序,不失其時,異乎《春秋》之所譏者。

    餘故為之記碑刻石,置于城隅,以告後之人焉。

     遷上杭縣學記 〔明〕林 俊 澤宮之制,古者擇國中勝地,築宮陂水為居業行禮之處,掌以三老。

    故士知自重,相師成德,相觀成性,相勵成學,居一鄉而名聞天下,天下望治焉。

    故曰:學校,賢士之所關,教化之本源也。

    汀之上杭廟學,宋乾道始建縣東也。

    嘉定再建,又東。

    嗣是修建徒勞,訖無甯歲,地卑而水患數也。

    嘉靖癸未,憲伯王君俊民主遷議,偕侍禦邱君道隆,相鎮龍基址,擇才授事,複侵地拓新基。

    令長王侯世熙職其事,丞、簿、文學相焉,董以郡丞楊侯太古,而議可于巡撫聶君賢、簡君霄、徐君州也。

    贊成者,督學邵君銳也。

    僦工庀材,兼毀淫祠佐之;未足,輔以公赢。

    位序顯嚴,景象壯麗,崇正而避邪寓焉。

    既成,屬丁文學冕請記。

    夫士之于學,猶農之于田。

    農終歲勤動,不若士之安且習也。

    而稽其所至,士之得道殆不若農之得歲,蓋彼為一家計,而此為天下計。

    私與公異爾,私則專,公則泛。

    故雖舍焉與居,業焉與習,摳趨焉有堂,瞻依焉有廟,玩愒歲月,往往有之。

    農有是,謂之惰農,況學聖人之道者哉?且夫學也者,道也。

    廟與學也者,器也。

    如舍道而求諸器,末矣。

    然歆發感動之機,有神而化之之道。

    閩、蜀、鄒、魯,歸美興學;潮士文行,亦推本于擇師。

    斯憲伯所為杭士倡也,抑新學而不新士,則猶未學也。

    發聖賢之響以樹烈于海内,人士均有望焉,杭可不于是而亟亟哉? 練塘書屋記 〔明〕湛若水 張子、鄧子與湛子居西樵之墟,造而曰:吾邑邱侯者,良宰也,昔為書屋于練塘,學于練塘,比其舉進士、宰是邑也,語于人曰:“吾嘗若不忘乎練塘者,練塘之義,吾竊有取焉。

    吾守職,二子為我究其義于湛子。

    ”湛子曰:“侯賢乎哉!昔者孔子律天時,襲水土,仰觀俯察,合于天地之撰,侯其有取乎哉?夫塘也者,以言乎其形也;練也者,以言乎其象也;象也者,以言乎其德也;形也者,以言乎其質也。

    德為紋、為縠、為經、為綸,質為潤、為清、為澤。

    是故風過之而紋之象生焉,雨過之而縠之象生焉,二者縱橫分合而經綸之象生焉。

    泉受之,而清之形成焉;浸滀之,而潤之形成焉;決而流之,而澤之形成焉。

    ”二子曰:“然則何取于斯義也。

    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是故聖人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以一德備用。

    是故倫焉、理焉,備天下之至文,蓋取諸紋。

    有美于身,不願人之文繡,蓋取諸縠。

    濟天下之雲雷,成天下之變化,蓋取諸經綸。

    介而能義,得而不苟,不以溝渎其身,蓋取諸清。

    陰滋百裡,枯者蘇,涸者膏,蓋取諸潤。

    溥乎均施,達乎德愛,加乎百姓,蓋取諸澤。

    是故紋以飾治,縠以成章,經綸以集事,清以立本,潤以畜德,澤以利用,大人之事備矣。

    ”二子以告邱侯,邱侯曰:“請問其功?